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萬死不辭
2024-04-29 04:17:23
作者: 朝歌
一時間,諸多思緒在顧淮南的腦子裡紛飛不休。
可是,身後的突厥狼騎,卻不會等著她想清楚了。
她掀起一片帘子,外頭戰馬齊嘶,馬蹄捲起漫天的黃沙與灰塵,讓整個世界都瀰漫著一種黃昏即將來臨的急迫。
黃昏將至,死亡也即將來臨。
獨孤平從簾內道:「殿下,臣領五百扈從留下抵擋突厥兵,殿下繼續往前行,再走五十里,便是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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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南心頭一凜,她如何不知,這股突厥狼騎的人數,至少有一千。
獨孤平雖勇武,但是以五百敵一千,生還渺茫。
「不!」顧淮南下意識道。
「殿下,來不及猶豫了!臣效忠於郎君,萬死不辭。」
獨孤平說完,視線從楚冬臉上掃過,流露出一絲眷戀。
他終究狠下心,驅馬遠離了馬車,向天嘶吼:「天魁軍聽令!調轉馬頭!歸整隊形!衝鋒!!」
「獨孤平!」
顧淮南目眥盡裂,趴在馬車窗前,她的頭探出車外,看著不遠處的年輕戰將,遠方狼騎呼嘯而至,席捲著黃沙與嘶吼!刀兵交戰的金戎之聲,清脆的傳進她的耳朵里。
隔了這麼遠的距離,她其實不該聽到的。
可是,她聽得一清二楚。
這是顧淮南此生第一次,距離戰場這麼近。
更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所謂的無能為力,究竟是多麼的無能為力。
忽而馬車在路上磕碰到不知什麼東西,猛地突了一下,楚冬猛的扶住她,顧淮南連忙回頭看兒子,見有乳母護著他,這才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
「殿下節哀。」
楚冬的眼淚已經在眼珠子裡打晃,說出的話,卻仍舊是很平靜的:「殿下,三百扈從肯定擋不住突厥兵的,咱們不能再坐馬車了!」
「你說得對!」
顧淮南狠狠咬了舌尖,回過神來。
她還得逃命,帶著兒子,她不能讓獨孤平與那三百扈從的死,變得毫無意義。
她若活著,還能為他們的家小拿一份朝廷的撫恤,她若死了,還有誰管那些人呢?
顧淮南脫掉了身上的寬袍外裳,將袖子紮緊,頭上珠玉盡棄。
楚冬抿了抿唇,偷偷將一件刻著淮南印記的步搖籠進袖裡。
「殿下,您快上馬!盧郎君,您一定要抱好小郎君!」
楚冬說著話,自己也上了馬。盧元洲不疑有他,女子力氣不如二郎,他抱著孩子更加穩妥。
「殿下,快跑呀!突厥狼騎追上來啦!」
顧淮南此時已經領著人跑了小二十里地,距離戍鎮只有三十里了。可是身後狼煙滾滾,顯然那群突厥兵,已經拜託了獨孤平等人的殊死搏鬥,重新追了上來。
她這一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盧郎君,您帶著公主往西邊跑吧!」
楚冬騎在馬上,面色蒼白若金紙。
「我領著大家繼續往戍鎮方向去,您帶著公主尋個地方,先躲起來罷!」
「楚冬!」
顧淮南只覺得一口氣喘不上來。
她的命,真的要這麼多人捨命來救嗎?
「楚冬,你跟我一起走!」
「殿下,我若是走了,這隊伍里,就沒有女人了!」
霎那之間,顧淮南懂了她的意思。
楚冬是女人,是與她顧淮南同齡的女人,能夠在這樣艱險的時刻,還被眾人護衛在中央的女人,除了公主還會有誰呢?
那些突厥兵,若是俘獲了公主,想來就不會再追了。
更何況,她與盧元洲兩人帶著一個孩子,跟楚冬領著的人相比,根本就不起眼。
「殿下!您快走罷!您逃脫了,還能有人來救我,您要是也陷進來,我該如何呢!」
盧元洲心中也知曉,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他充滿欽佩的看了楚冬一眼,忽而在豐年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孩子的哭上傳出來,顧淮南回頭看他一眼,盧元洲狠了狠心:「殿下,若是您有事,咱們都活不了!你若不跟我來,我就將這小兒溺死,自己浪跡天涯!咱們一了百了!」
說完,狠狠一甩鞭,策馬向西飛奔!
夜色清冷,黃沙漫天。
顧淮南懷裡抱著兒子,小心的脫去上衣,給他餵奶。
一整個白天,她滴水未進,一直都在逃亡。
如今總算跑得夠遠。
夜色快要降臨的時候,盧元洲尋了一個背風的洞口,自己先進去摸索了一番,確定沒有毒蟲老鼠等,才小心翼翼的請她進去。
盧元洲將身上的外衣脫得乾淨,只留下的一襲中衣,將最外頭那一件鋪在地上,對顧淮南道:「殿下坐過來罷,夜深風寒,地上太涼。」
顧淮南半響沒做身,盧元洲將另一件衣裳披在她身上,輕聲勸道:「您即便傷心,也該想想小郎君。他年歲還小,挨不得凍。」
「盧元洲,你說楚冬,還有可能活著嗎?」
盧元洲道:「公主盛名遠播,她自稱淮南公主,自然是有可能活著的。」
顧淮南道:「是我害了他們。」
前所未有的自我厭棄,席捲了她。
顧淮南這一輩子,玩弄權術,爾虞我詐,手上卻真的不曾沾過性命。
即便是要對人下重手,范繆都能為她代勞,就算是她要賑災,范繆都要陪著她,以免她看到太過慘烈的民生,心中難受。
因此,她從來都不知道,看著別人為她慘死,竟然是這樣痛苦的經歷。
「殿下,不是您害了他們,是戰亂害了他們。」盧元洲扶著她的肩膀,堅定道:「陛下設安西都護府於此,就是為了保西北太平。若是您出了事,以您在大盛上的美名,必然會激起朝廷內外極大憤慨,寧國公必然引兵攻伐西北。那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局面,又會重新陷入動盪。」
「楚冬如今雖然被俘,但她身份被戳破之前,她不會有生命危險。您只要振作記起。及時與郎君齊聚,再以重金將她贖回,想來還能挽回遺憾。若是您也陷進去了,還有誰會管一個女婢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