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5大結局

2024-05-16 07:03:27 作者: 鸚鵡曬月

  梁軒晟神采奕奕的看著他,大力拍手,他看刀,看刀。

  鍾離長祿艷羨地看著宋子寧:「奴才有的時候也會想,如果奴婢學的不是戲,而是武功就好了。」

  宋子寧看他一眼,不喜歡鍾離長祿,從他過來到現在,一直當沒看到他。

  鍾離長祿何嘗不知,以前他也當沒有看到他,但現在他盯著對方腰間的珠光寶氣的刀,七分真三分假,仿佛看到了塵埃落定的希望。

  宋子寧唰的將刀入鞘,看什麼,他反而覺得對方十分自傲他的唱功,不止一次用唱功啦走過夫人的注意力。

  鍾離長祿突然挑釁的看宋子寧一眼,欽羨開口:「夫人,奴才可否看看宋大人的刀?」

  宋子寧頓時起身,他故意的!他的刀怎麼可以隨便讓人看。

  梁軒晟莫名看著不見的刀,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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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離長祿仿佛故意挑釁宋子寧一樣,繼續:「夫人,就一眼,奴才還沒見過鑲藍寶石的刀。」

  「夫人!他故意的!」

  項心慈因為樂樂在,心情好:「好了。」她不是在小事上為難身邊人的人,雖然要求不過分都會滿足,可也不會為了鍾離長祿小心思,而讓宋子寧的刀隨意見人:「焦耳,去器庫房裡取一把刀來。」

  鍾離長祿頓時看眼宋子寧,隨即誠惶誠恐對上夫人。「夫人,怎可,奴才……」

  「無礙,一把刀而已,多拿兩把,給我們樂樂一把。」

  秦姑姑急忙阻止:「夫人,可不能給小少爺,不可,萬萬不可。」夫人抱著呢,梁姑姑抱著就行。

  不消片刻,焦耳捧著兩把刀過來,一把小巧如匕首,只有刀行沒有刀刃,另一把與宋子擰腰間的到一模一樣。

  鍾離長祿見狀挑釁的看眼宋子寧。

  宋子寧心裡冷哼一聲,不屑於顧,但隱隱握緊手裡的刀,對鍾離長祿越發不喜。

  包金鑲玉的刀呈現在鍾離長祿面前。

  鍾離長祿穩穩的接過來:「多謝夫人。」

  秦姑姑笑著,這孩子,夫人這裡,這樣的刀多的是,但隨即看向太子,笑的更為燦爛:「小公子拿刀有模有樣,哎呦……小心些,小心些,別揮。」

  梁軒晟有了新玩具高興,在娘親懷裡滾著,左一下右一下,好不熱鬧。

  鍾離長祿慢慢退後幾步,緩緩將刀鞘中的刀拔了出來。

  宋子寧盯著他,除了對此人的不喜,便是侍衛的本能,儘管他退後了幾步,宋子寧也有侍衛該有的戒心,雖然對方是夫人最信任的世子送進來的人,也本能戒備著。

  鍾離長祿看他一眼,故意挑釁。

  宋子寧立即握緊刀。

  鍾離長祿在所有人目光在太子身上時突然開口:「宋大人,不如我們切磋一二。」

  宋子寧哼笑出聲,還沒有見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跟我?」

  鍾離長祿似乎又有些猶豫,強調道:「只是切磋。」

  宋子寧同時退開夫人幾步,針鋒相對:「好啊。」」他早就看他不順眼:「讓你三招。」說著盯著鍾離長祿繼續向後退。

  秦姑姑無奈,鍾離又不會武藝,宋侍衛年輕了些,贏了也不光彩。

  鍾離長路雖然退後了一步,但也僅僅是退後一步,而且他不會武藝嗎?他只是沒有學過正統的武藝,但從小顛沛流離,江湖雜耍,謀生手段他都不缺,再加上流亡多年他的身手並不差,心思更為縝密:「請大人賜教。」

  鍾離長路看著宋子寧,心思一直在身側的忠國夫人身上,那位看起來很壯的梁姑姑在取太子手裡的刀,秦姑姑看著他們,因為這裡沒有『外人』,又有宋子寧在,侍衛都在長廊另一側,皇上的御林軍為了尊重禁衛軍更是在牆外。

  這是絕好的機會:「宋大人的刀不是這麼說的。」

  宋子寧瞬間將刀入鞘:「不拔刀也能讓你心服口服!」他一直在往後退,讓出比試的空間。

  鍾離長祿挑釁一笑:「好。」狀似迎上,可欲往宋子寧方向去的腳步瞬間迴轉刀,鋒利的刀刃毫無徵兆的向忠國夫人脖頸而去。

  這一幕太快,快到沒有任何準備,梁姑姑拉著太子,奪他手裡的刀鞘,這樣一個鑲金帶玉的刀鞘打到夫人臉上就了不得。

  秦姑姑甚至沒有看清怎麼回事,只覺得眼前一花!

  宋子寧反應最快,急忙飛奔而上。

  長廊另一側的侍衛發現不好,快速奔來。

  但他們距離忠國夫人距離太遠,最近的宋子寧也已經遠了。

  凌厲的刀光攜著寒風,帶著一個男人傾盡所有的孤勇而來。

  項心慈察覺到的時候刀鋒已經削掉她耳側的珠子,項心慈脖頸一歪,可手裡抱折兒子,身上所有的暗器已經沒機會用,距離她最近的秦姑姑也不可能擋在她身邊。

  樂樂順勢向後仰,拉開了刀鋒觸到母親脖頸的距離。

  鍾離長祿瞬間偏轉路線,刀順勢插入她胸口。

  最近的梁姑姑已經撲到鍾離長祿。

  宋子寧也隨後趕到,目露凶光,眼睛漲紅,刀毫不猶豫地砍在鍾離鍾離脖子上,血瞬間噴灑而出,頭搖搖欲墜。

  秦姑姑尖叫著上前:「夫人,夫人——」

  項心慈護著兒子。

  梁軒晟哇的哭出聲。

  梁姑姑從倒下的人身上下來,轉身跑過來,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來,急忙抱太子,不能讓他碰到刀。

  滾燙的血流淌在青石板上,梁軒晟哭聲震天。

  梁姑姑幾乎抓狂。

  侍衛們瞬間湧入,外面的御林軍也沖了進來。

  「太醫!快傳太醫——」秦姑姑聲音幾乎破聲,雙手發顫,無助的捂著夫人胸口的血,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夫人……沒事的,夫人……」

  項心慈張張嘴,伸手去摸太子:有沒有碰到?聲音恍惚有又恍惚沒有,察覺不到。

  梁姑姑急忙將太子抱到夫人身邊:「夫人,夫人,太子沒事,夫人,你堅持住,太醫馬上就要到了。」

  多雨看到眼前一幕,歇斯底里:「太醫——太醫呢!」

  「太子沒事,夫人,夫人……」

  梁姑姑牢牢的抱著太子,不讓太子撲夫人,刀沒入夫人胸前寸許,血不斷從夫人身體裡冒出來,怎麼堵都堵不住,她們何曾面對過這樣的場景。

  項心慈看著兒子,手想抬起來碰碰他已經做不到,目光一點點渙散,卻執著地落在兒子身上。

  「夫人——」

  梁軒晟奮力往母親身旁撲,哭的聲嘶力竭。

  梁姑姑使出渾身力氣禁錮著太子殿下。

  多雨去抓太醫!

  宋子寧跪在血泊里,渾身是血,眼睛通紅,他為什麼要離開夫人,他為什麼受他激將!

  周太醫幾乎是被多雨拖過來的。

  周太醫看到眼前的情景,整個人險些暈過去,這如何了得、如何了得,完了,全完了,皇上豈不是:「快,去叫所有太醫過來,不要動娘娘。」手掌顫抖的打開藥箱,取出裡面的參片,慌不擇法的給夫人含進去,不管如何,先吊命。

  可心裡一直有個聲音說著,完了,全完了!

  這次宋子寧幾乎和多雨同時衝出去。

  「周太醫想辦法止血,止血啊!」

  周太醫手不斷顫著,卻精準的去處一個個需要的東西:「讓開!」

  孟太醫隨後便到,茫然的看著這一切,完了!死定了!到頭了!

  「愣著幹什麼!你那些祝術呢!」

  孟太醫想起來了,對,對,祝術,除了看神經失常和鬼上身,祝術還有一種用法混合道術。

  對,他還有別的辦法,他一定有別的辦法,不管有沒有用,先用不會有錯,否則他就死定了。定魂陣、鬼門針,他還學過很多,定魂陣,名字狂,不地表妖術,只是為了騙錢時多來點取的偏門,其實就是引到不多本源,固守一門續命。

  項心慈的手垂了下去,孟太醫手裡的針險些飛出去。

  「夫人,夫人!」

  「夫人!」

  雅棠殿上下哭成一片,太子的哭聲加在所有的哭聲里聲嘶力竭。

  「都閉嘴!」

  ……

  宣德殿內。

  明西洛和項逐元在宣德殿對質。

  兩人均深沉冷肅,絕不退讓,這次西南勢力是兩人博弈的重中之重!

  明西洛一身玄色勁裝,項逐元風清雲淡。

  此時,渾身是血的宋子寧衝進來,血滴在宣德殿的地板上。

  長安絲毫沒攔著,噗通跪在地上,給皇上行了大禮:「皇上——」

  明西洛、項逐元頓時看過去,一瞬間,臉色煞白向雅棠殿衝去!

  ……

  雅棠殿內。

  所有侍衛嚴陣以待。

  忠國夫人已經被抬進殿內,幾位太醫全守在床邊,一臉死氣。

  外面庭院內,沒任何人動鍾離長祿,他依舊身體詭異的倒在地上,頭堪堪連在脖頸上,血還沒有乾涸,場面血腥不堪。

  明西洛看到這一幕,瞬間沖了進去:「心慈!」

  項逐元雙腿發軟,不管不顧的衝進去!

  「夫人呢?」

  「七小姐在呢?」

  兩人聲音低不可聞。

  焦耳趴在地上,她為什麼要取刀,為什麼要取,她該死!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雅棠殿內上上下下,所有人統統跪在地上。

  明西洛狼狽的衝進房間內,從來香氣環繞的內殿,此刻屋內瀰漫的散不去的血腥味兒,讓他心不斷發顫,腳步發軟。

  多雨頓時扶住皇上。

  明西洛甩開他的手,慌張向前。

  項逐元臉色蒼白的站在床邊,看著床上仿佛沒有聲息的人,不敢挪動一步。

  太醫們紛紛跪下來:「參見皇上,吾……」

  明西洛聲音很輕的,輕到他自己都聽不見:「起來,看她……」眼睛直直的看著床上的人,怎麼會這樣,雅棠殿內內外外的人都是死的!

  明西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假的,是哪裡不對,明明幾天前,她還不痛不癢的看著自己,誰都會走,明西洛自己也有別人刺殺的一天,但絕對不會是心慈在前。

  心慈可恨,可她只是小問題,自私了點、不懂事了些,為什麼是她,怎麼算都不該是她!他放這麼多人在這裡,不是要看她這樣!

  怎麼會這樣!

  項逐元手腳冰涼,看到那把插在她胸口的刀,他剛才在幹什麼!「我要他活著,聽著,我要她活著……」誰都可以去死,就是心慈不行!

  「還跪著幹什麼?我要她活著。」

  幾位太醫慌忙起身,甚至分不清誰都命令,有什麼區別,下場都不會如何。

  周太醫額頭冒汗的看眼床上的人,他們有什麼辦法,他們連刀都不敢拔,現在這裡的就他們五位太醫,萬一忠國夫人有個三長兩短……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動手!長安!」

  長安已經嚇傻了,連滾帶爬的趕過來:「皇上!」

  「去,將寶郡城所有外傷聖手全帶過來!夫人必須毫髮無傷!」

  「是!是!」長安又跑了出去。

  多雨看著這些太醫動都不動一下,惱羞成怒:「還不快救!」皇上傻了,你們也傻!

  明西洛眼睛血紅的看著床上的人。

  幾位太醫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周太醫出來,欲哭無淚的跪下:「皇上,刀口太深了。」拔出來,夫人恐怕就會斷氣。

  明西洛血紅的眼轉向周太醫,仿佛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周太醫心中發顫,可有些話不得不說:「皇上,微臣有辦法將忠國夫人喚醒,若是皇上和世子有什麼話,不妨現在與夫人說說話——」別的就別強求了!

  「你再說一遍,朕現在讓你先死一回!」明西洛揚起的手又放下。

  周太醫撲通跪下來。

  所有太醫都跪了下來:「皇上——」傷口太深了。

  明西洛頓覺昏天暗地,一切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這樣?

  項逐元顫抖地向前,手摸過還在向外流的血,血染紅了她的衣衫,床上未蓋住的地方滲出血跡,只有她一個人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仿佛沒有了呼吸。

  項逐元覺得,所有的一切從身體裡被抽走了:「你們不用跪在這裡……救她。」

  周太醫等人一聲不吭,不是他們不救。

  明西洛直接抽出延古腰上的刀,架在周太醫脖子上:「現在拔刀。」

  周太醫清楚皇上不會現在殺他!但他現在跟死沒有分別:「皇上!」

  「拔刀!」不拔她死定了,什麼趕緊說說話!他們什麼時候不能說話:「拔刀!」

  ……

  「雅棠殿出什麼事了!禁衛軍和御林軍全在那裡?」

  「不知道?」

  「項侯爺,雅棠殿出什麼事了?剛才皇上和世子,一起進去了,然後御林軍和禁衛軍封鎖了整個雅棠殿。」

  項章剛回來,還沒有見兒子,兒子怎麼和皇上一塊進去了,不能是皇上要殺了玄簡!

  項章愣了一下,急忙沖了過去。

  萬象看眼項侯爺,如果是前一刻,以項家現在和皇上現在緊張的關係,沒有宣召,萬象絕對不會放項侯爺進去,但現在不一樣,

  禁衛軍這次沒有阻攔項侯爺進去。

  申德也沒有,如果夫人有個三長兩短,今日所有當值的都將給夫人賠命。

  項侯爺疾步走進去。

  聶大人見項侯爺急忙去找項章,項家肯定出事了,還在忠國夫人這裡,聶大人記得忠國夫人,總之……

  另一邊,項章慌慌張張跑進去,以為項逐元出事了,皇上徹底與項家撕破臉,猛然見到前庭倒在地上的人和滿地鮮血,整個人都懵了。

  怎麼回事?項章急忙繞過去查看,看清那人後,更是覺得五雷轟頂:「夫人呢?夫人在哪裡?」他們家人怎麼會刺殺忠國夫人,怎麼會!

  項章急忙向大殿而去:「小七,小七……」

  「侯爺,夫人她……」梅姑姑泣不成聲。

  項章眼前發黑,若是皇上認為他們家欲殺忠國夫人刺激皇上就全完了,項章直接向內殿而去。

  只見皇上的刀架在太醫脖子上,他兒子蹲在床邊目光渙散,小七胸口扎著一把斷刀。

  「拔刀!」明西洛不容反駁!

  項章整個人都懵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慌忙向前,瞬間跪下去,拿開皇上握刀的手:「皇上,先讓太醫拔刀——」乍然看到床上的畫面,扔下皇上跪行幾步,湊到床邊,將手小心地放到忠國夫人鼻下。

  項逐元眼睛死死地盯著父親。

  項章隨即如釋重負。

  項逐元也像活過來一樣,慌忙抓住心慈的手。

  項章像沒注意看兒子,才敢起身走過去:「皇上,夫人的身體要緊,先讓太醫救夫人。」

  周太醫寧願侯爺不說話,刀拔出來,全看天命,現在夫人也只吊著一口氣。

  項章只知道不能拖,不管是死是活,都要快,否則定然拖垮皇上:「皇上,我們先出去,您在這裡會讓太醫分神,玄簡,你也過來!」

  項逐元微絲不動。

  「玄簡快過來!」萬一忠國夫人有個三廠兩短,他們家此刻不跑更待何時。

  項承也跑了進來,看到這一幕,瘋了一樣衝過去:「心慈!心慈——」

  項章急忙去抱五弟:「你幹什麼?」不夠亂的:「你現在不能碰她,她身上有刀,你稍微動她一下就會出大事。」

  項承不管不顧:「心慈——」

  項章死死地抱住他,不讓他寸進。

  「皇上!」

  明西洛將項逐元、項承都脫了出去,目光直直的看著所有太醫,仿佛沒有靈魂一般:「拔刀!」

  說完走了出去!就如平常般冷靜。

  周太醫卻聽出了肅殺之氣。

  項承守在門前,整個人都在恍惚:「我要看看心慈,我要看看心慈……」

  項章攔著他卻看著兒子:現在走!趕緊走!

  項逐元呆滯的紋絲不動。

  項承癱坐在地上。

  「心慈她從小……」

  項章捂住項承的嘴,不讓他說出任何刺激皇上的話,又急切的看項逐元,希望項逐元與他一起將項承拖走,他們永遠離開梁國!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項逐元手上帶著血,就那麼坐在那裡。

  明西洛看起來正常的多,但也只是看起來,現在他必須穩定大局!

  宋子寧像沒有靈魂一樣跪在門口,如果他再謹慎一點,如果他當時沒有離開。鍾離長祿絕對沒有機會。

  申德站在殿外,看著碧藍的天空,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今日他當值,但誰能想到項世子送來的人會有問題。

  他們都在夫人幾步之外,一個月的相處,讓他們對鍾離長祿十分熟悉,出於對世子的信任,誰都沒想過鍾離長祿不對勁,而鍾離長祿當時又距離夫人太近。所有人都沒有機會救駕。

  說到底,是他們疏忽大意,死是必然。

  長安匆匆忙忙跑回來,身後跟著寶郡城知名的外科聖手。

  寶郡城的大夫哪見過這樣的陣勢?完全分不清在什麼地方,誠惶誠恐就要貴。

  明西洛沒給他們請安的機會,直接將人扔了進去:「一刻鐘後,朕如果沒有看到你們動,你們就去死!」

  門再次關上!

  太醫一臉苦相,生無可戀,動就是死,誰敢承擔拔刀的風險,可不動也是死。

  「周兄?」

  周太醫的目光熱切的看向新進來的人。如果是以前,他定然信不過這些大夫,他們太醫院每個人都師承大家,在宮中研習醫術多年,又因為伺候的人尊貴無雙,醫術學得精湛精妙,怎麼會讓外人比下去。

  可現在不同,他急需有人身具特殊才能、有眾多獨家妙方,只要能將床上的人就過來,就是讓他叫師父都行!

  幾位太醫瞬間給民間聖手讓開一條路。

  幾位大夫看到床上的情形,頓時倒抽一口涼氣:「這……」

  「能不能拔刀。」

  結果並不讓人樂觀。就如幾位太醫已是醫學界翹楚,短短的時間內,指望長安一抓就能抓到箇中高手,還不如相信太醫。

  何況夫人現在的情況只要不瞎都知道,十分危險,沒時間再等神醫。

  後來的幾位大夫也不是傻子,看看外面的人便知,此人定然身份特殊,治好了,有賞,治死了,死罪,頓時,沒人再敢上前。

  周太醫就知道不能指望誰,深吸一口氣:「我來吧。」

  錢太醫道:「還是我來吧。」他最不濟是外傷大夫,比他們熟練一點。

  周太醫沒有推辭:「那好,你來,我打下手。」

  錢太醫覺得周太醫就等他這句胡,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上是最優選擇。

  止血藥草、銀針、羊腸線、油燈一一擺放整齊。

  錢太醫手放在僅留的刀刃上,為了手感,沒有任何阻隔:「粗糙縫合,只求速度。不求技術。」

  「知道。」

  「準備好了嗎?」

  「你快點吧。」

  「先封穴。」

  「可萬一!」

  「封穴!」死馬當活馬醫。

  片刻,忠國夫人身上所有穴位扎入銀針,為縫合心臟上的傷口創造時間。

  「準備。」

  錢太醫的手再次握在刀柄上。

  孟太一手裡的針已經穿好。

  ……

  殿外,項逐元、明西洛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項章所有落在兒子身上的目光都成了徒勞,他才隱隱覺得不對。

  整個雅棠殿的大廳內,此刻連一絲哭聲都聽不到了,靜的悄無生息、落針可聞。

  項章看著項逐元,臉色慢慢冷下來,他有無數疑惑,卻不能發出一點聲響,唯恐成為皇上這時候緩解壓力的亡魂。

  時間一點點過去,日頭慢慢偏西,大殿內的氣氛越來越壓抑。誰也不排除裡面的人畏罪自殺、或者不敢出來。

  長安也不敢去看,唯恐自己成為報喪的人。

  宋子寧覺得罪魁禍首就是自己,刀已經架在自己脖子上。

  明西洛不明白,他和項逐元在幹什麼,為什麼走到了這一步,他不是將她安排的好好的嗎?

  項逐元更恨自己,雖然只是匆忙一眼,死了人滿頭是血,但那是鍾離長祿。他千挑萬選的人。

  是他要殺小七,就是他自己親手將兇手送到她面前,她才會毫無防備。

  是他害了小七,他為什麼要送人進來!

  明西洛維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

  長安怕出問題,悄悄讓人去抱太子殿下,如果忠國夫人有什麼三長兩短,長安咬咬牙,至少有太子在。

  芬娘不斷撥弄著手裡的佛珠,只要女兒沒事,只要女兒沒事……

  林無競趕了回來,一腳踹在申德身上,被孟瑞勇攔了下來:「太醫都在裡面。」

  所有人刷的一瞬看向林無競。

  秦姑姑、長安等人都殷切的看著他。

  只有皇上、項逐元一動不動。

  項章的視線幾乎洞穿項逐元,甚至逃亡一事都忘了,就這麼盯著他,仿佛遭受巨大打擊!手裡卻還壓著項承。

  林無競一步步向緊閉房門走去。

  此時,周太醫喜極而泣的沖了出來:「夫人,夫人還有呼吸。」

  這算什麼說法?但在場的人無人關心,明西洛、項逐元全都沖了過去。

  林無競撥開所有人緊跟其後。

  錢太醫又興奮又害怕,又嘚瑟又顫抖的攔在床邊:「都安靜,安靜點,不要上前,不要打擾夫人,夫人現在需要靜養,絕對安靜,不要驚了夫人氣血。」剛開穴,夫人的恢復期會非常慢,剛剛那麼久也是再等夫人有沒有損傷,否則皇上大悲大喜,他們死的更慘。

  但至少傷口縫合,一個時辰過去了,夫人依舊有氣息,這就是第一階段的好消息。

  幸好,老天保佑,夫人挺過來了,錢太醫瞬間覺得自己容光煥發,可以小小指揮一下皇上,但後續如何,還要再看。

  明西洛絲毫未生氣:「朕,只靠前一步。」

  「我也只是看看。」

  項承指指自己。

  林無競站在一旁,被血刺傷了眼睛。

  芬娘已經到了門邊,淚流滿面。

  秦姑姑緊緊抱著她。

  項章看著兒子,就這麼看著與皇上站在最前面的他,他知道兒子與心慈關係不錯,但沒想到……

  錢太醫讓開一步:「小心些,輕一點。」

  明西洛與項逐元同時向前,躺著床上臉色蒼白,仿若沒有氣息。

  「皇上試試。」

  明西洛小心上前,手指顫抖的放在她鼻翼下,輕的不敢觸碰她其她任何肌膚,只是靜靜的等著。

  他待了很久,感覺到一陣細的幾乎探查不到的氣息,激動地收回手,緊緊攥住,紅了眼眶。

  項逐元突然間……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她:只要你醒來,你說的話我都答應你。

  項承只要女兒:「心慈……」

  長安已經把所有人不相干的帶了下去,項承不走,他也沒有免強。

  項章被『送』了出來,可他兒子沒有,為什麼他兒子沒有!

  林無競站在床邊。

  明西洛不敢看他,是他一次又一次將林無競調走。

  項逐元更不敢開口,是他找的人傷了心慈他有何顏面說話。

  林無競聲音很低:「夫人沒事了吧……」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床上的人,曾經看了無數次,仿佛一夕間就憔悴下去的人。

  「現階段……還好。」

  「剛才周太醫說,讓我們不要都守在這裡,夫人需要靜養,今晚就我守在這吧。」

  兩人都沒動,卻也沒人反駁林無競的話。

  「明晚換皇上,後天換項世子,微臣知道,兩位都惦記夫人,但還是聽太醫的。」

  「……」

  「……」

  「兩位都不願意,也是,兩位什麼時候在乎過夫人想要什麼,都想著你們的想法有沒有達成。」

  「……」

  「……」

  林無競再次看向兩人。

  明西洛最先起身:「我在外面休息。」

  項逐元也起身:「我也在外面,有什麼事說話。」

  項承不動,項心慈是他後半生活著的唯一動力,可他的女兒卻這樣躺在這裡。

  林無競站在床邊就這麼看著她:「我回來晚了。」因為皇上的關係,他有段時間沒好好看她了。想不到再見卻是這個樣子:「我去打點水來,平日那麼愛乾淨,你醒了該生氣了。」

  「……」床上的人毫無動靜。

  林無競眼睛通紅,眼淚要落下來又生生忍住:「不說話當你答應了。」他也有錯,如果他早一點下定決心,不要想著漁翁得利,他應該率先勸服皇上。

  林無競轉身的時候險些踩到項承。

  看兩人都像沒有看到對方一般,各自忙碌各自的。

  項承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他像被人掏空了一樣,太醫說只是現在沒事,以後呢》芬娘去了,芬娘留給他的孩子成了這個樣子。

  他這一輩子在過什麼?所有想留不住、守不住、護不了。

  為什麼所有不該走的人都要離他而去,芬娘他晚了一步,現在連孩子也保護不了,偏偏他自己,最不重要的他自己卻還活著!

  他還有有什麼立場,說是心慈的父親,有什麼臉面面對心慈。

  項心敏小心翼翼的走進來,先給大姐磕了頭,才去拉父親:「五老爺,地上涼。」

  項承好像聽不見,目光呆滯的看著床的方向,好像上面的人是他唯一的理想,活下去的所有動力,失去了便什麼都沒有了。

  「五老爺,地上涼……」

  林無競站在一旁,看著這對父女,但他等了很久,他都不動一下,無奈的繞過去,給心慈擦擦臉。

  項心敏看眼大姐,再看看父親,雖早就知道自己等人不重要,此刻真切的體會到自己多不重要,依舊傷懷。

  但項心敏隨後想開,她懷孕了,父母、丈夫,她不奢求,唯一更她相連的還有孩子,至少孩子很長時間都需要她,她也還有帝安,她並不是人人不需要,覺得可有可無。

  「地上涼,鋪個墊子吧。」

  房間內一片靜謐。除了淡淡的血腥味,風聲都弱了下去。。

  ……

  寶珠山莊一夜間陷入詭異的氛圍里,皇上從前些天的暴躁易怒又恢復到萬事平靜無波的地步,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往往一個事件要說好幾次,皇上才會給一點回應。

  皇上和項家的事突然不了了之,皇上甚至恢復了項二老爺的官職,隨人不是以前的正四品,但是恢復了官職。

  項章絲毫沒有鬆口氣,他現在異常焦躁,項逐元還沒有回來,為什麼沒有回來!

  項章不敢想,更不敢承認,他兒子得天獨厚,是項家的驕傲,從小到大就是別人望塵莫及的存在,他處事有分寸,做事有章法,小小年紀更是得幾代皇帝重用。

  雖然有些小問題,子嗣上沒有辦法,但瑕不掩瑜,那件事已經過去!

  可現在!項章氣的一拳打在桌子上!

  管家嚇的沒敢進去!

  項章臉色陰沉,他就是太相信項逐元,什麼不近女色!他是要上天!竟然又那等——

  項章捨不得說出來,更不願意相信這樣齷齪不堪的事會發生在他寄予厚望的項逐元身上!

  項家哪一點虧待了他,讓他生出這等給家族抹黑的事情,他知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可就如項逐元當初告訴他對女色不感興趣一般,他一樣不能對任何人提!

  項章手掌握緊,恨不得一開始就掐死項心慈!

  ……

  「忠國夫人出事了。」

  「什麼事?」

  「沒打聽出來,雅棠殿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但肯定出事了,半個月了,雅棠殿沒有任何事傳出來,就很奇怪,皇上現在不會都城就是因為雅棠殿。」

  「有這等事?」

  「誰知道,不信你遞個摺子進去試試?」

  誰敢,太皇太后前些日子問起,皇上大發雷霆,現在誰敢去觸霉頭。

  ……

  九王爺從外面回來了,協助皇上處理政務。

  九王爺恨的咬牙切齒,要不死了,要不醒了,現在不死不活算怎麼回事!她死不死不好說,明西洛快被掃把星拖垮了!

  ……

  「忠國夫人出事了你們聽說了嗎?」

  「皇上至今沒走,是因為忠國夫人還沒醒,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但山莊那邊處死了很多人。」

  費兆行站在一旁,手裡的茶杯頓珠,他也只是聽說,很多聽說加上一起,他什麼都不知道。

  別說進雅棠殿就是寶珠山莊現在都進不去,從那天七整個寶珠山莊全部封鎖,不准任何人靠近。

  面對這一切,費兆行發現,他除了等待什麼事也做不了,甚至除了忠國夫人能證明他們見過,誰又知道他。

  現在就連費兆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夢,他認識的人、家族留下來的勢力,也都無法打探到雅棠殿的消息。

  而那幾位從山莊出來的大夫,都已經遠行;他幾次覲見皇上也石沉大海。

  費兆行看著手裡的銀鈴鐺,這是他重新買的,依稀有些恍惚。

  ……

  時間一天天過去,夏天連個尾巴都不剩了,被太醫們一直認為沒事的忠國夫人卻沒有任何轉好的跡象,以至於太醫連勝劫後餘生的表情都不敢在皇上面前露了。

  這段時間項承聽不進任何人的勸告,也不上職,整個人快速消瘦下去,要和女兒一起死。

  ……

  長安跪在皇上腳邊,手裡抱著太子,每天都要講一遍夫人閉眼之間都惦記著太子,帝安公主他心敏小姐帶走了,可帝安公主也有長大的一天,同樣需要皇上庇護,所以:「皇上,多吃一點,別等夫人好了,您身體熬垮了。」

  明西洛放下勺子,他沒有不吃東西,他知道如果自己真有個三長兩短,九王爺,項章都不會照顧好心慈,他們會很快放棄她,所以他怎麼能不吃東西。

  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麼當初不能好好跟她說,為什麼要調走林無競,如果林無競在……

  ……

  管家奉命進了雅棠殿,見到世子,頓時心疼不已,七小姐的事並不是世子的錯,世子也不知道會這樣:「世子,侯爺讓您回去一趟。」

  項逐元抬頭,最近遠征的事情加緊收尾,他有些忙:「有事?」

  「回世子,侯爺沒說。」

  項逐元垂下頭:「下去吧。」

  管家有些為難,他已經來好多次了,如果世子再不回去:「世子……」

  「善行,將人帶出去。」

  「是。」

  ……

  項章急得走來走去,他竟然還敢不回來!他知不知道他是項家的千古罪人,如果不是項七出事了,他是不是要跟皇上槓到底!

  他就說好端端的為什麼皇上突然對項家下手!他現在還敢在雅棠殿不出來!「告訴他,審問有結果了,讓他出來!」他怎麼能做出讓項家萬劫不復的事!

  「是。」

  片刻,管家又匆匆回來:「侯爺,世子說他知道了,讓您回去。」

  「他知道什麼!」

  管家垂下頭,不知道世子知道什麼。

  那天之後雅棠殿戲班子所有的人都被控制住,但動手的人已經死了,其他人一問三不知,根本問不出理由。

  刑部甚至對他們動了刑,穆濟親自審的,所以可以確定,那些人真不知道。

  雖然不知,但為以防萬一,皇上下令將人都殺了。

  「侯爺……」

  「讓他待著!」永遠別回來!

  ……

  容度幾次覲見都被拒了,信件再也送不進雅棠殿,抓在手裡的線完全斷開,連海上,斗的不可開交的局面瞬間偃旗息鼓,海上島國都快被剷平了。

  他連找項逐元,送上容家艦隊都不可能打探到消息,心慈怎麼樣了?

  「公子?」

  「有消息了嗎?」

  友安搖搖頭,但:「二老爺來了。」

  容度興致缺缺,來就來了。

  ……

  「忠國夫人快不行了?」

  「聽說已經死了。」

  「閉嘴,不想活了!」

  ……

  這一天,穆濟從宣德殿出來,將項章拉到一邊:「夫人,怎麼樣了?」

  項章嘆口氣,在外依舊是好大伯,他也想永遠是好大伯,但兩人太讓他失望了,項逐元項心慈,牽著拉著整個令國公府去死,後者從未覺得項家是她的家:「還沒醒。」

  穆濟嘆口氣,可惜了:「太醫怎麼說?」

  「不容樂觀。」

  「希望夫人,吉人自有天下。」這句話真心實意。

  「一定。」

  ……

  初秋的天空是丹青妙手,天高雲疏,大雁南去。

  明西洛坐在床邊,為她擦著手:「你的山水屏風繡好了,幀娘讓人十二個時辰加緊趕製,總算趕上了初秋給你送來,給你放在前廳了,另外我還讓她們做了幾身裙子,回頭可以穿出去游湖。」

  明西洛將毛巾放入水盆,淋干水,伺候她擦臉:「聽秦姑姑說,你一直在擔心海上的事,現在已經沒事了,你若是……」明西洛沒有說下去,將她扶起來給她換衣服。

  不一會,項心慈煥然一新,重新躺在床上。

  明西洛看著她,看了很久,自嘲一笑:「秦姑姑說你並不是不喜歡我,只是不知道怎麼面對我和項逐元是嗎……」

  床上的人沒有回答。

  「其實……」明西洛想到那天幾人不歡而散,項逐元毫不在意她與費兆行做了什麼,只關注心慈的行為,便讓他……

  明西洛覺得自己後續永遠做不到項逐元那樣,只要她高興什麼都可以退讓。

  明西洛深吸一口氣,他還是希望得到她的回應,希望可以天長地久,希望有個結果:「我不該說這些煩你,玄簡最近在處理幾個水國的事,海上……他沒拿,我也沒接,就這樣吧,或許樂樂感興趣,對了樂樂會叫爹了……」

  明西洛說了很久,久到不得不去前殿看看,才起身,剛剛站定,眼前猛然一黑。

  長安急忙上前扶住皇上。

  明西洛擺擺手:「沒事。」才一步步向外走去。

  ……

  眾臣很快發現,皇上開始在宣德殿早朝了。

  「皇上不回梁都城?」

  「誰知道。」

  皇上現在這樣水敢問,但這種時候眾人都覺得梁國在對外用兵的關鍵時刻會出問題,誰知道項家和皇上竟然冰釋前嫌,一致對外,而且,皇上治下更嚴厲了。

  誰敢去討不痛快。

  ……

  雅棠殿內。

  秦姑姑還是找上了芬老夫人:「項家老夫人來過了沒有勸走五老爺,老爺他……」秦姑姑眼眶通紅。

  芬娘起身,小巧的身體托著沉重的負擔,帶走了項承。

  說來可笑,那天項承依舊沒第一時間認出她,甚至第二眼也沒有認出她,但這些都不重要,芬娘以為自己不可能帶走他,誰知項承竟然跟她出來了。

  只是兩人都沒有再身份上多說什麼,只是芬老夫人端來的飯,項承總會多吃一些,也開始上朝了。

  ……

  最後一批大雁南遷而去時,項心慈依舊沒有醒過來。

  遙遠的海中兩國陷入地獄裡掙扎,遠征考驗著梁國各項補給能力。

  而這半年,梁國境內以個極快的速度運轉著。

  臨近初冬,在項心慈身體能承受遠距離移動時,明西洛終於帶領半數朝中官員回了梁都城,結束了最長時間的避暑之旅。

  臨走之前。費兆行遠遠的看了隊伍一眼,這半年沒有一點忠國夫人的消息傳出來,生死不知。

  ……

  明西洛看著項逐元,兩人之對峙了片刻,項逐元同意將心慈安置在皇宮。

  所有的事情都在繼續,一切有條不紊,東文街頭的餛飩攤位換了幫工的大娘,集市上人山人海。

  在忙碌的生活中,誰還記得是不是少了一個人,就連大臣們也習慣了不再提起那個稱謂,反而是太皇天后與九王妃,最近鬧的不可開交,讓監國的九王爺十分惱火。

  ……

  最近官場上發生了意見大事,項家三老爺因身體不適主動請辭,摺子遞到皇城,皇上沒有恩准。

  項三老爺繼續上湊。

  直到項侯爺親自與皇上對話後,項三老爺退職,不退位,依舊留在新南協助新官員執掌一方。

  項章從御書房出來,對著難得陽光燦爛的初冬嘆口氣,項家的危機總算過去了。

  但項家也從此低調下來。

  ……

  乾明殿燒起來火爐。

  明西洛今天回來的有些晚,外面的雪更大了,太皇太后身體有些不適他去看了一眼。

  林無競端了熱茶過來。

  明西洛接過來:「心慈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

  「項逐元呢。」

  「走了。」

  明西洛烤了一會火,換了衣服,才坐在床邊給她講今天發生的事,重點將太子今天闖的禍說了一遍。

  床上的人靜靜的躺著,肌膚紅潤、呼吸綿長,仿佛睡著了一樣,與幾個月前仿佛消失的脆弱比,現在的她已讓人欣慰,誰還敢再奢求什麼?

  ……

  回都城後,項逐元搬回令國公府住,但與項章的關係微妙起來。

  想狠狠斥責兒子一頓,質問項逐元的項章,見到久未見的兒子後,突然膽怯了,什麼都不問,不說,仿佛什麼沒有發生一樣,他依舊是項家舉世無雙的世子,是所有人的表率,是梁國這一界最傑出的一代。

  ……

  冬雪落了一層又一層,今天像往常一樣是尋常的一天。

  明西洛早上披上大氅,往年無懼風雪的他,今年覺得異常寒冷,準備去早朝。

  明西洛坐在轎攆上看著這場落雪,突然想起年少時她在大雪中向自己奔來的樣子,只剩她孩子氣的言語,含笑的眼眸,仿佛還是昨天的事情。

  明西洛伸手,接了一片雪,雪很快在他掌心融化。

  明西洛卻沒有鬆開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喃喃自語:「給她看看。」

  長安不知道為什麼抖了一下。

  突然,長福穿著單衣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皇上!皇上!娘娘醒了!」

  明西洛忽然轉頭。

  長安喜極而泣。

  明西洛從轎攆上下來,向來路衝去。

  乾明宮內忙成一片,太醫進進出出,還有小太監歡喜的衝出來,撞在明西洛身上,頓時驚慌不已。

  明西洛沒有看他,急忙向來而去。

  貝闕珠簾的宮殿內,金屢絲紗的垂簾後。

  秦姑姑正小心翼翼的與夫人說話。

  項心慈茫然地看著她。

  明西洛衝到床邊。

  太醫瞬間讓開,剛剛他們已經給夫人查過好幾遍了,但都查不出問題所在。

  長安急忙上前,擔心皇上身上的斗篷傳了涼氣給夫人,慌忙為皇上解下,夫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明西洛眼睛發光的看著她,唯恐她跑了一般,小心翼翼:「心慈……」

  項心慈拉著秦姑姑的手,同樣茫然的看著來人,下意識往秦姑姑身邊躲了躲:「你是誰?」有些茫然,帶著害怕。

  秦姑姑立即安撫,急忙解釋:「皇上,夫人她剛醒,可能睡的時間長了,有些認不清人,沒事兒沒事兒,這是皇上。」

  項心慈看向秦姑姑:「皇上?」

  「對,天下最大的人。」

  項心慈依舊抓著秦姑姑的袖子。

  明西洛恍然,卻掩不住再次看到她動起來的痴迷,她終於醒了,伸出手,摸上她的臉。

  項心慈閃了一下,控訴的看著他,一雙眼睛仿佛再說:不准摸我!

  明西洛突然笑了,好,沒事真好。

  「皇上,皇上……」周太醫叫著人。

  明西洛不動,怎麼看她都看不夠。

  周太醫大著膽子拉拉皇上的袖子。

  明西洛才施捨他一個目光,隨即又看向心慈。

  項心慈被看的生氣!抓住秦姑姑有些惱羞成怒,一雙漂亮的眼睛可可愛愛的瞪的火焰四射!

  明西洛才依依不捨的被長安拉出去,但還不忘回頭看她一眼。

  周太醫快速道:

  「夫人神志似乎受到了影響,當時情況緊急,我們給夫人封了穴,這種情況很造成眾多問題,哪裡都有可能因為血液不暢無法恢復,夫人這種,屬下幾人也說不清,是哪種問題,只能養養看,但皇上。」周太醫立即跪下來:「當初微臣等人真的盡力了,真的啊,皇上。」

  「朕知道。」明西洛說完重新走了進去,看著她笑,看著她睡出的新髮型笑,甚至看著她欲發怒的眼睛也笑的出來。

  項心慈又生氣、又害怕,躲在秦姑姑手臂後看著他。

  明西洛笑著,伸手將她髮絲別到耳後。

  項心慈想躲,沒有躲開。

  「病了一遭反而不認人了。」

  「不准碰我。」

  「脾氣沒變。」明西洛聲音溫柔如水。

  項心慈皺眉:「他是誰!」

  「我是你的夫君啊,要不然怎麼會出現你的房間裡,而且我們有兩個孩子。」

  秦姑姑震驚地看向皇上。

  項心慈也懷疑的看著他。

  「不信你問她們,你是為了給我擋刀才受了傷,我們情深義重,你為我不顧生命,我為你生死守護。」

  秦姑姑頓時看眼一旁的長安。

  長安也不敢搭話,太醫沒說夫人一定想不起啊!皇上在這裡信口雌黃,就不怕被揭穿!

  項心慈求證的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

  明西洛卻沒有看一個奴婢,依舊盯著她,愛憐溫柔:「渴了嗎?喝點蜂蜜水。」

  項心慈拉著琴姑姑的衣袖,警惕異常:「是不是?」

  明西洛伸手結果,十分篤定:「蜂蜜檸檬,你喜歡喝的。」明西洛成了一勺放在她嘴邊。

  項心慈抬頭看眼前姑姑。

  秦姑姑點點頭:是,是。

  秦姑姑察覺到夫人拉她衣袖的力道鬆了下去,

  項心慈看著他,就那麼看著。

  明西洛讓她看,手臂執著的伸著,

  項心慈最終喝了一口,本暗淡無味口腔頓時被清香填滿,垂著的眼眸,慢慢笑了,如月亮一般好看。

  明西洛也笑了,好像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異常有耐心的,一點一點餵著

  直到心慈完全鬆開秦姑姑的衣袖,坐在他身前,明西洛眼底閃過一道水光,又很快收住。

  「什麼是夫君?」

  「夫君就是跟你一起生活的人。」

  林無競急忙沖了進來:「夫人。」

  明西洛揮揮手。

  項心慈瞬間挽住明西洛的手,尋求庇護。

  「你嚇到她了。」

  機靈的長安,立即命人將林無競架出去:「出去說,出去說,夫人需要休息。」

  林無競不願意:「夫——」

  「太醫說了夫人情緒不能激動,林大人出去說。」

  項心慈從明西洛身後探出頭。

  明西洛笑著:「不怕。」

  「他是誰?」

  「你的侍衛,護主不利,做事莽莽撞撞,若不是看在你平時重用他,就他這種讓你犯險的行為,朕都不會讓他或者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項心慈好像沒懂,又好像懂了:「我還想再喝一口蜂蜜水。」

  「好,喝多少都有。」

  秦姑姑看著夫人將依賴轉到皇上那裡,不知如何是好,怎麼會這樣?

  而且,皇上怎麼可以說是夫人的夫君,這等於給夫人降級。不是說夫人比皇后品級高,皇后是妥妥正壹品,可與皇上共用燙金黃色龍碗的人。

  可是,深宮比忠國府,自然不如忠國府逍遙自在,沒有約束,皇上這是欺負她們夫人,但她現在卻不敢駁皇上的話。

  項心慈似乎也不相信:「你真的是我的夫君?」

  「難道我是隨便認夫人的人?要不要抱兒子來給你看看,但你身體不好,剛剛醒,不適合見他,他力氣大,年齡小,怕傷了你,你可以等好些再去見他。」明西洛說著伸開兩隻手幫她將頭髮搭理起來。

  秦姑姑突然無話可說,兩人的確有太子。

  項心慈任他打理著頭髮:「那你喜歡我嗎?」

  明西洛目光溫柔的能滴出水來:「你以前從來不問這些問題,覺得沒意義,但——深愛。」

  「我呢?」

  明西洛瞬間領悟,好像被他逗笑了,刮刮她鼻子:「不管不顧地為我擋刀,你說呢。」

  「那我一定很愛你。」

  「是,是,你最愛我,但不如我愛你。」明西洛想再抱抱她。

  項心慈突然推開他:「我是不是還有疼我的家人?」眼睛直直的看著他。

  秦姑姑心一突。

  明西洛沒有任何轉變,一切思緒依舊在她身上:「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自信,為什麼?」

  「因為你年齡不大,而我覺得我不是性格軟的人,但是我說話好像又忍不住細細軟軟像個傻子,那定然是有人十分疼愛我,才會如此。」

  明西洛想到了項逐元,但先被她逗笑了:「說你自己傻。」

  項心慈推他一笑:笑什麼笑!

  明西洛順勢抱住她,好像抱住了無價之寶:「你父親十分疼愛你,你出事後,你父親一直很擔心,直到昨天他還來看你。」

  項心慈靠在他肩上,覺得自己被抱的越來越緊:「我就說嗎。」

  「是,你最聰明,來人,通知項五爺進宮。」

  林無競不想認,憑什麼!

  長安就卡著林統領!林統領難道真忘了皇上是誰!梁國內能讓一個禁衛軍統領說了算!「夫人身體要緊。」

  ……

  明西洛陪她玩兒了很久,直到她累了睡下去,明西洛還看了很久,又摸摸她的人,過了很久才讓長安守著,將所有人帶到了大廳,連秦姑姑都帶了下去。

  秦姑姑便知皇上防著她亂說話。

  乾明殿大殿內,所有人安安靜靜地跪著,大氣不敢喘一聲,如果皇上強給夫人一個新的身份,那麼,殺了她們一勞永逸。

  「剛剛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明西洛聲音不急不緩。

  下面無人敢應聲。

  「從今天起,項小姐是朕唯一的皇后。」

  長福帶頭跪下來:「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林無競不跪,倔強的站在大殿內。

  明西洛並不生氣,反而異常和藹:「一會進去看看她,她剛睡下,精力不濟,以後時日還長,少說點話。」

  「皇后娘娘千秋萬代!」

  明西洛瞥長福一眼,沒完沒。

  項逐元站在門口。

  秦姑姑心一緊,所有葳蕤院出來的老人都心中惶恐,這才是最終博弈。

  明西洛也看向了項逐元,因為心慈身體情況,他准了項逐元隨時進宮,此刻明西洛目光淡淡的看著他。

  項逐元也看著他,兩人隔著人群站了好一會,項逐元才越過眾人,向內室走去。

  明西洛沒有阻攔,跟了進去。

  長安跪在地上。

  「她剛剛睡了。」明西洛給她整理一下被子。

  項逐元站在床邊一動不動的看著床上的人,神色滄桑:「她真的醒了。」

  「嗯,一樣難纏。」

  「……」

  「她說,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我覺得這樣對他最好,那些煩心事就不跟她說了。」

  項逐元沒有說話。

  明西洛突然有些傷感:「她那麼長時間沒醒來,我想,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你我。」

  「她身體還好嗎。」

  「太醫看過,很好,她問我家裡是不是有極寵她的家人,否則她不會像個傻子一樣說話,我想,他說的應該是你,聽起來她很討厭她軟軟糯糯的聲音。」

  項逐元想到什麼,笑了:「她確實經常抱怨,但抱怨的時候更膩人,久而久之就這樣了。」他怎麼能算寵她,將殺了她的人送到她身邊卻不自知。

  明西洛神色慢慢嚴肅下來,看向她:「能不能讓我來照顧她,這樣的事——再不會發生。」

  項逐元久久沒說話:「……」秦姑在心慈昏迷後說了很多,心慈那段時間心情很糟。

  「但你當初對她動手。」

  明西洛其實記不清那一刻的感覺,整個人像被抽離一般,但事實如此:「是我不好,再不會有下次。」

  「憑什麼信你……」

  「海上、西南都可以給你,我的人和勢力可以終身不踏入,但我死後你死後不可繼承,這些都將屬於樂樂,而我和她還有帝安和太子,所以她更適合跟我生活在一起。」

  項逐元閉上眼又睜開:「她受了很多苦,不喜歡被人鎖在一個地方,不應該被你禁錮在後宮。」

  「她只是不記得,又不是傻了,她有整個盛世華裳,怎麼能天天待在宮裡?就是以前,我也沒有天天住在宮裡,哪裡不能住。」

  項逐元不願意!心裡有一千個理由拒絕他,他為什麼要讓出心慈,可他看著床上的人,想著她問的話『可以停止嗎』:「你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沒有人比我更合適。」明西洛語氣堅定。

  床上的人動了一下。

  兩人齊齊看過去,見她未醒,又齊齊舒口氣。

  項逐元眼睛驟然有了溫度,她手臂小小的弧度仿佛讓他看到了光。

  明西洛目光溫柔。

  項逐元卸下所有防備,坐到床邊,握住她的手,他不喜歡明西洛,以前是現在也是,但是他對明西洛會對項心慈好沒有任何疑慮,目光全部落在心慈身上:「如果我覺得你不合適,我會隨時說出真相。」

  明西洛如釋重負:「隨時恭候。」

  「西南和海上就不用了,她不喜歡這樣。」項逐元痴迷的看著她,她瘦了,好不容易養出的肉掉起來那麼容易,但她醒了。

  ……

  明西洛用半天時間完善了項心慈新的身份,她不再是像家七小姐,而是項章與外室芬娘當年所生的私生女,並未上項家排行。

  兩人在明西洛未曾成為帝王時結識,生兒育女。

  明西洛能輕易回憶出眾多兩人曾經的往日,項心慈好像都有印象:「雖然我覺得沒什麼好懷疑的,但是——」

  明西洛將人攬入懷中,溫柔無雙的看著她:「但是什麼?」

  「但是我晚飯不想吃魚。」

  「吃魚長腦子。」

  「我不想。」

  「好,你想吃什麼,我來做,叫上爹娘一起來吃。」

  項心慈把玩著明西洛的頭髮:「他們兩個好像又吵架了,不知道總在吵什麼,我娘特別擅長冷著我爹,我爹像個受氣包一樣,勛貴人家的孩子就是不好。」

  明西洛不解:「爹都受氣包了為什麼不好?」

  「你不懂。」項心慈從明西洛懷裡退出來:「不跟你說了,我答應帶安安出去玩。」

  「好。」明西洛起身。

  「你幹嘛。」

  「跟你們一起去。」安安這么小卻是一個懂事聽話的孩子,已經承擔起照顧娘親的重任了,梁公旭將她教的很好,他定也不負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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