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芄蘭少年

  聶淑妃常年暫行皇后之職，掌管後宮，宋夫人作為中書令夫人與她打交道的機會不少，因此對於聶淑妃身邊傳令的太監也不陌生。

  她放低聲音詢問著，順便示意徐嬤嬤將手裡的銀票遞上前，「余公公，不知淑妃娘娘有何事要召見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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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公公知道聶淑妃今日必定是要請宋玉華進宮，生怕拿人手軟，對遞上來的銀票視而不見，板正矜貴著甩了甩拂塵，「上次端午的時候，也不見宋大姑娘進宮朝賀。主子娘娘許久未見宋大姑娘，著實想念的緊，昨日便順嘴與皇上提了一句，皇上體諒主子娘娘，因此便讓主子娘娘今日召宋大姑娘進宮說話。」

  雖然宋夫人對於聶淑妃想念宋玉華的話很不以為然，畢竟她老公讓聶氏一下子吃了好幾個大虧，想把她家小姑娘撕的吃了還差不多，肯定是別有用心，但聶淑妃既然敢拿皇帝陛下當藉口，還是有點底氣的，因此想要以宋玉華生病來拒絕的話也咽回了肚子裡，只好當著余公公的面，示意徐嬤嬤去請宋玉華出來。

  徐嬤嬤來請宋玉華時，她正正坐在書案前，和蘭衿頭挨著頭一字一句的教她讀書，「容兮遂兮，垂帶悸兮。」

  「容兮--遂兮，垂帶--」蘭衿念到後面便為難的停頓住了，宋玉華親昵的摸了摸她的頭，把後面的字補齊，「悸兮。」

  「姑娘，這句是什麼意思呢？」

  宋玉華眼睛亮晶晶的眨巴著，嘴角戲謔愉悅的笑道：「看他那個一本正經的樣子啊，垂著的腰帶還在顫顫巍巍的晃蕩呢。」

  「她是在嘲笑她的戀人嗎？」蘭衿有些不解的問道。

  宋玉華搖搖頭，「她不是嘲笑，只是太可愛了。」

  「可愛？」

  蘭衿疑問出口之後，就見她家姑娘望著虛空無聲的笑了，眼眸里流露出化不開的柔情，偏偏那柔情卻讓她有了想要流淚的衝動，因為那柔情里還有無盡的悵惘和傷感，「就算那個人再穩重老成再端著架子，可在她心裡，那個人從頭到腳都是可愛的，因為太可愛了，所以總忍不住拿來開玩笑。」

  久經世事的徐嬤嬤心中湧出一股不妥，她輕皺了皺眉咳嗽一聲，將專注說話的二人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蘭衿天不怕地不怕，卻有些害怕總是板著臉的徐嬤嬤，因此慌忙的站起身，垂手規矩的問了一聲好。

  宋玉華卻挑挑眉給她飛了個眼神過去，嘲笑著她的欺軟怕硬屬性，徐嬤嬤規規矩矩的朝宋玉華福了福，「姑娘，前頭聶淑妃派余公公來傳令了，要請您進宮。」

  「進宮？現在？」宋玉華嫣紅的小嘴因為驚訝而張的圓圓的。徐嬤嬤點點頭轉頭吩咐蘭衿，「你快去把香兒叫進來，伺候姑娘梳頭換衣。」

  蘭衿小跑著出去了，宋玉華一面乖巧的任由徐嬤嬤擺布，一面嘟嘟囔囔的表示著不滿，也不知是不滿搞突然襲擊的聶淑妃，還是將她擺布的團團轉的徐嬤嬤。

  「聶淑妃幹嘛要見我？她會不會趁機對我下毒手，好報復爹爹？」宋玉華腦中靈光一閃，瞪著眼睛煞有介事的猜測道。

  徐嬤嬤雖然是奴僕，但實際上是看著宋玉華長大的長輩，因此她與宋玉華之間倒沒那麼禮法森然，她甚至摸了摸宋玉華的腦袋，她看著長大的小姑娘每次瞪著眼睛說話的時候，總會無形中勾著別人去摸摸她的腦袋，揉揉她的小臉蛋，「姑娘怕什麼，有老爺夫人在，她才不敢怎麼樣呢，你只管放心去就是了。」

  「老爺前日還說呢，咱們大公子有骨氣，不肯靠家裡，他和夫人打拼大半輩子都是為了給您仗膽氣，讓您將來隨心自在。他們最怕的就是您委屈自個了。」

  徐嬤嬤的話說的有些不倫不類，宋玉華卻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她越過香兒的手，從旁邊的首飾盒裡翻出一對瑪瑙金鐲，鐲子外圍細細碎碎一圈小鈴鐺，她把一對金鐲俱套在左手腕上，輕輕一搖。

  清脆又細密的鈴聲讓徐嬤嬤不由的笑了，無論長到幾歲，她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慣，戴鐲子總要戴在一邊手腕上，絕不肯對稱。

  「姑娘還是個小孩子呢。」她這樣想著，也這樣說出口。

  宋玉華伸直胳膊在徐嬤嬤面前轉了一圈，華服美飾，髮髻高聳，眉目艷美，就連徐嬤嬤都覺得炫目流彩，但這樣風華妍麗的佳人卻嘟起嘴撒嬌，杏眼中折射出天真的誘惑，「嬤嬤再看我這樣還像個小孩子嗎？」

  在宋玉華上馬車之前，宋夫人還是喚住了余公公，再一次把銀票放進他的袖口，「小女向來體弱，又有苦夏的毛病，還請余公公多加照拂。」

  余公公這是倒是很爽快的接受了銀票，還打了包票，一定會照顧好宋家大姑娘。

  端坐在馬車裡的宋玉華冷笑出聲，方才她盛裝打扮來到大廳時，客氣地與余公公福身問安，余公公自然要伸手虛扶，一來二去之間，宋玉華不經意碰了碰他的手指，關於為何召他進宮的疑問便都得到了解答。

  如果真心想和宋家和解，有許多光明正大的辦法可以使用，偏偏要從一個小姑娘身上下手，還打算仗著後宮寵妃的威勢來震懾沒經過事情的小姑娘，好讓她答應做三公主的伴讀，自願成為她們手裡的籌碼，這種方法還真是讓人不恥呢。

  馬車外余公公結束了與宋夫人的寒暄，示意車夫出發，自己則坐到後面的另一輛馬車上，臨走時還像是安撫一般的附在車窗外面說道：「宋姑娘，我們要出發了，您可得坐穩了。」

  宋玉華卻連笑都不肯笑一下，冷淡的「恩」了一聲，不悅的意思表達的非常明顯。陪她進宮的是香兒，一向平易近人開朗溫和愛笑的姑娘竟這麼冷淡，而且對方還是寵妃身邊的得力太監，她這般冷待讓香兒有些擔憂。

  但余公公好似毫無所覺，甚至還笑了笑，「淑妃娘娘見到您一定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