第一百八十五章 將死之人

  回到房中，有暖爐烘烤，溫暖不已，戚然脫下自己的披風，將房門關上。

  遲謙頭上鋪了層水珠，衣裳也濕了一些。

  戚然將屏風上的巾帕扔了一張給他，看著他衣裳上的水跡說道：「擦擦你的頭髮，換一件衣裳。」

  但是遲謙一動未動。

  戚然感覺自己的耐心在崩潰的邊緣，但最後還是強忍了下去，道：「給父親買豬油糕的時候碰到的，他想要見父親，我就領著他去了，回來的時候他要送我們回來，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樣。王爺他性格坦然，說話直率，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多。」

  遲謙聽完之後，才不情不願的拿起巾帕擦了擦自己的頭髮，弄得一頭凌亂不堪，換衣裳的時候有有些笨拙，一個袖子怎麼也脫不下來。

  戚然冷笑一聲，走到他身上，幫他把濕了的衣脫下來。

  「我的話你不信，卻又非要問，我說鎮國公的事你不信，為何這件事你就信了？」

  遲謙沉默一瞬，等到戚然為他穿好最後一個衣袖時，說道：「然然，鎮國公的事情於我來說，於遲家來說，是多重要的一件事情你可知道？」

  幾乎全家滅門之恨，全都壓在了他一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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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至親的痛苦尚未得以安撫，就走上了復仇之路。

  這條路陰暗難行，他憑藉著一腔恨意走到現在，若是做的這些全成了一個笑話，他有何顏面面對九泉之下的遲家滿門？

  戚然感覺到他的身子微微在顫抖，忽然間，那個跪在雨中的少年又浮現眼帘，不由得心生悲慟，用毛氈裹住他之後自上而下的抱住了他。

  「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麼，我也絕對不會用此事來做文章，你別這樣。」

  她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遲謙微微一愣，推開了那張毛氈，徑直抱住了她。

  戚然垂眸看著他，皺了皺眉，「裹著，你身上涼得很。」

  「我不冷。」

  遲謙吻了吻她的鬢髮，寒氣被這房中的暖氣漸漸融合。

  「我並非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你身邊的人，你離他們越近，你越危險，可是你卻不肯聽我的，我不敢放鬆，只得小心翼翼的護著你。」

  戚然無言以對。

  她不能承諾自己會撇開太子，而若是讓遲謙接受鎮國公跟三皇子的關係如此痛苦，她快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遲謙如此聰明，總有一天他會明白她現在所說的這些，絕非是故意誤導。

  溫暖如春的房間裡，兩人極有默契的保持沉默。

  即使窗外寒冬徹骨，也無法入侵這溫暖的房中分毫。

  次日一早。

  從遲謙那處得了藥粉的師淵便去了宮中，自從太后回宮之後，召見過許多王爺小姐，獨獨沒有召見過他。

  原本他應該在太后回宮之後就前去請安的，哪怕太后沒有召見，但是他想起太后那雙仿佛能將他刨開幾層來看的眼睛，就覺得不寒而慄。

  太后沒有召見他，反而遂了他的心思，但是今天不同，他雖然走在請安的路上，卻並不害怕見到太后。

  誰會怕一個將死之人呢？

  即便她真的對他又打又罵，也不過是即將入土的人，就當他儘儘孝心也無妨。

  即將轉過彎就要到達安懿宮了，師淵拿出藥粉散在自己身上。

  這藥粉無色無味，最能在無聲無息當中鑽進人的鼻子裡。

  他淡淡一笑，一如平日一般的溫厚模樣，在安懿宮外跪下求見太后。

  通報的內侍進去了許久，最後出來的是魏公公。

  他手中端著一個盒子，走得不緊不慢。

  「三殿下何必跪著？太后娘娘又不在此處，若是請安也得見著太后娘娘再跪不遲。」

  師淵起身笑著喚了他一聲。

  魏公公應下，將手中的盒子遞了出去，「三殿下，太后娘娘今日不得空見您，她說她一個信佛之人，不宜見殺戮過重之人。這盒子裡是太后娘念經誦佛時常戴著的念珠，特派老奴拿給您，雖然沒什麼大的用處，稍微能減輕身上的罪孽也是好的。」

  如此一番話下來，師淵立刻明白了，他從前做的那些事情，太后即便不在宮中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看著緊閉著的殿門，他後背不禁划過一滴冷汗。

  「有勞魏公公，替我謝過皇祖母。」

  師淵微微晃神，接過魏公公手中的盒子，忽然間腳上不穩，往魏公公身上撲了過去，把他抱了個滿懷，驚慌的在他身上蹭了蹭。

  「嚇死我了！」

  魏公公怔了怔，見他還沒有下來的意思，便往後退了退。

  「三殿下，老奴年紀大了，可撐不住您這身子骨。」

  師淵這才從他身上下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不住了魏公公，一時間沒有站穩。」

  魏公公疑惑的打量了他幾眼，看了看自己身上，並未多或少些什麼，便說道：「無妨，三殿下日後小心些，摔著了可不好。」

  師淵連連答應，接過了他手中的盒子，轉身離開，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狠笑。

  這個魏公公，任你有十顆七竅玲瓏心，都擋不住今日這番算計！

  他出發前收到了遲謙的一封信，猜測到了太后不一定會見他，故而讓他用這種辦法。

  只要讓太后身邊的人身上沾上，讓她聞到一星半點的，不怕揮發不了作用。

  更何況，魏公公身上沾到的，可不止一星半點。

  他打開太后賜給他的盒子，裡面果然靜靜的躺著一串念珠，念珠上的花紋有些斑斕，看起來確實用過很長的時間。

  師淵冷哼一聲將盒子關上。

  說是誦經念佛時戴著的佛珠，給他減輕身上的罪孽，實在可笑，他有什麼罪孽？！

  他端著盒子一路走到承明殿，不假思索的走了進去，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有些憂愁。

  承明殿的內侍進殿通報，很快就把他領了進去。

  皇帝坐在塌上，一見到他邊看到他這幅形容，不由得問道：「為何愁眉苦臉的？」

  問完，才發現他手上端著的盒子，見他如此慎重的拿著不免有些好奇，「手裡拿著什麼，不讓侍衛幫你拿著，非要自己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