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馭人之術

  清晨，沁香居的婢子全集中在正房前。

  堂前端正放著一張紫檀雲紋椅，院內寒噤，一眾奴婢在正房前規規矩矩地站好。

  林瑤玥一襲淺紫色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梅花。一條白色織錦束腰系住，烏黑的秀髮綰成如意髻。林瑤玥的臉上並不施粉黛，卻更襯得她墨色的鳳眸尤為發亮。

  林瑤玥只留桂嬤嬤和厲嬤嬤在她身側。吩咐凝香和從母親那兒調來的秀梅二人分別立於院門兩邊，若是見到可疑之人，只管喊護院拿下，無需事先通報自己。

  林瑤玥輕敲椅柄，墨色的眸子冷冷地打量院內眾人。眸光所至，丫鬟僕役都惶惶低下頭去，心中猛地發顫。甚至連喘息都壓得低低的，生怕惹了林瑤玥的注意。

  這可謂是前世今生，沁香居從未有過的光景。林瑤玥面色清冷，墨色的鳳眸挨個打量過眼前的眾人。桂嬤嬤所言果是不虛。

  眼前在眾人當中的那個小丫鬟看起來毫不起眼，年歲大概有個十五六的樣子，若不是桂嬤嬤專門給自己點出，恐怕自己一時半刻還真注意不到她。但看她頸間戴著的的綠松石鏈子，恍若流螢，成色極好，不是一等的大丫鬟必定是戴不起的。而自己沁香居目前的一等大丫鬟，只有凝香和襲香兩人。

  林瑤玥素手一指，「你，站出來。」

  小丫鬟雖是忽然被主子從眾僕役中指了出來，卻沒有絲毫膽怯，大大方方的走到了林瑤玥面前，作了個福道，「小姐可有什麼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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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瑤玥笑了笑，「你在沁香居是做什麼差事的？」

  小丫鬟猛地一愣，轉而笑著看向林瑤玥回稟道，「回主子的話，婢子是看管飾品的巧兒。」

  「巧兒——」

  林瑤玥似是在思索，可心裡卻是在冷笑。

  巧兒以為這只是一次普通敲打丫鬟嬤嬤的時候。若真是那種情況，她報出她是誰，旁人自能想到她東廚副掌勺的娘，便不會輕易敲打於她。可她哪兒能想到，今日是自己在找前世害苦了自己，那個偷拿有自己小字玉佩的背主丫鬟。

  「既是東廚副掌勺陳媽媽的女兒，那你的堂姐慧春，你可認識吧？」

  聞言，巧兒頓時臉煞白煞白的，昨晚夜裡，娘給她傳話時就說今時不同往日，方氏在府中的根基日漸鬆動，她堂姐慧春昨日更是當眾被打的皮開肉綻，娘要她小心行事，好自為之。

  可沒想到，今日就到了自己身上。

  思忖至此，巧兒卻是連抬眼望林瑤玥一眼也不敢，更別提像剛才那樣應變自如的與林瑤玥對答。

  林瑤玥此時卻是看了她一眼道，「巧兒，斟杯茶來。」

  巧兒聞言一愣，

  只聽一旁站著的桂嬤嬤說道，「你這松懶的丫頭，小姐吩咐你的，你沒聽到嗎，還不快去。」

  桂嬤嬤聽了林瑤玥的話，見識了林瑤玥的手段，哪兒還敢像幾天前那樣對待林瑤玥。此刻，既重新投奔了主子，決定要把方氏的這些眼線都揪出來以表忠心，現下又怎麼能由得哪個小丫鬟在林瑤玥面前放肆。

  現在可正是她表現的好機會。

  巧兒見桂嬤嬤如此厲聲訓斥自己，不由得心尖一跳。怎麼往日對自己和顏悅色的桂嬤嬤今日竟然這樣對待自己，難道是不想從自己娘那裡拿油水了嗎？桂嬤嬤這個老滑頭往日像主人身旁精明算計的狐狸，今日，怎麼像林瑤玥腳邊趴著吐舌頭的一條狗。

  但巧兒絲毫也不敢怠慢，昨日感覺娘言過其實，可今日她非得抽空去看看她那慧春堂姐。

  不一會兒，巧兒烹好了一壺龍井，哆哆嗦嗦地將茶杯遞向了林瑤玥。只見微燙的茶杯，陡然一傾，茶水立馬燙在了她自己的衣裙上。

  她不由得「啊呀」了一聲，跳腳閃開。

  只見她剛跳腳離開，還驚魂未定，桂嬤嬤上前就甩了她一個響亮的巴掌。

  「你——」

  巧兒一臉不可置信，用沒被燙傷的左手，捂著自己疼痛的左臉。

  「讓你斟茶，你卻要燙到主子的身上。這個月的賞銀扣到能賠完這個茶杯為止，目無尊卑，又這般愚鈍，再將你關至柴房三日，面壁思過。」

  巧兒還想與桂嬤嬤爭辯什麼，可當眸子轉向林瑤玥的那一刻，她不禁死死地咬住舌頭，不讓自己說話。若是自己和娘再替側夫人辦事，恐怕慧春堂姐的下場，就是自己的下場。

  巧兒「嗚嗚」地就被一旁的雜役拖了下去。

  那幾個聞了信兒，替方氏辦事的人，見了慧春昨日皮開肉綻的模樣，又見了今日沁香居內巧兒高腫的小臉。心忖自己在府中的人情人脈還遠不如慧春和巧兒，現下更是只敢在底下謹小慎微地站著。

  林瑤玥早知方氏在自己的沁香居中還安排了誰，但此時卻是靜靜地一掃她們規矩的樣子。方才點了一個婆子，兩個丫鬟出來。

  「你們是做什麼的？」

  三人連忙回答，一個是管炭火的，一個是管花木的，還有一個是做粗使的。

  「既是如此，我這裡現下也用不了這麼多人，桂嬤嬤賞她們半個月的月錢，安排她們出府。」

  這三個丫鬟婆子不由地長舒了一口氣，可心臟還跳的飛快。她們暗中替方氏做事，已經許久。方才都擔心自己會小命不保，眼下主子寬宥，不計前塵。還賞了半個月的月錢，讓她們出府。

  三人連忙叩謝大小姐，一面倉皇回到自己住的通鋪，收拾好東西，等著桂嬤嬤安排，一併出府。

  林瑤玥此時方才和顏悅色對著院內眾人，緩緩而道，

  「最近幾日發生的事，我想你們也都知道了。跟這些背了主子的丫鬟婆子比，你們往日的偷奸耍滑，我並不與你們計較。可日後若是有人生二心，或者還是懶散懈怠，就莫怪你們自己的下場不如她們了。」

  此時林瑤玥的聲音不大，可是站著的眾丫鬟、婆子都情不自禁的點頭，趕忙行禮應了。林瑤玥這才輕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都去忙吧。

  厲嬤嬤將林瑤玥扶回了屋內，昨日小主子的腳受了傷，又接連遭遇了這麼多駭人的事情，今天右腳踝雖已好了些許，但還是紅腫得可怕。此時，她不由心疼地看著林瑤玥，卻見林瑤玥望向窗外。

  桂嬤嬤正吩咐院內的丫鬟做事，盯著小丫鬟不讓她們懈怠絲毫，需要的時候，更是親自上手示範。將院內每個地方，都打理得妥妥帖帖。

  厲嬤嬤尋著林瑤玥的目光看去，笑著說道，

  「這是因為大小姐知人善用，好些事從來都不需要主子親力親為。小姐年歲尚小，卻能懂得御人之術，實屬不易。」

  林瑤玥微微含笑，「玥兒自幼跟隨父親習得兵法，也常見父兄調兵遣將之能。只是現下運用起來還並不是很得心應手，望嬤嬤能在一旁提點一二。」

  厲嬤嬤聞言，看著林瑤玥微微含笑，好似一株清蕖宛立水中央，不由得點點頭，

  「老奴定當竭盡所能，輔助小姐。」

  二人不由相視一笑，就在這時，桂嬤嬤走了進來，二人便不再繼續剛才的話語。

  桂嬤嬤剛掀簾進來的時候正看到林瑤玥欣賞的目光停留在厲嬤嬤身上，卻沒來得及聽清說了什麼。如今也只好裝作不知。心中思忖自己今日雖是賣力表現，可終歸是一步錯，步步錯，當初就不該替方氏做事，要不然必有如今厲嬤嬤在主子面前得到的那般寵信。

  林瑤玥含笑看著桂嬤嬤，「嬤嬤已將院內事物安排妥當？」

  桂嬤嬤忙低下頭，恭敬地答道，

  「院裡事務現在主要由老奴和凝香接手主理，其餘人各司其職，並未有太大變動。至於看管大小姐您首飾、配飾的丫鬟，老奴想來還是得向大小姐請示再作安排。」

  林瑤玥聞言微微垂首，「既是如此，就先交由凝香管理，待襲香回來之後，便讓她主管這些事務。」

  「是，大小姐。」

  桂嬤嬤忙恭謹地應下，站在了林瑤玥的另一旁，可心中不由得思量主子還要把襲香調回，難道是秀梅的事情快要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