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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郎君,殿下在湯城

2024-04-29 04:17:33 作者: 朝歌

  盧元洲安靜的坐在靠近馬廄的屋棚外,忍著熏人的臭氣,捱著冷風,一直等到天色微明。

  他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冰涼的空氣,小心翼翼的往城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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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城門已經打開,為數不多的小民在城門口進出,出城的分文不取,進城則要交兩文錢的進城費。

  盧元洲低著頭,攏著袍子出了城。

  步行了將近一個時辰,到了城外一個規模並不大的邊鎮,盧元洲進去,用一塊銀子,換了人家家中的一匹瘦馬。

  這馬自然是比不得寧國公府的駿馬,在此時卻也只能湊合。

  他翻身上馬,一路向北行進。

  他不知高昌在何處,只知方向,一路走得磕磕絆絆,寒風將他頭上的發吹得凌亂不堪,持著韁繩的手指凍得冰涼,到了正午,才走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路程。

  盧元洲心頭沉重不以,他怕自己走得太慢,最後牽連了顧淮南。

  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他便是以命相償,都無法抵罪。

  午後的黃沙,在北風的席捲中漫天飛舞,讓人愈發的辨不清方向。

  盧元洲在路上跋涉了一天一夜,終於在精疲力盡前到了那座名為高昌的城。

  城牆高大堅固,烏黑而厚重的大門朝兩旁打開,城門上掛著一面黑金旗,碩大的範字在北風中招展。

  盧元洲鬆了一口氣,撐著最後的力氣,朝城門上喊道:「我乃淮南公主座下門客盧如璧,求見范將軍!」

  今日在城中巡視城防的是周禮,他是范繆身邊的偏將,哪裡會不認得盧元洲?

  雖然,范繆身邊這些年少氣盛的小將軍們,因為某種微妙的心理,對盧元洲有些敵意,但是誰都知道,盧元洲是淮南公主身邊的頭號心腹。

  就算看不慣,礙於顧淮南的臉面,也不能拖過來打一頓!

  先前派出尋覓淮南同豐年的人里,就有周禮。周禮心中冷笑,命人將城門打開,將盧元洲給接了進來。

  盧元洲還不待說話,便被周禮給捆了,拿粗布堵了嘴。

  周禮在他屁股後頭踢了一腳,面色陰沉:「公主失蹤,他倒是完好無損!送去給將軍處置!」

  范繆這幾日簡直是忙亂異常,頭大如斗。

  他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恐怕也只有爹娘去世的那段時日,心神之亂,可以與此時相較。

  高昌是此番攻打突厥新得的城池,異族眾多,官員缺失嚴重。雖說如今駐紮著五萬大軍,威懾四方,但是每日裡都有衝突發生,擾得范繆心神不寧。

  他原本想著,待到淮南到了西北,再一同商量,細細整治,布置完整的文官系統,假以時日,總會好轉。

  可是,此時淮南在突厥敵營。

  范繆所有的安排都打了水漂,淮南失蹤,西北風傳他要被皇帝問責,軍心不穩。

  范繆令人將那突厥使者帶下去嚴加看管,神色沉鬱。

  他令左右退下,屋內只留了幾個核心將領。

  范長榮將門闔上,周禮、花木樓與林慶幾人聚在范繆身邊。

  范繆道:「我欲親身前往……」

  他話都沒說完,眾人齊聲道:「將軍不可!」

  范繆如今是安東地區的軍事與行政的雙重首腦,深入敵營那就是有去無回。安東本就局勢不穩,若是他此時也出了意外,西北必然又是一場動亂。

  花木樓單膝點地,皺眉道:「將軍,家事是小,國事為重,請您三思啊。」

  顧淮南被俘,這傷的是大盛的臉面,可范繆也陷進去了,這動搖的便是西北的軍心,更牽連著朝中將門勛貴。

  他這副都護的位置,多少人盯著、望著,怎容差錯?

  范長榮忽而出列道:「將軍,屬下願代將軍前去敵營,一探虛實。」

  周禮亦道:「將軍,臣也願前往突厥營地……」

  「將軍……」

  范繆嘆了口氣:「都起來罷。」

  范長榮起身,面色仍然急切而憂慮:「將軍,西北軍政不穩,您若不坐鎮高昌,動亂頓起……不如讓屬下先去一探究竟。若是公主當真在他們手裡,咱們再圖謀不遲……」

  范繆沉默良久,最終下了決定。

  他闔著眼,對范長榮道:「你帶一百騎兵,速去速回。」

  說完,他宛若渾身失了力氣。

  他想:三娘,你若真在那裡,你會怪我嗎?怪我離不了高昌,不能親身去接你。可是……你會懂我的罷?

  一念之差,差的是家國天下。

  范長榮走後,范繆沉下性子處理政務。駐守高昌的五萬大軍,要校閱、要檢查武備,還有官職空缺,亟待補充。

  城中守備亦不可輕忽大意,周禮是范繆偏將,此時親自巡查城防。

  不想,正好就遇見了送上門來的盧元洲。

  若是換了旁人,層層上報,盧元洲恐怕還要耽擱不少時候,才能見到范繆。

  可是,撞上了對他咬牙切齒的周禮,便直接令人將他捆了,帶去將軍府。

  盧元洲踉踉蹌蹌的被人架著,此生都不曾如此狼狽過。

  周禮領著扈從,一路上對他罵罵咧咧:「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公主在突厥,你個小白臉倒是完好無整的回來了!」

  「獨孤平受了重傷,至今昏迷不醒!你騎著匹馬,倒是還挺逍遙!」

  盧元洲嗚嗚叫著,想要辯白卻被拿髒布堵了嘴,無話可說!只能保持沉默。

  一路被拖到范繆跟前,他仰頭看著氣勢凌厲的年輕武將,心頭一面欣喜若狂,一面沉痛哀傷。

  欣喜,自然是因為,他終於見到范繆。待到將事情說清楚,接回淮南,她便能真正安全。

  而哀傷,則是因為,他越來越清楚的意識到,自己與范繆的差距。

  他什麼都給不了顧淮南,就連這條命,其實也不怎麼稀罕。

  范繆絲毫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覺得這人該千刀萬剮!

  淮南出事了,他倒是還活蹦亂跳!

  若非怕這人知道些內情,他甚至都懶得過問。

  范繆道:「讓他說話。」

  盧元洲仍舊被人綁著,好在口中的髒布終於被挖了出來,他唇角吊著口水,打著哆嗦:「郎君,殿下在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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