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兄弟倪牆

  「二哥難道也是為了當說客來的？」顧淮南道：「那你可來遲了，父皇已經問過我這件事了，總不好再改口罷。」

  顧安弘有些失望，卻又問：「三娘舉薦的是外祖？」他皺著眉頭：「外祖志向高潔、不沾凡塵俗世，細務上恐怕有缺……」

  顧淮南點頭：「我也是這般想。」

  顧安弘臉上一喜：「這麼說，三娘推舉的是謝巡謝尚書？」

  聽了這話，顧淮南吃了一驚，皺眉看他：「二哥怎麼會這麼想？」

  謝巡是世家出身，又與傅望一黨，更是寧王嫡親的舅舅，她除非是摔了腦子，才會推舉他入政事堂。

  顧安弘的神色冷清了下來，語氣之中帶著憤怒：「難道你舉薦了張崇儉？」

  

  顧淮南道：「有何不可？張尚書做過京官，放過外任，官聲好政績佳，是個難得的能臣，入政事堂理所當然。」

  她沒說完的是，張崇儉深得皇帝的好感，雖比不上崔長卿等人，卻也是自己人。

  顧安弘像是氣憤極了，面色發紅：「三娘，你是我嫡親的妹妹，你怎麼……」

  他沒說下去，像是顧忌著什麼。

  顧淮南愣了一瞬，繼而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了起來。

  她知道了，顧安弘顧忌張崇儉，是因為他是顧安姚的岳父。

  在顧安弘看來，他已經從庶出兄長身上，體會到了咄咄逼人的傾軋，感受到了毛骨悚然的危機感。

  可是，這對於顧淮南來說，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她忍了又忍，卻還是出聲警告：「父皇春秋鼎盛，且最厭惡的就是結黨，二哥你可別犯傻！」

  「淮南，犯傻的是我嗎？我看是你才對！」他冷笑著：「防人之心不可無，你難道忘了，父皇是怎麼登基的嗎？」

  「二哥慎言！」顧淮南厲聲喝道：「父皇登基乃是得先皇傳位，政事堂眾位宰相，六部九卿的大人們，在先帝床前聆聽聖訓，輔佐我父為新皇！父皇登基乃是名正言順！」

  顧淮南簡直要被顧安弘給氣死了！

  顧廷純能登上皇位，當然是她在第一時間內聯合傅望、嚴清塵、英國公等朝廷重臣，多重權利共同作用下的結果，比如讓皇帝在臨終前沒能見到寧王。她也知道，寧王一系對顧廷純的登基，始終有著微詞。

  可是，其他人在背後說顧廷純的皇位來得邪門，她沒聽到，便可以不去管！可是，這話無論如何也不該出自於她的同胞兄長之口！

  若是顧廷純被人從皇位上掀了下去，別人會如何她不得而知，反正他們這些做子女的，誰不會被一杯毒酒了斷餘生？

  顧安弘像是被顧淮南突然的暴起給嚇住了，面色異常難看，半響才道：「淮南公主好大的威風，果真是一朝得勢，連我這兄長也不放在眼裡了。」

  顧淮南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她的兄長，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腿瘸了，難道心也變瘸了嗎？

  「二哥，你如今不在朝堂，許多事，你不曾看清。」顧淮南勸道：「先有父皇才有我們，才有將來。張崇儉即便是大哥的岳父，卻也是父皇信重的臣子。謝巡即便同傅望交好，他也是寧王的舅舅啊！」

  顧安弘冷笑：「這滿朝文武，誰不是父皇的臣子！早知今日，當初就該讓你嫁入傅家，以免你如今同你夫婿一條心，都幫著外人！」

  顧淮南忽而想起了什麼，雙目圓睜，瞪著顧安弘，頭上的玉翠步搖琳琳作響：「怪不得父皇登基之後，舊事重提，讓我改嫁傅家！是你從中挑撥？」

  「當初若不是他使了手段，讓先皇賜婚，安王府何嘗想過要與他一個克父克母之人聯姻？」

  「你瘋了不成？」顧淮南一揮手，茶杯被砸落在地，瓷片碎了一地：「我同叔鸞的情分你不是不知道，就因為你的私念，你要拿我的後半輩子做陪？」

  「這世間，誰與誰分不開？」顧安弘冷冷看著她，眼神之中划過一抹暗淡：「我與尹靈，不也就這麼分開了嗎？」

  顧淮南心頭大震。

  她沒想到，她的二哥竟然將尹靈惦記了這麼多年。

  可是，這難道是她的錯嗎？

  「若你真對尹靈這般念念不忘，你當初為何不娶她？」

  顧安弘怒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能違逆？」

  顧淮南扯了扯嘴角：「你真能為她豁出去，去御前求一道旨意，最多便是得一個放蕩不羈的名聲，你為何不去？」

  「你不過是不願意罷了。」

  「當時父皇還不是皇帝，你的前程要自己掙！你不願當一個閒散王爺，不願接受勢微的妻族！」

  顧淮南的話，咄咄逼人，如同刻骨的刀，戳進顧安弘心裡：「你覺得當初是因為我不肯嫁給傅雲，所以你才會在婚事上不如意？」

  顧淮南道：「你不願與傅家聯姻，所以我就該嫁給傅雲？即便他在與我成婚之前，就迫不及待的給身邊的丫頭開臉，甚至要生下孩子？」

  顧安弘微微側過頭：「只要不動搖你主母的臉面，男人寵信幾個丫頭算什麼？這也值得你拈酸吃醋？」

  她眼神中帶著悲哀：「二哥，你是怎麼了啊？當初這件事，不是你跟母后說的嗎？當初是你對母后說，他婚前不軌！所以母后才讓人查清這件事，後來才去傅家退了婚！」

  顧安弘道：「後來傅家不也提出了，以兄代弟，讓三郎娶你！即便是如今，他也不曾娶妻，以他出身地位，如何尚不得公主？」

  「你真是瘋魔了。」顧淮南深深呼吸：「我簡直懷疑，是不是傅晚愛給你吃什麼迷魂藥了，你怎麼就對他們傅家，這般維護呢？」

  她幾乎想要直說，如今擋在顧廷純面前的，最大的絆腳石，就是傅家啊！就是權勢滔天，占據王朝半壁江山的傅家啊！

  若非如此，父皇又何必提拔嚴清塵、張崇儉、崔勝等人呢？

  這是為了制衡，朝堂制衡！

  「是你身在局中看不清！范叔鸞明擺著就是大哥那頭的人！你如今竟還這般維護他？」

  「叔鸞與大哥同為武將，打交道理所當然！你如今在宮中，又沒領差事，叔鸞能如何？他難道還得三天兩頭進宮給你請安？」顧淮南道：「他與大哥靠得近，不是在討好大哥，是在討好父皇！這般明顯的事情，你看不出來嗎？」

  「呵！三娘真是聰明絕頂，看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

  顧安弘又恢復了那種不陰不陽的語氣，然而，下一瞬又像是按捺不住怒氣一般，豁然起身：「真是可笑至極！我嫡親的妹妹，竟然幫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