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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御前狀告

2024-05-16 17:41:34 作者: 菠蘿里西斯

  「你猜得到,不是嗎?」

  戚然坐在椅子上,長長的睫毛在燭光的映照下投下了深深的影子,將她那雙水潤機靈的眸子全數掩蓋在了陰影后面。

  她語氣輕快,聲音不急不徐:「春闈舞弊案。」

  

  遲謙猛地抬頭,一錯不錯的盯著戚然,手指下意識的捏緊了中衣袖口,整個人僵在了椅子上面。

  「噼啪——」

  燭芯燃爆,火光倏的一亮,轉下就暗淡了下來。

  戚然默默的望著燭花,忽地笑了。

  「宋柏一入京師就拜見了項梁,而這次他的名次僅僅低於你,剛巧不用去殿試,若不是今日下午,皇上絕不知情。」

  「即便是有了今日之事,皇上……」她想了想師烈臨走的眼神,苦澀的搖了搖頭,「也未必知情。」

  遲謙忽地抬眸望向戚然,「你想要我做什麼?」

  「不是我想要你做什麼,是你需要什麼。」戚然冷冷的打斷了遲謙的話,白皙的手指規律的敲打在八仙桌上,輕輕淺淺的開口:「你需要讓皇上快速的注意到你,不是嗎?」

  「……」

  遲謙沒有作聲,整個人宛若一尊塑像。

  良久後,他站起來,輕輕逼近戚然身邊,溫熱的氣息吐在她的耳畔:「看來夫人真的給我出了道難題。」

  「也是誘餌,不是嗎?」戚然下意識的朝後縮了一下,略帶戒備的看著他,「有話說話,離我遠點。」

  「嘖,要為夫冒這麼大風險,還不給甜頭,夫人真是過分。」遲謙遺憾的望著離自己遠遠的耳垂,無奈的嘆了口氣,「好吧,為了夫人,我還是得去拼一拼的。」

  戚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動將遲謙曖昧不清的話屏蔽掉,隨手倒了兩杯清茶,「那提前祝你一飛沖天了。」

  幾日後,殿試開場。

  這是很多學子一生中唯一一次見到皇帝的機會。

  畢竟能參與大朝會跟每年的皇帝祭祀都要五品往上,而很多學子此次結束後,都會分到地方,如無意外,大多數人做到六品就已經是極難得了。

  在殿試前,早就有禮部的官員給學子們做了快速的禮儀培訓,然後也都被侍衛搜了身,隨著指引公公的引導,學子們按照順序依次進入宮中。

  一片肅靜中,遲謙跟著其他學子一樣,眼觀鼻鼻觀心,只看到了一片明黃色衣角,行了大禮後,穩穩的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早有秉筆太監給試卷一一分發。

  遲謙看了看題,凝神片刻,揮筆潑墨。

  他的位置在最後,整個大殿又極空曠,除非皇帝是個遠視眼,不然定看不到他,而在答題中,若有什麼特異舉動,均會以殿前失儀為名,被周圍的侍衛押下去。

  可以說的是,被押下去的學子,仕途就此中止了。

  全場寂靜,只有更漏滴答作響的聲音。

  陽光漸漸斜照,很快到了中午,這群學子的試卷由太監們一一收起,逐一遞交給皇帝。

  當今聖上可謂是個明君,在他的治下,基本上做到了百姓能不大批量餓死,周圍幾個邊陲小國雖然偶有來犯,均都被打了回去。

  要知道,這已經很不容易了,若是稍微了解一下大梁朝前幾任的皇帝,就明白當今皇帝接手的是怎樣一個爛攤子。

  他祖父熱愛打仗,在位期間版圖沒有擴大一點,國庫卻打得一乾二淨,換成他爹的時候,他爹倒不愛打仗,喜歡求仙。

  一連十年不上朝的皇帝,在大梁朝也是絕無僅有了。

  所以初初登基的皇帝,面臨的就是祖父加爹留下來的一窮二白國庫,隨時起義的黎民,外加烽煙四起的邊疆。

  就這樣的情況,皇帝生生扛下來了,不僅扛下來了,在他努力的二十餘年下來,國庫好歹也有薄薄的一層了,百姓們好歹不起義了,邊陲好歹也能保住了。

  簡直就是一番血淚史。

  這樣的一位能力超強的皇帝,到了年老的時候,對於自己的朝廷,控制的總是有幾分鬆懈的。

  沒辦法,他當皇帝當太久了,對這份職業爐火純青,朝廷中的事情他自信能掌控全局,他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培養接班人。

  想到培養接班人,皇帝的目光掃了一眼殿中——大部分學子都身形單薄,蓄有美髯,還有幾個,美髯已經花白了。

  琢磨了下尚且弱冠且孔武有力的太子,皇帝搖了搖頭。

  罷了。

  提起御筆,從大臣們選出的前十篇文章中,畫出他認為的前三,定下狀元榜眼探花,剩下的交給大臣們排名。

  大臣們效率很高,很快就公布了名次,本次狀元公一把美髯飄飄,身形單薄瘦弱,顯然是高興壞了。

  遲謙靜靜的豎著耳朵,很快就聽到了自己的排名。

  「京城遲謙,第二十名!」

  接下來,就到了全體學子謝恩的環節。

  眾學子一一跪倒,按照禮部官員的指點,統一開口:「謝皇恩浩蕩!」

  「草民有事具奏!」

  在皇恩浩蕩中混進了個雜音,頓時打亂了所有秩序,也打亂了皇帝即將離去的步伐。

  侍衛們迅速圍了上去,遲謙沒有反抗,趁著侍衛圍上來的功夫,氣運丹田的喊了一句:「草民有事具奏!」

  聲音極大,遠在殿首的皇帝這次聽得一清二楚。

  皇帝想了想,停下了腳步,「你有何事?可知殿前失儀之罪?」

  「草民自知。」周圍的侍衛緊緊的箍住遲謙,他也沒掙扎,髮髻都沒亂,就這麼朗聲開口:「草民狀告本屆科舉舞弊!」

  「嗯?」

  皇帝一聽,腳步一轉,坐回到龍椅上。

  機靈的侍衛早就將遲謙帶到了皇帝跟前。

  由於沒有掙扎,僅僅是袍袖略有褶皺,遲謙按照禮部規矩一行禮,好一個朗月清風的美男子。

  皮相好的人總是占點便宜,更別提皮相好到遲謙這樣的,皇帝本來有幾分惱怒的心頓時平復了,反而起來幾分愛才之心。

  他沉吟片刻,開口詢問:「你是哪裡人士?你可知誣告座師,陷害考官,該當何罪?」

  「草民京城遲謙,父……遲征。」遲謙頓了頓,繼續補充,「按大梁律例,民告官,若無實據,杖三十,學子若誣告座師,杖五十,判流放。兩罪相加,罪加一等,杖二百,斬首示眾。」

  父遲征!

  聽到這個名字,皇帝忽地一怔,眯起了眼睛,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遲謙。

  他的身影同多年前那位錚錚鐵骨的御史相重合,久違的愧疚浮上心來。

  當年,是他對不起遲征,那個徹頭徹底的純臣。

  往日重來,當年遲征也是這般傲骨凜冽的檢舉一切不公之事,只是如今又換成他的孩子……

  這是遲家的僅有的骨血了。

  皇帝沉默片刻,語氣十分柔和:「看來你很清楚律例,那你的證據呢?」

  「回皇上,草民並無實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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