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要好好的

  安國寺內一眾僧人早起打水、掃院，蘇毓靈穿過前院直接去了後山最僻靜的一處茅草屋。

  寺院本就簡樸、肅靜，可在這樣的環境中竟還能有一這麼一處相比院前更加肅靜的地方。

  蘇毓靈與母親許久未見，乍一見院中穿著素白袍子的女子有些不敢認，緩步走進去，眼眶酸澀的厲害，站在那女子身後請喚了一聲：「母親。」

  白袍女子一怔，隨即轉身，清瘦的面容依稀能看出往日的絕色，蘇毓靈生的像極了母親，尤其是眉眼，她唯獨缺少了母親眼中那永遠清澈、永遠淡然的幾分氣度。

  「阿彌陀佛，這位小施主怎麼哭了？」

  蘇毓靈噗嗤一笑，「母親清減了。」

  鴦氏也隨她笑了笑，上下打量了女兒一會，便帶著她回了房中，「外邊冷，進屋說。」

  「別哭了。」

  

  鴦氏邊走邊安慰道：「剛來時有些不習慣，現在都好了，山中清靜，無人叨擾，也免了許多紅塵是非，日日喝著清泉水，吃著野果子，日子久了，我到真像個修身養性的仙人了。」

  她說的淡然，好似前塵往事早已置之度外，可蘇毓靈聽著心中卻酸澀的厲害，霖氏母女在府中錦衣玉食，憑什麼她的母親就要孤零零的一個人待在這！

  鴦氏倒了杯茶的功夫，轉身竟被她眼中這股殺氣嚇了一跳，急忙放下茶杯過去安撫女兒，「凡事皆有因果，如今我得這個結果便是前世種下了因，這是我的修行，自然也是我的因果。」

  蘇毓靈不想聽這些大道理，受苦了就是受苦了，誰給的傷就要百倍還回去，這話若前世母親同她說，興許她能聽上一二，可她已經蠢過一次了，這一世，也該到了那些人嘗嘗惡果是什麼滋味了！

  「不說這些了，靈兒餓了吧？

  母親去給你做些吃的，可能不比將軍府珍饈美味，卻也能填飽肚子。」

  蘇毓靈拉住母親，「女兒自是不會嫌棄，若能日日與母親在一起，就算天天吃糠咽菜靈兒也覺得高興，只是今日這飯咱們沒時間吃了，太后娘娘讓......小心！」

  她話沒說完，窗外忽飛進來一隻羽箭，蘇毓靈護著母親倒在床上，算是躲過了這一箭，然後卻並未全然結束，窗外同時射進來數十隻羽箭，每隻都塗著火油。

  「不好，快出去！」

  正當母女二人往出走，窗外再次飛進來一隻帶著火的羽箭，與地上火油一併燃了起來，阻了她們去路！

  蘇毓靈眸色漸冷，護著母親躲在柜子後面，隨手拔出匕首交給母親，自己拿了跟木棍。

  「母親看到了吧，這世道已然如此，披著人皮的牲口不在少數，縱使你已百般退讓，仍有人視你做眼中釘、肉中刺，若有一條縫隙夠我們存活，女兒定不選那不歸路，可如今若不奮起反擊......」蘇毓靈看著滿屋的火，沉聲接上後半句，「今日我們便會如這灰燼一般，連屍身都難以保全！」

  說吧，隨手從柜子中扯過一床被子裹住鴦氏，推著她從正門沖了出去。

  蘇毓靈護在母親身前，來一個殺一個，人在盛怒之下多有超常發揮，如今手中棍棒更勝刀槍，一招一式發了狠的直擊對手要害，飛身一躍竟擊碎了刺客頭骨，鮮血噴了她滿臉，大有一種殺紅了眼的架勢！

  「不管你們受僱於誰，今日若敢傷我母親半分，我必傾蘇家之力天涯海角將其誅殺，家眷妻兒皆不放過！」

  她一身肅殺之氣著實駭人，刺客們面面相覷了半天，持刀卻不敢上前，直到為首的那人下令，「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給我上！」

  刺客一擁而上，蘇毓靈天大的本事也雙拳難敵四手，可即使落於下風也始終護在母親身前寸步不離，直至那賊首最後一擊，一腳踢在她的肩上，人隨之摔了出去。

  蘇毓靈知道這一擊之後她怕是再也爬不起來了，飛身摔出去時絕望的看著母親，滿眼愧疚，不料原本應該落地的撞擊卻沒如約而來，而是落進了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中。

  「對不起。」

  秦楚燁看著她滿身傷痕和眼中的悲涼，心頭像是被誰重重的打了一拳，疼的撕心裂肺，「我來晚了。」

  蘇毓靈抬頭看過去，火光之中他那張臉顯得越發冷硬，眉眼一如前世一般，深邃、堅定，似是也曾救她於戰火之中，她哭了，眼角滑落兩行熱淚。

  絕望的時候沒哭、受傷的時候沒哭，就算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她都沒掉過一滴眼淚，可此時卻因為這個溫暖的懷抱和這亂世之中僅有的這麼一點安全感哭了出來。

  她想著，至少，還有人真心待她......秦楚燁的人快速解決了刺客，將屍體就地焚化，親自駕車護送蘇毓靈母女回了京城。

  蘇毓靈的傷看著下人，但多是皮肉傷，沒什麼大礙，上了藥沒一會就不疼了，掀開帘子看了看秦楚燁，想說聲謝謝，可又覺得這話已經說了太多次，怕是在他心裡也不值什麼分量了。

  想了一會，蘇毓靈說：「若日後殿下有難，靈兒必捨命相救。」

  秦楚燁偏過頭看著她，贈以溫柔一笑，隨口揶揄，「你還是盼我點好吧！」

  「我說真的。」

  「那我也不用。」

  秦楚燁看著她，眼神中的那點不正經漸漸隱去，難得認真的看著她，「我要你好好活著。」

  蘇毓靈沒在說話，緩緩坐了回去，目光之中看著帘子外面那影影綽綽的身影，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不太明顯的笑意，你也要好好活著。

  馬車中午方至皇宮，太后宮中內侍早早就在宮門口等著了，領著她們母女一路奔慈寧宮去了。

  太后一見鴦氏便笑著說：「難怪這丫頭生的如此標誌美麗，今日一見蘇夫人哀家便算是瞭然了。」

  鴦氏恭敬做禮，「太后娘娘謬讚了，小女實則任性頑劣，也就這副皮相還能勉強稱得上標誌罷了。」

  「夫人坐下說話吧。」

  太后拉著蘇毓靈的手讓她坐到身邊，卻無意間看見她手上的刀傷，當即詢問：「這是怎麼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