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公主萬萬歲> 第20章心悅君兮

第20章心悅君兮

2024-04-29 04:05:27 作者: 朝歌

  顧淮南沖那人抿唇一笑,喚了一聲:「師兄。」

  范繆像是從怔愣中回過神來,認真的看著她。

  前些日子,安王妃吩咐人為她做下的新衣已經趕製成了,顧淮南今日出門,上身穿著簇新的鵝黃鑲纏枝迎春花鑲兩指寬的淡紫緞面的高腰襦裙,腰間一根明紫色繡著精緻玉蘭花的腰帶,修身又窈窕。外頭披著一件緋紫色廣袖長袍,頭上挽著一個婉約的墮馬髻,簪著一隻清雅的玉蘭花簪,正是說不出的風流蘊藉。

  「師妹這些時日,有些清減了。」范繆道。

  本章節來源於𝔟𝔞𝔫𝔵𝔦𝔞𝔟𝔞.𝔠𝔬𝔪

  顧安弘用眼神夾了范繆一下,故意捂著嘴咳嗽了一聲,然後對坐在上首,饒有興致的看著下頭兩人的季光躬身行禮:「先生。」

  他行禮的動作從容淡定,一舉手一投足間都帶著名門子弟的范兒,起身站得更穩,有種說不出的順暢感。

  顧淮南頗為不好意思的站在顧安弘身後,亦朝季光福了一禮,喚道:「先生。」

  季光生得相貌堂堂,正是印證了一句話:長得好的人,哪怕老了,只要氣度還在,依舊很好看。季光今年五十逾歲,帶著飄飄欲仙的氣質,風度翩翩,修眉長目,唇角天然含笑,一副慈善長者的模樣,倚著個隱囊,自有一番國士無雙清雅氣質,對顧安弘兄妹兩道:「今日倒是巧了,怎麼都過來了?」

  顧淮南接話道:「原本早就想過來了,只是上次來,撞上公主府有客,後來又出了些事情,便耽擱到如今。」

  季光神色凝重了些許,顯然是想起了顧淮南話中『事情』,究竟是怎麼額一回事。聽了信陽長公主的轉述,他都沒忍住,上了一封奏摺,指責顧安楠。

  此行為太不大丈夫!

  世家最重禮教,雖然季光已經算是世家中的另類,卻也見不得這般欺負自家女兒的事情發生,還是發生在表率天下的皇家!若不做出處置,定會讓有識之士恥笑,讓無知之民效仿!

  思緒只在一瞬之間,季光收斂起凝重的神色,對顧淮南道:「你也有些時日未曾來了,先寫一封大字,讓我看看你有沒有落下功課。」

  顧淮南欣然點頭,又聽季光對顧安弘與范繆道:「你們兩還站著幹什麼?先去寫兩篇大字過來。」

  顧安弘與范繆皆應了,轉身穿過那扇雕著精緻紋路的半月垂花門,進了書房旁的側廳。書台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紙是上好的宣紙,簇新雪白,質地光滑,筆則分為好幾種,從飽滿粗壯的狼毫到細緻溫潤的紫毫筆,皆按著大小的順序,插在浮雕竹葉的黑漆筆架上。

  顧淮南捏著袖子,往硯台中倒了些許清水,拿著墨錠,細細的研磨。磨墨亦是習書、習字中不可忽略的一步,需得輕而慢,這樣磨出來的墨,才會濃重合宜。

  顧安弘在台前站定,於一排毛筆中取了一支最小的紫毫小筆,信手在紙上揮灑,寫的是九歌其一——東皇太一: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

  一筆行書寫的狀若天成,蘊藉之中透著些許的仙氣,季光止不住的點頭。

  范繆挑了挑眉頭,看的卻是在一旁素手磨墨的顧淮南。美人如玉,讓人心曠神怡,他下意識便動筆了,一隻粗壯飽滿的狼毫,一筆狂放不羈的草書,筆下所書,卻是那篇纏綿悱惻的《越人歌》。

  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說得是船夫對子皙的仰慕,亦是他無法言之於口的無奈。

  季光在那雪白的宣紙上看了一眼,神色莫名。片刻,對顧淮南溫和道:「淮南,你也寫上一篇吧。」

  顧淮南近些日子一直閒居家中,倒是有了不少舞文弄墨的時間,並沒有將功課落下。她既沒有顧安弘的風流灑脫,寫得一筆行雲流水的行書,也沒有范繆的不羈放蕩,一筆草書寫得狂放,她寫得最好的,是規規矩矩的拈花小楷。

  白皙的手指執著一隻玉筆,字跡清麗端莊,頗有風韻。

  季光看了一會兒,卻皺了皺眉頭,斷言道:「淮南,你心思不定,這筆意,便也俗了。」

  顧淮南手頭一顫,一滴墨色灑在那白皙如雪的宣紙上。她索性將筆放置一旁,眉頭間是一抹青澀的無奈,反問季光:「人在這紅塵俗世里打滾,焉能不俗呢?」

  「若是心智堅定,便是居於鬧市,亦心境清明。」季光拿起了她的那隻羊毫,另起了一張宣紙,用那枚黃石雕蟠桃鎮紙壓在一旁,提神起意,氣度凜然,寫的正是顧淮南先前所書的那篇《漢廣》: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一筆小楷,字跡清明,顧淮南看得怔愣,又聽季光道:「世上之事,多數勉強不得,但是付出了心力,卻未必是徒勞無功的,做人,切不可坐以待斃,亦不可左顧右盼。」

  顧淮南半響才道:「先生,淮南明白了。」

  季光點了點頭,又對顧安弘與范繆道:「你們的功課亦不可落下。」

  說完,又盯了范繆一眼:「你雖喜愛武藝,書文卻也不能輕忽,日後奏摺呈情,一筆好字,一張能與言官相對的利嘴,都是少不了的。」

  范繆舉手齊額,躬身行了一禮:「謹受教。」

  季光點了點頭,神色淡定,對顧安弘道:「你隨我來。」

  顧安弘點頭,季光又對范繆和顧淮南道:「你們先在書房習幾篇字,不多時我便過來。」

  季光帶著顧安弘走了,留下顧淮南與范繆,面面相覷。

  之前有其他人在場,顧淮南道不覺得如何,如今唯有兩人,想起上一次的不歡而散,顧淮南多少覺得有些尷尬。

  范繆見硯台中的墨汁所剩不多,伸手去拿那墨錠,不想顧淮南與他想到一塊兒去了,兩人的手碰到一起,范繆臉上依舊白皙,耳朵上卻飄起了一抹薄紅。

  情竇初開的少年,已然懂得情之一字的滋味了。

  只可惜,他所心悅的佳人,似乎還不曾懂得他的心思。

  真可謂是詩經中所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