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禍水東引
2024-04-29 04:06:32
作者: 朝歌
在梁郡遇襲之後,雖然匪徒或抓或逃,已經沒了氣候,但是顧安姚仍舊不敢多加停留。
稍稍休整之後,顧安姚令人清點了人數,將士們雖英勇,但是方才流民人數眾多,難免有傷亡。一千人的隊伍輕傷者三十四人,重傷者六人,三人死亡。
顧安姚令人抄錄登記,傷亡者回京之後各有撫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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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安排好了這一切,又讓人將抓到的匪徒捆綁好,令其沒有再反抗的能力,這才調轉馬頭與旁邊一輛蒼白的康永淮商量:「如今匪徒雖已解決,但是剛才也有跑得快的,逃脫了出去。我怕路上流民眾多,怕萬一又有人升起貪心,前來搶掠。」
康永淮是文官,好不容易才從那刀光劍影中鎮定下來:「你待如何?」
顧安姚往身後看了一眼,對康永淮道:「為避風險,咱們應當趕緊離開此地,進入瓊郡,將賑災糧食交予梁郡守。到了地方府衙,才能儘早安心。」
「不,咱們不能立馬去梁郡。」
說話的是范繆,他臉色雖還有些蒼白,理智卻已經重新回到腦子裡了。
「為何?」問話的是顧安姚,語氣里並沒有不滿,雖然在這隻隊伍里,最高行政長官是康永淮,最高的軍事長官是他自己,但是他卻絲毫沒有被人奪去話語權的不悅,反而一本正經的看著范繆。
范繆不答,逕自繞過顧安姚,抽出腰間長劍,架在他身後的被綁縛得嚴嚴實實的匪徒的脖子上:「你是哪裡人?」
那難民差點兒被這簪纓小將給嚇懵了,愣了一下才大叫道:「俺是瓊郡夏縣的!郎君饒命,饒命啊!俺是餓極了才搶糧食的!」
范繆壓根懶得聽他的辯解,直直的看向旁邊另一個灰頭土臉的漢子,問道:「你呢?」
「俺也是瓊縣的,俺和三狗子是同鄉滴!俺也是……」
范繆問了很多人,十之八九都說自己是瓊郡人,本來跟著匪徒頭子在瓊郡占山為王,結果這就在這幾天,忽然被瓊郡的官兵攻山。他們就是一群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耕戶,哪裡打得過官府,就只好從瓊郡逃了出來。
結果逃著逃著,就遇到梁郡的流民說朝廷派來賑災的軍隊就在路上了。匪徒頭子想著自己即便返回原籍,也肯定做不了順民,更加分不到糧食,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連騙帶哄的拉著狼狽不堪的隊伍劫糧車!
聽到這裡,康永淮已經反應過來了,神色古怪,對顧安姚道:「咱們不去瓊郡,先去梁郡郡守府休整一番。梁郡的郡守府離此處只有半天的腳程,若是去瓊郡,路上帶著這麼多俘虜,怕生變故。」
顧安姚點頭同意了,於是一行人調轉馬頭帶著糧食和俘虜拉拉雜雜的往梁郡的郡守府去。
顧淮南知道顧安姚的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半月之後了。軍隊當時已經到達了瓊郡,與瓊郡郡守梁博程交接完畢,準備回京了。
顧廷純將那封傳自相府的邸報扔到桌上,臉色陰鬱非常。
顧淮南剛剛和顧安弘一起從姜府回來,還有些疲憊。春日來了,天氣漸暖,她出行時也不再躲在馬車裡,而是跨馬執韁,輕騎出門。
剛回到家中,顧淮南是來叫父親去後宅吃飯的,卻意外撞見了父親與二哥議事,看到這消息也是吃了一驚:「不是說匪亂嚴重的是瓊郡嗎?怎麼反而在梁郡遇襲了?」
顧廷純唇邊掛著冷笑:「聖上專門派了康永淮去瓊郡,本來還是想給東宮留幾分臉面!可惜,這些人敬酒不喝喝罰酒。」
顧安弘皺著眉頭:「父親何處此言?」
顧淮南聽到他這話,反而明白過來了。她將那封邸報撫平折角,放在桌上:「二哥怎麼不想想,瓊郡的郡守姓梁,梁家是當地望族,按道理來說即便遇了災荒,朝廷的賑災糧食給得不足,官府的糧倉里沒糧,總能從自家的糧倉里借出糧來。等到來年豐收,在連本帶利的從官倉里還上,豈不是兩全其美?」
「可是,偏偏就是這個瓊郡,不僅受災嚴重,還出了流民匪亂,若這位梁郡守真是一位愛民如子的好官,憑他的出身、能耐,又怎麼會鬧成這個樣子?」
讓人更加不得不深思的是,等到巡撫真正到的時候,瓊郡的匪亂已經平了,還是當地的世家梁氏平的。
既然梁氏的家丁有這個能耐,又怎麼不早些平定,偏偏要等到撫慰使快到了的時候?」
顧廷純點頭,看著嫡長子的模樣頗有深意:「淮南說得甚是,你再想想梁縣郡守是誰?」
顧安弘恍然大悟,不由得苦笑:「這位梁郡守真是心機深重。」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連環套。
梁博程出身於瓊郡梁氏,是長房次子,在家族中深受重視,家族故意拉後腿是不太可能的。瓊郡還鬧成這個樣子,便只有一種可能——梁博程並未用心賑災,很有可能還貪污了朝廷發下的賑災銀兩與糧食,當地的窮苦百姓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才只好揭竿而起。
梁博程並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朝廷會專門派下撫慰使,更沒有想到的是皇帝已經隱隱看出了其中的貓膩,並且派了嚴清塵的女婿康永淮以巡撫賑災之名,前來細查。
被逼無奈之下,梁博程想出了一個一石多鳥的計謀。
他立馬調集了當地的府役,又找梁家『借』了家兵,再聯合當地其他望族,一齊將那些所謂的『匪徒』趕到了相鄰的梁郡,並且想辦法讓這幫子因為沒了活路,只好狗急跳牆的人知道了朝廷派糧的消息——這倒不算機密,畢竟康永淮一行人從京城出發,途經四五個郡縣,被人知道行程再尋常不過。
這樣一來便形成禍水東引之勢,梁郡雖然沒有將匪亂上報朝廷,但是劫糧車的事情可是在梁縣發生的。相比較而言,瓊郡及時上報,且已經平息了匪亂,也算是將功補過。
而康永淮是個聰明人,看懂了其中深意,為了身家性命考慮,自然不敢在瓊郡多停留,所謂的調查自然只得作罷。即便康永淮心中有所懷疑,但是沒有直接證據,梁博程即便有事,卻還是能保得住官位,最多就是今年的考評不好。
可是,這又如何呢?好歹官位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