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再也無心

  室內陡然安靜下來，似是想到什麼，她推開門就往西院跑。

  也許，也許此刻他在屋子裡休息，也許他還在。

  可是當她看到破敗的屋子裡空無一人時，一顆心不斷下沉，仿佛一下子沉到了地獄。

  「布奉，都不是真的吧，你武功高強，智計無雙，你，就算是為了我，你也不會離開的，對不對」，她搖著頭，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要她怎麼相信，那個男人就這樣死了，他死了，距離葉家滅門不過幾月，她就再次嘗到了肝腸寸斷的滋味。

  頹然跌坐在地上，淚如雨下。

  「布奉……」

  沒了，什麼都沒了。不祥之人

  「妹妹」，羅其邁步走進來，看著跪坐在地上的女子，心中一窒。這是第二次，他看到她這麼痛苦。

  羅真無知無覺的哭著，直到哭的累了，哭的眼睛都腫了，她才抬起頭來。

  

  「你走開」，她一把推開他：「我是個不祥之人，靠近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你知不知道。」

  「你明明知道，我從未在意過你，我一直在算計你，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最該死的人是我，是我害了布奉，害了你。」

  她不顧一切的發泄著，如果痛苦有界限的話，那麼她的痛，已經突破了極限。

  好恨，好恨老天為什麼要這樣一次次的折磨她。

  她不該愛上布奉，不該害了他。

  「羅真，我說過，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羅其心中狠狠一窒，話語沉痛。

  他真的不知道，羅真這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如果是這樣，他寧願她還是瘋瘋癲癲的，至少那個時候，她過得無憂無慮。

  「大哥」，情緒在這一刻決堤，羅真猛的撲到羅其懷裡，淚水浸濕他的胸膛。

  屋外大雨傾盆，混合著羅真哀淒的哭聲，渲染出一種極致的悲涼。

  看著懷中女子，羅其第一次覺得，他的妹妹羅真，回來了。

  「大哥，你出去吧，我沒事了」，好半晌，羅真悠悠站起身來，轉身往床榻走去。

  羅其看了她半晌，終究轉身離去。

  布奉是個漢子，從一見到他，他就知道，他配得上自己的妹妹，只可惜，他們緣薄吧。

  「布奉，今夜，我就在這兒陪著你」，她坐在硬邦邦的床榻上，躺了下去，仿佛還能夠感受到他的氣息。

  心中一片死寂，她不再哭，不再鬧，一個人，一顆死寂的心，獨自品嘗心碎。

  這是最後一次了，她想。

  因為，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了。

  天光大亮，寒風颯颯，緊閉了一晚的房門終於打開了，葉承寧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心中一緊。

  他知道公主與布奉的感情，卻沒想到短短几月，已經深到這種地步，可以讓這個冷心冷情的女子如此痛苦。

  羅真站穩虛晃的身子，看向葉承寧時已是一片平靜：「他葬在哪裡？」

  葉承寧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布奉。

  在漠北，奴隸身份低賤，本是沒有資格厚葬的，但是王上念他護主有功，將他葬在專門安葬烈士的西山上。

  「西山……」，羅真喃喃一聲，一步步走了出去。

  「公主，你身子虛弱，不能起碼」，葉承寧攔著，可是根本攔不住，羅真打馬而去，直奔西山。

  她要去見他最後一面，絕了最後的念想。

  西山，漠北西邊的一座山峰，在秋風的摧殘下，已經衰敗淒涼，一路走來，四周有很多的小土堆，而布奉，已經化作一座孤墳。

  那個嘴硬心軟，說著討厭她，卻一心照顧她的男人。

  那個教她練劍，為她摘下落花的男人。

  那個為她吹笛，為他捨命的男人。

  那個……她已經愛上的男人，已經化作一座孤墳枯骨，再不可尋。

  「布奉墓」，她站在墓碑前，緩緩蹲下，將頭靠在墓碑上：「布奉，其實，有一句話我從未告訴過你，我喜歡你，我想與你廝守一生，永不分離。」

  「可是，現在說好像已經太遲了，若我們不曾相識，該有多好，也許你還是那個肆意縱馬的男子。」

  苦澀的笑了笑，眼角一滴晶瑩不知不覺的落下來，與土壤融為一體。

  「你好好休息吧，記得當日，我叫你不要忘了我，而我，亦不會忘了你，不管你在哪裡，我的心，永遠，永遠都只屬於你。」

  她將頭靠在墓碑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陰陽兩隔，此生再難追尋。

  唯願來生，不負君。

  日落西山，羅真才知道，自己竟然在此處待了一天了。

  四肢麻木，她艱難的站穩，再看了墓碑一眼，她決然轉身：「從今天起，阿史那羅真，再也無心!」

  感情是軟肋，是痛苦，她沒有了，也不再需要了，沒了牽掛，她就沒了弱點，從今而後，仇恨，就是她的人生。

  不粗要救贖，不需要溫暖，不需要一切。

  殘陽如血，林中那一襲衣袂飄飄的身影，被拉的很長很長，仿佛籠上了一層縹緲的霧氣，朦朧中羽化成蝶。

  也許上天是對的，他在告訴她，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溫情，只有冷漠。

  那麼，現在她已不再懷疑了。

  「羅真，你去哪了，這孩子，傷還沒好，怎麼亂跑呢？」，漠北王緊張的拉著羅真左看右看，生怕她再受到一點傷害。

  「我沒事」，話語到口，便只有淡淡的一句：「父王，為我準備聯姻之禮吧。」

  說完，她不管眾人反應，一步一步走回了寢殿。

  事到如今，她只想離開這裡。

  「王上，公主她」，葉承寧皺眉，公主現在這樣的狀況，怎麼能讓她離開漠北呢。

  「來人」，男人深邃的眸子緊緊凝著那抹纖細的身影：「安排和親事宜，嫁妝不要少」，羅真做出的決定，不會改變。

  這種骨子裡的倔強，跟他是一模一樣。

  既然是她自己的選擇，他不會阻止，為子民付出，也是身為漠北王族的一種榮耀。

  「是。」

  此事自是很快傳遍了天下，三日後漠北公主和親越國。

  「看來大勢不可逆轉啊，此女必將攪動天下風雲，哀哉，哀哉」，顓魯搖搖頭，沉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