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說項

  受到巨大衝擊的世家，必然會對此進行絕地反撲。

  即便誰都能看得出來，科舉是一個好制度，但是如今朝堂上的官員，十有七八出自世家、郡望。

  涉及到自身利益，這些人又怎麼可能會同意這樣的制度呢？

  

  若是在太祖建朝之初，顧淮南覺得這件事成功操作的可能性，遠遠大於現在。

  軍武出身的皇帝，會將皇帝的權威，在個人身上發揮到極致，在朝臣眼中，擁有至高的威信。且當時在大盛朝，世家出身的臣子，比如今要少得多，話語權也遠遠比不上先皇一朝。

  可是如今，顧廷純的皇位，說得直接一些，是撞了大運撿來的，將他推上皇位的便是世家執牛耳者，當朝首輔傅望。

  這種情況下，科舉制要如何推行？

  顧淮南貴為公主，尚且因為提拔寒門，而被世家敵視。

  如同科舉這般，破壞世家根基的制度，恐怕就連提出，參奏的摺子恐怕要堆滿皇帝的紫宸殿，只至將對方趕出朝堂。

  「此制不妥。」

  范繆聽完顧淮南的話，搖頭：「科舉若舉國推行，朝堂大亂。」

  顧淮南仰頭看他：「但是制度本身是好的，世家占據朝堂官位，官官相護，纏根錯節……」

  「如今不是合適的時機。」范繆沉吟片刻，道：「此舉非開國帝王，亦或文成武就的君王不可為。」

  說白了，這是皇帝以一己的權力，挑戰一個朝堂的統治階級，試圖將另一個階級提拔上來，為己所用。

  顧淮南嘆氣，不再多說，推了他一把：「行了，都跟你說了，現在能睡了吧？」

  兩人重新倒回床上，各自閉眼，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雙雙睜開眼，在朦朧的黑夜裡，四目相對。

  范繆無奈道：「真的睡不著了，腦子裡都是你方才說的那事。」

  顧淮南無奈苦笑：「都跟你說了會睡不著，你偏要問。」

  「你方才說，提出此制的，是范陽盧氏的一個旁系子弟？」

  顧淮南點頭，又帶著點兒警惕：「你想如何？」

  「不如何。」范繆扯了扯唇：「不過是想會會他，這般人才，若不能為己所用，倒是浪費。」

  顧淮南心中苦笑，她的想法與范繆別無二致。

  只不過，范繆約莫是在詫異，是怎樣的人，會能提出科舉這樣的制度。而她想的卻是，不知道這傢伙是不是與她一般，來自於後世。

  若真是……

  她趴在范繆胸前，眯著眼想了想，即便確認那人與她來自同一個地方，她恐怕也是不能出面相認的。

  但是，卻能暗中照料一二。

  「這書，是誰為他遞的？」

  顧淮南道：「是王先生。」

  見范繆張口欲言，她忙道：「放心吧，已經叮囑過了，讓他將知曉此事之人，一律封口，不許外傳。」

  「你向來心細。」范繆捏了她的手，表示讚賞。

  顧淮南道：「咱們如今雖說不上不能絲毫行差踏錯，卻也相差不遠，多少雙眼睛盯著呢！容不得我疏忽大意。」

  范繆安慰道：「你也別太拘著自己了，陛下對你信重非凡，咱們遠不到如履薄冰的地步。」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顧淮南心中苦笑，即便顧廷純肯護著她，卻不見得肯護著范繆。

  范繆是她的盾牌，也是她的軟肋。

  顧淮南的『思過期』剛滿，顧安姚便帶著人上門了。

  兩人本就關係親近，如今兄妹幾人之中，也唯有他們二人住在宮外，來往更為密切。

  顧淮南迎出正院外，見兄長狼行虎步、威風凜凜，心中不由得歡喜，高聲道：「大哥今日怎生過來得這般早？叔鸞還不曾回來呢！」

  又招呼楚冬：「拿今年的新茶來，泡兩杯普洱。」

  說著話，便將顧安姚迎進了大堂。

  顧安姚道：「今日可不是來找叔鸞的，是專程來找你的。」

  顧淮南笑著看他：「阿妹我可剛剛滿了禁足期，兄長大人有何貴幹呀？」

  顧安姚眉頭一挑，虎目帶著笑：「這事兒，倒真是由你這禁足引起的，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他這麼一說，顧淮南便更好奇了，頓了頓問：「太后娘娘氣病了？」

  然而轉念一想，離顧廷純頒旨嘉獎她，已經過了好幾日，即便要裝病，也不該是現在呀。

  顧安姚道：「今日上朝時，父皇令群臣庭推。」

  此話一出，顧淮南頓時沉默了，面色也嚴肅起來。

  所謂庭推，便是讓三公九卿、六部尚書推薦人入政事堂。

  本朝無丞相，卻有宰相，而成為宰相的標誌，便是進入政事堂。

  如今政事堂之中唯有兩人，便是傅望與嚴清塵。

  政事堂一般是三到五人，加上傅望與嚴清塵的年紀都已經不小了，如今政事堂的人手，可謂是嚴重不足。

  可是，這要舉薦人入政事堂，可不是一件小事，這關乎朝堂格局。

  顧淮南心中也清楚，新皇登基尚且不足一年，按照皇帝原本的想法，推新人入政事堂，至少也該是明年的事情。可是，因為顧淮南被罰禁足，而滿朝文武，幾乎無人敢言傅太后之不是，讓皇帝對世家的勢力，有了深深的忌憚。

  從而，才有了這提前的庭推。

  顧淮南細細思索了半響，想清楚了這其中的關節，試探著問顧安姚：「父皇此舉，是否太過心急了？」

  「傅氏勢盛，父皇心中忌憚，也是應有之義。」顧安姚手中端著茶杯，深邃的雙眸直視著她：「如今，傅氏走狗敢胡亂攀咬公主，明日便是親王，後天就是皇后！父皇怎能不忌憚？」

  顧淮南抿了抿唇，顧安姚這番話，與她那日在顧廷純面前所言相差無幾。

  這是她心中的想法，此時被顧安姚印證，也就讓她心中更為肯定。

  她想了片刻，問：「無事不登三寶殿，大哥此番來找我，想來是想為人說項的。」

  顧安姚勾唇一笑，神態中滿是坦蕩，甚至小小的恭維了顧淮南一句：「三娘聰慧，一猜即中。」

  「那我再猜，大哥想要為之說項之人，當是當朝戶部尚書，您的泰山大人，張崇儉張尚書，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