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菜人

  「人肉鮮美，肥而不膩，瘦而不柴，還有大補的功效，」婦人嘴角泛著詭異的光，「那些想長命百歲的，喜歡美食的，都會通過各種渠道來購買菜人。」

  宋玉華覺得渾身發寒，又噁心想吐，但她還是咬著牙問道：「那孕婦---」

  「孕婦當然是大補的，特別是懷胎七月的孕婦，嬰孩已經成型，肉質最鮮嫩，也最能延年益壽。」婦人仿佛不知道宋玉華此時的難受似得，繼續說道。

  宋玉華皺著眉，捂著胸口，乾嘔了一聲，韓冉忙把她摟在懷裡，對婦人怒目而視,「閉嘴。」

  被他的威勢一赫，婦人瑟縮一下終於住嘴，她本來只是想透漏一句口風，但是心裡的悲憤根本壓制不住。

  宋玉華緩了緩神，然後看向婦人，「你叫什麼名字？」

  「小圓。」婦人這次老老實實的回答，沒有再多話。

  「你丈夫呢？」宋玉華又問道，懷胎七月，卻無丈夫在身旁照顧，實在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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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婦人的神情很奇怪，她似悲似怒，神色變幻不定，到後來更是有了刻骨仇恨一般，「姑娘見過他，就是他和他兄弟拉著我---」

  「你的丈夫？」宋玉華皺眉重複道：「他為什麼要那麼對你，你懷著他的孩子。」

  「其實我有兩個丈夫，那兩個人都是，」婦人苦笑一聲，「他們要把我當菜人賣出去，所以要在臨走之前樂--一--樂--」最後的幾個字說的尤為艱難。

  宋玉華也不知該說什麼，光今天上午兩個時辰之內，她已經見識到人性中太多的惡，這是她過往十幾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可你懷的畢竟是他們的孩子呀。」宋玉華抓住韓冉的胳膊，半個身子幾乎倚在韓冉懷裡，仿佛只有背後的溫熱能給她力量，讓她看到這世上的真情，韓冉知道她心裡所想，輕撫著她的脊背，讓她安心下來。。

  婦人冷笑一聲，乾枯臉上的皮肉猙獰的聚在一起，「賣了我，他們還能買到更好的女人，賣了我，半年的口糧就有了，兒子算什麼。」

  「餘年坊的人到底以何為生呢？」宋玉華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有點家底的人生下女兒就賣了，生下兒子就留著，一無所有的人就做菜人生意。」婦人木著臉答道。

  宋玉華仰首望了望韓冉，他便沉著臉開口道：「做菜人生意的，多嗎？」

  「餘年坊里大半都是靠這個過活的，有的人是流民，有的人是黑戶，所以根本沒有土地，坊里更沒有其他謀生的活計。久而久之，活著都沒了勁頭。」

  宋玉華憤憤不滿的接話道：「久而久之就剩下一群好吃懶做的男人，狼心狗肺，冷漠無情---」她數落半天，才發現自己這十幾年讀書識字所學，竟不能為她所用，到最後都詞窮了，真是連罵人都罵不利落。

  「我看你談吐有條有理，邏輯清晰，頭腦也算冷靜，倒不像是餘年坊里的人。」韓冉悠悠說道。

  這句話像是利劍一樣直戳婦人的心臟，她猛然昂首道：「我當然不是餘年坊里的人，我是被拐賣來的，我的爹爹是秀才。」

  「我被賣到這裡有五年了，沒有一日不想著逃出去。有兩次都快要跑出去了，結果在坊門口被別人逮住，送了回去。」

  宋玉華不由想起方才在餘年坊那一幕，那兩個男人要把大著肚子的小圓拖進房裡，人人視而不見，可玉衡想要救下小圓，那些人卻像是被觸動到自身利益一樣，群起而攻之。

  小圓語氣中竟有詭異的自豪，「那兩個臭男人之所以要賣了我，就是因為我總是不聽話，即使懷著孩子也不死心，所以乾脆就連孩子也不要了，一併賣了省心，還能再換一個更貌美的女人。一個黃花閨女，只要五兩銀子，可一個懷孕的菜人卻能賣到七十兩銀子，這樣的好事，誰不願意。」

  小圓的話也解釋了為什麼那些人並沒有生計來源，卻能每日懶懶的坐在那裡曬太陽，他們用女人和孩子的血肉還供養自己的行屍走肉。前世韓冉也想過要清除餘年坊這顆毒瘤，可惜朝堂多方勢力夾雜，他被各方掣肘，光是防備各種明槍暗箭，已是心力交瘁，更別提拔出毒瘤了。所以餘年坊的事情他也是才了解清楚，這一番了解，更增強了他想要拔除餘年坊的念頭。

  「為什麼別人要幫著你丈夫--們抓你回去呢？」宋玉華還對這個事情念念不忘。

  小圓眼中閃過痛恨，「這是餘年坊的秩序，他們幫忙抓我，將來他們的女人跑路的時候，也會有人幫著抓她們。」

  「這是什麼世道呢？」

  「女人從餘年坊被賣出去，又從別的地方買進餘年坊，女兒不值錢，可又偏偏要花錢去買，這是可笑。」

  「不事生產，卻靠吃人喝血來賺錢，這些人比那些人販子更可惡，愚昧無知，心思惡毒。」

  婦人發泄了那一通之後，就像被抽了骨頭一樣軟倒在墊子上，「姑娘，我能睡會嗎？」

  宋玉華點點頭，她對小圓異常的寬容，「當然可以，水囊里有水，你渴了可以喝，我們一會會去吃飯，你要是沒吃飽，還可以再吃一頓。」

  婦人含笑搖搖頭，徹底放鬆下來，眼中泄出一絲淺淡的笑，「我想睡了，五年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了，每天都提心弔膽。我之前想過，若是能逃出生天，一定要大吃一頓，但現在終於逃出來了，才發現，我最想睡個安心覺。」

  「你安心睡吧，不會再有任何危險了，你和你的孩子已經逃了出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們的人生會平安順遂的。」

  「但願吧，姑娘」她艱難的睜開眼睛，柔聲說道：「你是我的再生父母，老天爺保佑，你會有好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