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生辰（三）

  宋玉華和蘭衿商量了半天，考慮到韓冉可能有特別安排，便選了一套淺粉色的窄袖胡衫和褐色的錦靴，寬寬的月白腰帶上墜著一圈小金鈴，稍微一動便傳出清脆細碎的鈴聲，配上彩錦胡帽，靈動可愛。

  為了搭配她的這一身裝束，宋玉華還特意自己動手，描眉畫眼，使得自己的五官顯得越發眉眼深邃，與一身胡服更是相宜。

  等到香兒來敲門叫她起床時，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往日要三催四請才能起來的人，今天竟然已經裝扮一新坐在床頭。

  「姑娘，您今天怎麼這麼早?」

  宋玉華但笑不語，但隨後而來的紅鸞已然明白，朝香兒使了個眼色，「姑娘想必是心裡有事，睡不踏實，所以才起得早吧？」

  「啊，姑娘，你昨晚沒睡好嗎？」蘭衿有些狐疑的問道，明明她面色紅潤，神采飛揚，怎麼就能看出來沒睡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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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玉華雖然心裡偷著樂，卻沒心思跟她們鬥嘴，反而覺得等韓冉等著有些心焦。

  好在韓冉沒有讓她失望很快就登門求見，那時候宋歸鴻早上朝去了，只有宋夫人還在和宋文華一道用早膳，宋文華聞言皺了皺眉，「這也太早了吧。」

  但他見一旁的艷光四射的妹妹眼底壓不住的欣悅，被她攪動的亂七八糟的素菜粥，不由暗嘆一聲，怪不得母親總是女大不中留，這還沒長大呢，心就飄出去了。

  宋玉華胡亂咽了幾口粥，便告別母親和哥哥，小跑著出了大門，韓冉正站在青蓬馬車前耐心的等著，一見宋玉華蹦蹦跳跳的像只小兔子一樣跑出來，不由展眉而笑，眉目溫柔和煦，他今日也是一身月白胡服，兩人衣著竟巧合的相和起來。

  小臉紅撲撲的宋玉華來到他身邊，仰臉笑道；「阿冉，你等很久了嗎？有沒有用過早膳？」

  韓冉點點頭，摸了摸她小胡帽尖上閃著艷光的紅寶石，「沒有等多久。」

  「今天有什麼安排？」就算是陌生人，也能輕易的看出來宋玉華很高興，因為她在說話的時候，就連澄淨的眼瞳都閃爍著粲然的光芒。

  這樣的光芒讓韓冉非常著迷，他近乎痴迷的追隨著宋玉華的眼眸，嘴裡認真的回答她，「沒到告訴你的時候，我是不會說的。你要知道，我的口風很緊。」

  明明只要坐上馬車，甚至不用一刻鐘，她就能知道韓冉在今天給她生日的安排，但她還是不依不饒的抱著韓冉的胳膊，扭著身子撒嬌，腰間的鈴鐺也叮鈴叮鈴的響了起來，清脆的聲音使她像個小孩子一樣，但抓著他胳膊的的溫熱的手臂告訴他，面前的人是一個風華初現的少女，還是他的心上人。

  所以他妥協了，「上車吧，帶你去體驗百味人生。」

  「百味人生？」宋玉華一時沒反應過來，按兩人之間一貫的相處方式，她還以為韓冉會送她衣服，首飾，兩個人去看百戲，或是品嘗美食之類的。

  韓冉掐住她的腰，朝上一送，宋玉華便站在的馬車之上，身子突然失去重心，讓她的心也忍不住跳了跳，就連要問什麼也忘了，只記得腰間那隻燙到灼熱的手。

  韓冉把她送上馬車之後，自己也坐了上去，提起韁繩，揮了揮鞭子，「走吧，今天讓我來為您牽馬執鞭。」

  「去哪兒？」宋玉華還反應過來。

  馬車開始行駛，韓冉說道：「紅鸞已經告訴我了，你似乎在做些很了不起的事情。」

  宋玉華並沒有進馬車，反而和韓冉一樣並肩坐在外面，遠看正是一對容貌匹配的璧人，但她卻紅了臉，有些猶豫的回答：「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就算隨便跟人聊聊，你也知道，我很喜歡聽故事的。」

  「我知道，」韓冉點點頭，「阿寶好奇心很強，但我想，驅使你聽故事，並記錄下來的並不是好奇心。你想的很深，放眼京城，沒有哪一個閨秀婦人能及得上你。」

  韓冉這樣的稱讚，宋玉華本該是全然高興的，但高興里又夾雜些微的不以為然，這樣的稱讚在她看來，有些不盡如她意。

  「我就知道，你的眼睛又毒又尖，總能看出一些被人忽略的東西，這些東西恐怕連我父皇自詡是明君，都未能想得到，或者是習慣了。」韓冉仿佛知道她心裡所想似得，繼續說道：「其實在眾人都不注意的地方，既藏著污穢黑暗，還有一股強大到可以摧毀一切的力量。」

  宋玉華忽然滯住了呼吸，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韓冉所說的這些對她來說，太過遙遠，觸不可及。

  韓冉回首，見她目光中透出一絲茫然，便笑道：「你還小，可能心裡有些想法卻很模糊，所以我今天帶你出去，就讓你見識一下，應該會對你有幫助。」

  宋玉華霎時間明白過來，他知道自己心裡所想，他不僅沒有嗤之以鼻笑話她胡思亂想異想天開，或者用男人們馴服女人那一套，主人們教訓僕人那一套來堵她的嘴，他理解她，並願意幫助她。

  但她最初卻並沒有任何向韓冉求助的意思，她向院子裡的丫鬟提問解惑，她去問她的父母還有兄長，但她從來沒考慮過韓冉。

  這是為什麼呢？難道韓冉在她心裡的地位不比其他人嗎？不是的。

  在她心裡，戀人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她可以坦然的告訴她的哥哥，她不善丹青，她可以任由自己舞跳的不好而拖朋友的後退。

  但她卻不想讓韓冉看見自己的任何缺點，儘管已經有多次她陷於狼狽之時，都是韓冉解救她。

  她在努力維持自己在韓冉面前的形象，也許所有人在戀人面前都會有自卑，儘管她已經優秀到被眾人稱讚，但還是會俯下身軀，垂下高傲的頭顱，承認被對方俘虜。

  想通這個之後，宋玉華仰首望向韓冉，他的眼睛直視著前方，脊樑挺直，眉眼間透露著剛毅，這是一個出色的男人，那他會自卑嗎？在自己面前，會因為不完美而自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