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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兒女都是債

2024-04-29 04:05:19 作者: 朝歌

  路上這麼一耽擱,安王妃到永福宮的時間,便久了一些。

  永福宮聽上去只是一座宮殿,其實是一個小型的宮殿群,飛檐斗角、紅牆金瓦,華麗之中透著莊重,女婢太監行走其間,行動合宜,即便是在這冬日,依舊是一副暖氣烘烘、熱氣濃濃的模樣。

  安王妃進了側殿,只見窗旁的貴妃榻上,倚著一個宮裝貴人,體態豐腴,身著月白色的襦裙,腰間一根金絲軟煙羅腰帶,外頭是一件深藍的廣袖外袍,頭飾珠翠,九尾鳳釵口含珍珠,端莊秀美,眉眼之間能看出年輕時溫柔美艷的痕跡。

  安王妃盈盈下拜:「母妃。」

  傅貴妃嘴角含笑,卻並不顯輕佻,倚著隱囊靠在貴妃榻上,對安王妃道:「快起來。」

  又對身邊的大宮人道:「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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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媳兩一番寒暄,安王妃又細細的回答了顧廷純近日狀況,這才重起話頭,說起昨日的事情來。

  傅貴妃眉頭顰著,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放到桌上:「怎麼不帶淮南過來?阿姚的傷可要緊?」

  安王妃道:「王爺不讓我帶她出門。」

  傅貴妃點頭會意,兒女吃了虧,做老子的自然得出頭。顧廷純雖然性格有些溫吞,卻並非愚笨之人,為了己方利益,奏摺上自然可以寫得嚴重一點兒。這樣的情況下,顧淮南確實不適合若無其事的出門了。

  傅貴妃道:「你且細細說來。」

  安王妃頷首應了。

  臨近年關,朝堂上卻絲毫沒有要消停的跡象。雪災的後續事件剛剛落幕,已經年近花甲的皇帝,尚未過上幾天清閒日子,又有一樁事,鬧得他頭疼。

  紫宸殿裡,頭髮已有些花白的皇帝將手頭那本明黃色的奏摺狠狠摔在說上,對一旁靜坐喝茶的信陽長公主道:「太子這些年,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信陽長公主與皇帝一母同胞,又比他小了十多歲,皇帝看她,就像是看小女兒似得。若說皇帝這輩子,最重視的三個女人是哪三個,那必然是陪他度過了艱難少年的淳元太后,與他年少夫妻相互扶持的白皇后,還有便是如今時刻與他站在同一戰線的信陽長公主。

  如今,他親媽和老婆都成了一塊冷冰冰排位,也只有信陽長公主能不時進宮與他說說話,排遣寂寥。

  信陽長公主放下茶杯,嘆氣道:「本來還想與你說這事,不想這幫御史,消息竟然這般的靈通。」

  皇帝雖是青年登基,這帝王之路卻也說不上是一帆風順。先帝才能彪炳,生下的兒子也各個才能出眾,臨到老了,才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什麼叫做『兒女都是債』。皇帝當年作為十一皇子,恰好在先帝的兒子中排在了一個非常微妙的位置。

  在他之前的十個哥哥,彼此敵視,情同水火,狗啃狗一嘴毛,無論哪一派上位,都絕對逃不了一場有關皇室的內部屠虐。而在他之後的弟弟們,又都尚且年幼,未曾加冠、大婚,稚嫩的肩膀不足以承擔起這個天下的重擔。他最後能登上這九五之位,是時機,亦是氣運。

  然而,誰能想得到,前朝諸皇子奪嫡、手足相殘的前戲歷歷在目,幾十年一輪迴,如今這份複雜的感受,就落到了他自己身上。當年,先帝臨終前,他作為太子,為父皇侍奉湯藥。一生戎馬倥傯的帝王,到生命的盡頭,擔心的除了天下黎民與盛朝天下,恐怕就是自己的後代子女。

  他記得,幼年時的父皇,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可是,到了燈燭殘年,他乾枯的手死死的扯著他的手腕,為的也不過是讓他保證登機之後,不害其他兄弟的性命。

  難道,等到自己臨終前,也要這般以立誓的姿態,去逼迫下一代的帝王嗎?

  「二哥?」信陽長公主聲音輕輕的,打斷了皇帝有關前塵往事的那些思緒。

  皇帝看著面容也已經不再年輕的妹妹,心中的擔憂又深了幾分。若是太子真的登機了,他需要擔心的,恐怕不僅僅是他其餘的兒子,更有他的信陽。

  「朕剛剛晃神了。」皇帝在塌上坐下,對信陽道:「你剛剛說什麼?」

  信陽臉上的笑容有些無奈:「我是說,淮南似是被燙傷了,我聽說高麗新進貢了一種上好的藥膏,想向皇兄討要一些。皇兄可不要因為要給後宮的小貴人們,就不捨得啊。」

  皇帝臉上的神色鬆弛了幾分,對信陽笑罵道:「畢竟是朕的孫女,朕豈能不疼她?哪會有你說的那般刻薄?」

  信陽長公主異常殷勤的給他倒了杯熱茶:「皇兄說得是,您富有四海,自然是這天下最大方的人了。」

  於是,次日下午,顧淮南便接到了兩撥賞賜。

  皇帝派了身邊得意的大太監前來宣旨,顧廷純還未曾從衙門回來,安王妃換了大禮服,又讓人從庫房尋了一條紫檀木的香案,焚了香爐,淨手之後,領著顧淮南接了旨。

  顧淮南磕完頭之後,內心吐槽了一下這位『皇爺爺』的窮折騰,然後慢慢的從冰涼的地上爬起來。這日子不太湊巧,恰好是她來月事的第一天,剛剛跪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即便墊了蒲團,卻還是覺得太涼,小腹有些墜痛。要是她真有個三長兩短,這大冬天的換衣服,然後在這隆冬時節,跪在地上整整一炷香的時間,大概病情得加重個幾分。

  宣完了旨,安王妃讓身邊的大丫鬟珊瑚給這前來宣旨的老太監塞了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那老太監袖手一番,便將那荷包收了起來,笑得更加和藹:「謝王妃的賞。」

  又對顧淮南恭敬道:「聖人讓奴婢帶話,叮囑郡主娘娘好好將養,您受的委屈,聖人心中有數。」

  顧淮南臉色因為失血有些蒼白,確實是印證了顧廷純說她『受到驚嚇』的這番說辭。她也難得的擺出了一副柔柳扶風的模樣,對這老太監笑道:「我尚且算不上受什麼委屈,只是大哥……」

  顧淮南欲言又止,又對這老太監道:「正當隆冬,氣候寒涼,大人不妨先進廳房喝杯熱茶吧。」

  老太監顯然很滿意『大人』這個稱呼,太監雖是閹人,可是卻並不見得喜歡別人用『公公』來稱呼自己。

  「多謝郡主美意,老奴還得回宮復命,就不多留了。」老太監笑呵呵的行了個禮,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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