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帳中人命

  翌日——

  林瑤玥輕輕晃了晃自己的頭，將昨日發生的所有事，和所有疑問都先一掃出自己的腦海。隨即步入了松壽堂林老夫人的暖閣內。

  

  經過熒惑災星之事，林茹真果然沒有來到府上老夫人的暖閣內學習管家之術。林瑤玥並不奇怪，但一旁也剛剛進來的林瑤芳，待她用眸子滴溜溜地打量了屋內一圈，發現沒有林茹真的身影后，便重重地嘆了口氣，「唉——」

  直嘆得暖閣內的書琴一臉的不解。

  而林瑤芳看到此景，卻是趕忙上前，像是有些惋惜的說道，「本來好好的，我們姐妹三人一起學習管家之術，現在就剩下了我和大姐姐兩人。據說真兒妹妹現在是連房門都出不了，不會真是因為受了三昧真火之氣，邪佞露形了吧。」說到這裡，林瑤芳的聲音故意壓低，可眼裡的神情卻是極為認真。

  林瑤玥這時忽然明白，那關於林茹真熒惑災星的市井傳言是從何而來，可尚未不明的是，林瑤芳卻不會好心傳自己是仙女下凡。

  林瑤玥不禁思忖是誰暗中想要幫助自己，自己好像也並未施過什麼大恩與別人。

  書琴聽聞林瑤芳所言，卻是不喜。

  她對這三個小姐，沒有什麼喜向偏愛，她只是為老夫人服務的婢子。既然老夫人說了，不能再提，不管真相如何，二老爺家的真兒小姐究竟是不是妖邪，都與自己無關。

  林瑤芳這邊還不知道自己撞到了槍口上，因為她也不會想到林夫人早已在那日雲遊道士走了之後，就將林瑤玥命鄭江拿下的那個小廝暗地裡處理了。

  這中間的曲折，恐怕林老夫人早已想明，便不留著這個可以隨時攀咬柳畫月的家丁的性命。

  林瑤玥心中清明，卻也不打算言語些什麼。她按著書琴給她和林瑤芳安排的位置就坐，更是絲毫沒有回應林瑤芳的意思。

  林瑤芳看著林瑤玥一臉安寧、平和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氣上心頭。

  「大姐姐你是泥做得人嗎？怎麼一點氣性都沒有。你說前天，開始那無涯道人為何直指你是那災星，大姐姐，你就當真沒有想過嗎？」

  林瑤玥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林瑤芳來替自己打抱不平，還在老夫人松壽堂的暖閣內。只怕自己剛順著林瑤芳發泄自己的氣憤，還不出兩句，就非得被隔壁屋內的老夫人拉出來罰抄家訓一百遍。

  看來今天是註定不能安安生生的學習看帳管家了。

  林瑤玥微微含笑，看著林瑤芳道，「二妹妹，我那『師兄』已經說了是誤會，既是前日之事，今日也就不要再提了。你也趕快入座，書琴姐姐在一旁，可是好等了呢。」

  林瑤芳不由得有一絲尷尬，果然發現站在不遠處，要給二人講授看帳管家之術的書琴臉上微微有一絲不快。

  林瑤芳不由得憤憤的跺了跺腳，趕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雖說書琴只是祖母松壽堂內的一個大丫鬟，可卻深得祖母器重。這回前往暖閣學習管家之術，雖然母親早都教過自己如何看帳，可還是在前天夜裡和昨天一整天，給自己又細細補了一回看帳的方法。還特意叮囑自己不要莽撞，而且一定要與書琴交善，莫不可惹書琴的不快。

  想到這裡，林瑤芳不禁恨恨地瞥了一眼林瑤玥，可恨的林瑤玥竟然讓自己在書琴面前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而林瑤玥此時受著林瑤芳那憤憤不平的目光，不知自己該作何感想，卻忽然明白前世自己對林瑤芳和林茹真付出了友善與真心，時時照顧她們，有什麼好東西還與她二人一起分享，卻為何會落到那樣的一個境地。

  今日，真倒微微有些明了了。

  今天所學的看帳，並沒有很難，書琴只是大致講了『出』和『入』，和現在鋪子上用的『四柱結算法』，以及運用它的心法。又明細地說了說『舊管』、『新收』、『開除』、『實在』分別是什麼意思，便讓林瑤玥和林瑤芳二人自己看帳理解了。

  書琴站在一旁，看著絲毫坐不住，更不要提細心看帳的林瑤芳，和一旁仔仔細細，認真勾對的林瑤玥，心中有了思量。

  林瑤芳左顧右盼，自然也是看到了林瑤玥認真的模樣，不由得頗為不屑。待書琴一出暖閣，林瑤芳就忍不住朝著林瑤玥說道，「大姐姐，那帳本你都看明白了嗎？芳兒覺得其實很簡單呢。」

  林瑤玥不禁抬起頭，看著林瑤芳微微笑了笑，「恐怕我還需要些時間。」

  林瑤玥的話並不出林瑤芳的意外。

  前天夜裡和昨天一整天，她林瑤芳都被母親方氏提溜著，細細複習了遍如何看帳。真是要多累有多累，要多無聊有多無聊。

  知道是什麼意思是一回事，可是要代入進去，看明白，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瑤芳這邊還做著書琴回來考她們二人之時，林瑤玥會輸給自己的春秋大夢。可另一邊，松壽堂的暖閣隔壁卻是如臨大敵。

  老夫人怒不可遏，

  「——啪嚓」，直把手中的茶盞扔到了跪在堂下方氏的身上，一下子茶水四濺，滾燙的茶水濺在方氏的身上後，隨著瓷茶杯一起摔裂在地上。

  可方氏卻一動也不敢動。

  老夫人不禁長吸了一口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站在一旁的鄭江想了想，還是站出來說道，「老夫人，事到如今，還是請您先拿個主意，要不再這樣下去我們『玄林玉行』就徹底毀了。」

  林老夫人微閉了閉雙眸，給自己又順了順氣，揮手示意書畫不用上前服侍。

  過了許久，

  林老夫人終於幽幽地看著方氏說，「老身的兄長，你的父親，方闊方大人最近還好嗎？」

  方氏聞言一驚，老夫人這是要讓自己回娘家找父親大理寺寺卿方闊幫忙。可是父親身為大理寺的寺卿，管的都是上京百官與京師徒刑以上的案件。

  京郊郊外死了幾個無名女屍，上京內又沒有官家小姐或者顯赫大戶府中的小姐無故失蹤，父親是萬萬不會插手這樣的事情的。

  方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可她也不想就這麼丟掉了掌管『玄林玉行』的權力。畢竟自己在將軍府大部分的油水都是從那裡出，要是『玄林玉行』不在自己之手，別說自己和芳兒再也用不起許記稀罕的珠寶、薛家流行的口脂，就是些體己的銀子都存不下了。

  方氏繳著手帕，半晌沒有回覆。

  正坐堂上的林老夫人，不由得怒氣衝天，方氏瞞著自己不報這等大事，現在還想推脫，不願出力。真是白白浪費了自己打壓李氏母女，疼惜她方氏和林瑤芳的這麼些年。

  老夫人忽然有些喘不上起來。這時書琴剛巧從暖閣走了進屋，連忙上去幫老夫人順氣。又把清輝堂大夫配置的救心丸拿出來給老夫人和水服下，林老夫人發青的面色才緩過一二。

  林老夫人看著堂下跪著的方氏，壓住心中的怒火，平聲道，「去祠堂跪著。」

  言畢，就不再看方氏一眼。

  方氏此時也知道萬不可再惹老夫人生氣了，連忙站起身，極快得做了個福，向林家的祠堂走去。

  老夫人看著方氏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內，才感覺自己緩上一口氣，對著鄭江說道，

  「去把玄林玉行的羅掌柜帶來，我有話要問他。」

  「是，老太君。」

  鄭江轉身出了屋，發現隔壁是大小姐學習管家的暖閣，心忖要不要告訴大小姐玄林玉行發生了大事，可一想到大小姐年歲尚輕，現下接手管家之事本就不易，府上還有存心要置大小姐於死地之人。

  自己還是不要再拿玉行的事情為大小姐增憂，等著看老夫人將如何處置吧。想到這裡，鄭江加快了腳上的步伐，去廊下喚羅掌柜前去老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