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暗香所為何

  王世芬在經過一段時候的培訓之後，終於能夠順利上崗，成為三公主綺羅的伴讀，聶淑妃甚至還專門召見她，說了一大番軟硬兼施的話，大意就是要她以後規規矩矩的陪在三公主身邊，要勸誡她多讀書，別惹禍，要忠心為主。

  

  在王世芬誠惶誠恐的表了忠心之後，聶淑妃有以充滿誘惑力的語氣許諾會讓她將來有個好前程，王世芬又一次不可控制地想起被她藏在心裡的人，她離他越來越近了。

  之後聶淑妃便很不委婉的擺擺手，下了逐客令，王世芬恭順的準備告退時，她卻又懶洋洋的開口了，「我聽說令尊之前並不支持你來參選伴讀？」

  王世芬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家父從未有過這樣的意思，家父沒有半點不支持小女參選。」

  聶淑妃輕輕一笑，「我不過就是隨口問一句，看你嚇得，一句話都說的顛三倒四的。」

  王世芬的後背已經冷汗涔涔，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乾巴巴的笑了幾聲，不敢接話，倒是聶淑妃仍舊是和藹可親的樣子，她甚至略帶疼愛的搖搖頭，「傻孩子，還是經歷的事情太少了。」

  從聶淑妃宮裡出來時，她正迎面遇上了三公主的轎攆，她提起裙角下轎，見王世芬低眉順眼的立在路旁，她仍舊是那日甄選伴讀時那身素淡的衣飾，從側面只能注意到她柔和的側顏，這讓她稍微對她有了點好感，「看來是嬤嬤調教的出師了。」

  王世芬低低應了一聲，「是，小女王世芬見過公主。」

  「那你以後就跟著我吧，在這等著，我要先去見母妃。」綺羅公主說罷便大跨步朝正殿走去，走到門口頓了頓，然後才放下裙擺踱著小步進門。

  剛抬起頭的王世芬見此情景，忙慌亂的把頭低下來，先前陪在三公主身邊的一位年長些的宮人也陪她一起等在門口，捕捉到她這樣的小動作，心裡略產生了些好感。

  王世芬進宮時天還沒亮，只隨便塞了幾口糕點，此時已經時近正午，她好歹也是官宦千金，飢腸轆轆的暴曬在夏天的太陽底下，這樣的苦還是有些吃不消，偏偏三公主進殿許久也不見出來，她只覺得頭暈腦脹，腿腳發麻，甚至腹中泛起噁心。

  就在她以為自己下一刻就要暈倒時候，三公主終於從正殿裡出來，她身上還有殿內未散的清涼之意和提神醒腦的薄荷香氣，她大咧咧的小跑過來準備上轎，「我餓死了，孫丹，找個腿腳快的出膳房讓趕緊備膳。」

  那位年長些的宮人應了一聲，眼神在王世芬身上流連，讓她不由暗暗叫苦，生怕這位孫丹宮人給她下馬威，沒想到她最終還是點了另外一個小宮女去跑腿。

  王世芬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認識到一個悲慘的問題，原來在聶淑妃和三公主這裡，所謂伴讀不過是名頭好聽的侍奉宮人，只是聽起來光鮮而已，怪不得非要從四品官員以下的官家千金里甄選。

  她那一瞬間甚至升起了後悔的念頭，但當她回想起聶淑妃那漫不經心又居高臨下的眼神時，不僅那些後悔的念頭被打消，反而有了隱秘而不可說的念想。

  「六哥這是從哪裡來？」踩著小太監的背準備上轎的綺羅公主注意到由遠及近的高挑身影，不由意味難明的問道。

  垂首的王世芬感覺身上的血液瞬間向心臟湧起，以至於心臟有些承受不住，簡直要從胸腔里跳出來，那個人說話了，就像是在她耳邊，說給她聽一樣，「二哥家的甜兒生病了，我出宮瞧了瞧。」

  綺羅公主勾了勾嘴角，「六哥可真疼甜兒吶，也罷，誰叫甜兒是咱們家唯一的孫輩呢，況且還是二哥的掌珠。」

  韓冉好像是沒聽懂她的言外之意一般，只淺淺的笑著，「你這是要去見淑妃娘娘，還是已經見過了。」

  綺羅公主接過宮人手裡的摺扇輕搖了搖，「母妃這兩日心口疼，我不放心，因此陪著她多說了一陣子話。」

  韓冉很給面子的表示出擔憂的意思，「淑妃娘娘心口疼，可有請太醫瞧過？」

  「太醫瞧也沒用，」綺羅公主甚至輕嗤一聲，「還不是宮裡的煩心事太多，氣到了母妃，她這是老毛病了，就連父皇都干著急沒轍呢。」

  王世芬聽見韓冉笑了笑，仍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笑起來可真好聽。

  「既然淑妃娘娘身子不爽利，三妹妹可得懂事些，要替娘娘分憂呢。」韓冉像一位真正勸誡妹妹的兄長一般，「大太陽曬得很，你還是快回去吧，莫要中了暑。」

  他說完之後便怡怡然離去，可綺羅公主卻怒氣難消，「剛有了點好心情，就被他給攪沒了，就知道捧老二的臭腳，跟我們家作對。」

  侍立在一旁的宮人和太監習以為常的垂頭不做聲，王世芬也裝鵪鶉，不敢動作，耳朵卻豎的高高的，生怕漏掉綺羅公主的一言半句。

  「得意什麼，不過靠著老二的扶持才爬起來的，還有陳婕妤也是趁火打劫，現在倒是在我面前抖起來了。」綺羅公主想起往事，即使王世芬看不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有多不屑，「我可還記得清楚，他當初是如何被母妃罰跪在正殿門口的，常常一跪就是好幾個時辰，你那時候怎麼不在我面前擺臉子呢？」

  只要一回想起童年時他如何悽慘，綺羅公主再多的氣也能消弭殆盡，她把摺扇扔在轎子裡，「走，回宮。」

  王世芬跟在轎攆之後，慢悠悠的走著，她現在心神搖晃，幾乎要忘了自己現下的身份，她只記得一身寬袍大袖的六皇子韓冉方才從自己身邊經過時，衣角拂過她的手背，輕的像是最和緩的威風，又像是重重在她心上敲了一記，空氣中仿佛還存留著他身上清雅的香氣，她忍不住輕輕嗅了嗅，方才的暑熱煩悶一掃而空，已經更近一步了，還可以再近一步。

  她腦中又不期然浮現出聶淑妃那句略帶疼愛的「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