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朽木可雕也

  兩個女孩子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八卦，果然無論是什麼時代，八卦永遠流行。

  在夜國也是無聊，出不去就算了，待在裡頭也沒什麼意思。

  宮魅千拿著筷子夾起一塊香噴噴的肉放在碗裡，一下一下地戳著。

  「吃飽了？」

  夜九卿微微抬頭，問道。

  「嗯。」

  宮魅千點點頭，誰讓她早上起得晚，而且還吃了這麼多呢？

  「下午想做什麼？」

  夜九卿放下筷子，側身看著宮魅千。

  「不知道，」宮魅千搖搖頭，眼珠子轉啊轉，然後定眼看向夜九卿，「你下午有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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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說你想幹嘛，」夜九卿一下就猜中了她的心思，笑笑，「我再說有沒有空。」

  「你教我法術啊！」

  宮魅千嘻嘻一笑，帶著一些諂媚，「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教書……哦不，教法術的先生啦！」

  「我怕你太笨，學不會。」

  夜九卿嘴角彎起，時不時地破她冷水。

  「才不會呢！

  你還沒教我，怎麼就這樣說？」

  宮魅千叉著腰，不服氣地辯駁道。

  「好。」

  夜九卿站起來，拉著宮魅千的胳膊，「隨我去花園，這就開始教你法術。」

  「啊……」看著眼前還沒吃完的飯菜，「這麼快……」「早點教你就早點歇息。」

  夜九卿悟出這麼個道理，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早點死，省得她拖泥帶水。

  「拿著。」

  夜九卿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精緻的紅綾，遞給了宮魅千。

  「這是什麼？」

  宮魅千接過，上手的觸感很舒服，小聲嘀咕：「哪吒的混天綾嗎？」

  「不叫混天綾，叫散花綾。」

  夜九卿負手而立，看著宮魅千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模樣，不禁失笑，「一招可打散周遭花苞，二招可擊碎堅硬皮牆，三招可上天入地……」夜九卿頓了頓，視線迴轉到宮魅千的身上，「算了，你應該學不會三招，還是先試試一招吧。」

  很有覺悟，宮魅千估計三招就算要學會，也要學個好幾年。

  「這麼厲害！」

  宮魅千眼前一亮，把散花綾捧在手心，「我也可以上天入地了？」

  「我說了，你先試試一招，再想後面的招式。」

  夜九卿有些無奈，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這要怎麼用？」

  宮魅千點點頭，然後又對著散花綾發愁。

  「兩端在手掌纏繞一圈，雙手合十，氣沉丹田……」夜九卿嘀嘀咕咕說了一堆，宮魅千傻乎乎地跟著他說的做著。

  「最後鎖定一個目標，用內力去發功，不要分神，你試試看。」

  夜九卿站在宮魅千的一側，狹長的眼角輕飄飄地看著不遠處的一個就要凋謝的花朵。

  「這樣……這樣……最後這樣……」宮魅千有點緊張，嘴裡重複著剛才夜九卿說的步驟，然後使勁朝前面一丟。

  紅艷的散花綾輕飄飄地被丟出去，然後……就掉在了地上。

  夜九卿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道：「抓好了，要用內力，不是臂力。」

  「我……我……」宮魅千癟著嘴，「我哪知道內力到底該怎麼使嘛……」「來。」

  夜九卿上前一步站在宮魅千的身後，手把手地教她，「要這樣，纏一圈纏緊了，雙手要先合十……你看我手摸的地方，要在這裡發力……」夜九卿的氣息這麼靠近，宮魅千不轉頭就能用餘光看見他的側臉，他的手掌摸在她的腹部，那樣溫熱。

  「懂了嗎？」

  夜九卿垂下視線去看宮魅千，只見她像是在愣神，呆呆地看著他，「要專心，看我做什麼？」

  「哦……」宮魅千立馬收回視線，卻見夜九卿已經離開她了。

  腹部好似還有他的溫度，耳邊還能聽見他方才低沉性感的嗓音。

  「再來一次。」

  夜九卿儼然是一個先生一般，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宮魅千，又一次下達指令。

  「纏緊……合十……發力……」宮魅千嘀咕著，然後又朝著不遠處的那朵花，鎖定目標。

  「嗖」地一聲，散花綾飛出去，「砰」地一聲打斷了那朵花的花莖，可憐的小花就這樣掉下來，花瓣散落，果然「散花綾」就是真的散花綾。

  「哇！」

  宮魅千驚喜，高興地扭頭去看夜九卿，道：「我成功了！

  我成功了！」

  夜九卿也會心地笑了，就好似自己的笨學生終於上道了一般。

  果然，手把手地教學，朽木也可雕，爛泥還是能扶上牆。

  「嗯。」

  夜九卿點點頭，表示讚許，不過又補上一句：「要多練。」

  「好！」

  宮魅千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勵，再一次試了一遍。

  心裡默念招式的順序，本以為這次會和上次一樣把花瓣打下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最後就要碰到花莖時，散花綾就掉了下來。

  「怎麼這樣……」宮魅千有些沮喪，「明明剛才還好好的啊……」「要多練。」

  夜九卿又說了一遍，「無論是做什麼，學本事就是要一次次地去嘗試。」

  「嗯……」雖然有些受挫，但是夜九卿說得也不無道理，她從來沒接觸過法術，第二次就取得成功也只是碰巧而已，她深吸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不舒服的表情，「那我再多練練。」

  就這樣，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同一個動作，最後就連招式都爛熟於心了。

  如果說她練了有一百次，那麼其中有三十三點三三三次才是成功的。

  也就是說，花朵有三分之一的機率是被打下來的。

  「好累，我胳膊酸了。」

  宮魅千揉了揉胳膊，背駝下來。

  「休息一下。」

  夜九卿從身後走來，貼心地拉著宮魅千走向一旁的石亭，然後給她捏捏那隻胳膊。

  「哎，我真的好笨。」

  宮魅千有些氣餒，不禁吐槽自己，「練了這麼多次，還是總失敗。」

  「沒事的，」夜九卿笑笑，鼓勵她，「不是每個人都天資聰穎，你起碼還成功了幾次，有些人嘗試幾百次幾千次都成功不了一次。」

  「那一定是絕世笨蛋！」

  宮魅千握了握拳，憤慨道：「那我就是笨蛋的親戚，小笨蛋！」

  「不許說自己笨，」夜九卿稍微重一點點地捏了捏宮魅千的小臂，「只能我說你笨。」

  「嘁。」

  宮魅千好氣又好笑，扭過頭去嘀咕：「真霸道。」

  幾乎是一個下午，宮魅千都在夜九卿的「監督」下，一次次地練著，以至於到了飯點，宮魅千拿筷子都費力。

  手不自主地抖著，根本使不上勁。

  「不吃了！」

  宮魅千氣急敗壞，把筷子一放。

  「怎麼了？」

  夜九卿還在給宮魅千盛湯，卻見她又氣呼呼地不知道在生什麼氣。

  「手殘廢了！」

  宮魅千抱著胸，沒好氣地說道。

  「我還以為什麼呢。」

  夜九卿笑了笑，將碗放在宮魅千的面前，然後站起來坐在了宮魅千的身側。

  「你幹嘛？」

  宮魅千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卻見他已經拿起筷子夾了塊肉。

  「張嘴。」

  夜九卿輕輕地說道，將那塊肉遞在宮魅千的嘴邊。

  宮魅千乖乖地張嘴了，原來他是要餵她啊。

  「要吃哪個？」

  看著宮魅千嚼完，夜九卿問道。

  「吃這個。」

  宮魅千指了指放得有點遠的芹菜炒肉。

  「來。」

  夜九卿很快就夾起來餵給她，簡直就像是在餵小寶寶一樣，體貼又耐心。

  終於等宮魅千吃飽了，夜九卿又問：「飽了嗎？」

  「飽了飽了。」

  宮魅千摸了摸小肚子，這才轉念一想，道：「你還沒吃呢，你快吃。」

  夜九卿笑了笑，道：「好，你吃飽了就好。」

  這個男人就是這樣，總要為宮魅千著想，她手不方便，他就一口一口地餵她直到她吃飽。

  根本不在乎自己一粒米都還沒吃上，儘管兩個人都在一張飯桌上。

  夜九卿確認宮魅千吃飽了，這才自己動筷吃起來。

  他沒有什麼特別愛吃的，飯桌上做的菜都是按著宮魅千的口味來的，大魚大肉的，沒有很素的菜品。

  宮魅千喜歡吃什麼，夜九卿就跟著她的口味，吃著她吃過的。

  托著腮看著身側的這個男人，不得不說他很有魅力，對於她來說，他真的很棒。

  如果放在現代，他應該很受歡迎吧……長得這麼帥，法力高強，對別人冷淡但是對自己喜歡的人卻貼心至極。

  這麼說來，好像自己賺到了？

  宮魅千暗暗地想著，雖然這傢伙並沒有男主光環，他更不是這世界的男主，不過……看了眼身側的這個男人，宮魅千覺得自己好像心動了。

  雖然和他相處只有幾天，但是有時候喜歡一個人很容易，一個動作一句話就可以讓人陷入愛河，儘管宮魅千還沒有那麼誇張，但她好歹也不是心如堅石，總是有血有肉的一個女生。

  「什麼時候你也喜歡看我吃飯了？」

  夜九卿對上宮魅千的視線，笑笑道。

  「誰喜歡啊！」

  宮魅千想要轉過頭去，而後又捉到重點，道：「也？」

  「咳。」

  夜九卿壓下一口菜，低下頭道：「沒有也。」

  其實夜九卿說的是小翠，之前他一個人吃飯，小翠總是站在他的身側，時不時給他添菜端茶什麼的。

  有時候和裴子川一起吃飯，他也喜歡看他，不知道的還以為裴子川對夜九卿有什麼奇怪的「感情」，其實只是覺得和主君在一張飯桌上吃飯有些不妥，他只能緊張地看著夜九卿而已。

  「哼。」

  宮魅千哼了一聲，也不逼問他，反正這也不重要。

  夜九卿吃起飯來很斯文，每個菜他都只是吃一點，比起宮魅千的「餓狼撲食」，兩個人簡直差距極大。

  他的手指很修長，有些接近病態的白，肌膚紋理很好，嗯……可以當手模！

  總覺得小說中描寫的高顏值根本不存在，哪來這樣長得帥氣非凡的男人？

  直到見到了夜九卿，宮魅千才被狠狠打臉——真的存在，那就是夜九卿。

  「好了，撤下吧。」

  夜九卿放下筷子，淡淡地告訴身後的小翠。

  「是。」

  小翠應下，然後便開始收拾起來，宮魅千身邊的彩雲也一起幫忙。

  「你到底在看什麼？」

  夜九卿抬眼看著宮魅千，後者還在發愣。

  「看你不行嗎？」

  宮魅千挑了挑眉，理直氣壯。

  「晚上讓你看個夠。」

  夜九卿輕輕地說著，嘴角上揚，語氣卻很欠揍。

  「你……」他總是這樣，在有外人的情況下也喜歡和她開這種玩笑，即使有時候他說的也不是玩笑話。

  夜九卿從不會這樣，別說是玩笑了，他就連多一個字都懶得說出口。

  小翠一邊收拾著，一邊聽著他們倆人的對話，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如果說是宮魅千的到來改變了夜九卿的性格，但是實際上，夜九卿沒有變，只是對於宮魅千，他變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宮魅千還在抱怨胳膊疼，沒等她歇下，夜九卿已經拿來一個小巧精緻的湯婆子給她敷著了。

  「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夜九卿一邊敷著一邊給她揉揉，輕聲問道。

  「好點兒。」

  宮魅千點點頭，懶懶地靠在床頭。

  現在的宮魅千可謂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千金大小姐也沒有她這樣舒適。

  畢竟夜九卿對她好，那她日子一定是很滋潤的。

  誰說抱著魔王的大腿不好使？

  瞧瞧她，不就是特別好使嗎？

  「想什麼呢？

  露出這樣的傻笑。」

  夜九卿不禁開口問道。

  「沒想什麼。」

  宮魅千斂起笑容，轉頭去看夜九卿，又道：「你會一直對我這麼好嗎？」

  「會。」

  夜九卿不假思索地回答，又補充道：「只要我沒死，我就會一直對你好。」

  說到這個，宮魅千就是一時的僵硬。

  大魔王總歸要死的，除非他避開那個蘇憮然，不去和他再有交集和矛盾，那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你能不去嗎？」

  宮魅千艱難地開口，微微皺眉問他。

  夜九卿一時間沒明白她說的「不去」是哪裡，但是很快他就理解了。

  將湯婆子放在她的手上，淡淡道：「為什麼你一定不想要我去？」

  「因為……」宮魅千手上拿著湯婆子，卻覺得很涼，「因為很危險……」「你不相信我嗎？」

  夜九卿定定地看著宮魅千，眼底的情緒有些看不明，「你知道，誰先完成任務，得到法器，那就有晉升上仙的機會，連同你也可以，不好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宮魅千皺著眉，思來想去，最後說：「其實我們這樣也挺好的，過過小日子，就算不成仙，也沒有什麼壞處。」

  「成仙就可以長命百歲，沒有疾病纏身，沒有愁苦艱難，這樣的日子，我想和你共享。」

  夜九卿拉起宮魅千的小手，輕輕摩挲，聲音是那樣溫柔。

  宮魅千一時間沒話說了，只是看著他那輕柔的動作和真摯的眼神，她也不再強硬了。

  夜深了，房內的燭火已經熄滅，宮魅千睜著眼睛還沒有睡去。

  內心突然很糾結，一方面她還是秉持著回到現實的念頭，一方面又好像放不下他，又或者是……不想他死。

  說來好笑，一開始她心驚膽戰的是自己會不會死，被夜九卿這個大魔頭殺死，現在僅僅是過了幾天，她倒是擔心起夜九卿的安慰了。

  儘管明白他的法力目前除了北戎國，其他都是無人能及，但是碰上蘇憮然這個男主角，能不能活下來倒也是難說了。

  雖然說阻止夜九卿去奪渾天戟確實是阻斷夜九卿要死的最佳途徑，但是他的性格她也是瞭然，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是要去的。

  性格的強硬確實是成為大魔頭的一大原因，再加上本身的天資聰穎，卻很難去解釋為什麼最後被蘇憮然殺死了。

  現在宮魅千就覺得自己好像已經開始有了牽掛，原以為在這個世界裡，她渾然一身毫無留念，可誰知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和夜九卿的相處使她也開始懷疑自己，到底什麼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她現在沒人可以傾訴，因為她知道太多秘密。

  但是越是看著這劇情的發展，她倒是開始覺得有些劇情線怎麼開始變道了？

  一開始本以為自己這個炮灰角色或許不可能改變故事的延續，卻不料因為自己的「起死回生」，就連男主角都對她起了些感情。

  更別說這個大魔王，居然早就同她認識？

  到底這是bug還是命中注定？

  宮魅千不知道，她也被弄得一團亂麻……「還不睡？

  想什麼呢？」

  夜九卿的聲音幽幽地從她身後傳來，那雙眼睛也緩緩地睜開。

  「我睡著了。」

  宮魅千閉上眼睛，裝模作樣地睡起來。

  「我知道你沒睡。」

  夜九卿緊了緊雙臂，將宮魅千攏在胸前，「你睡覺，會打鼾。」

  「你……」宮魅千轉身想要打他，但是被他抱住沒發轉身。

  「好了，」夜九卿低低地笑著，然後輕輕地抓住宮魅千不老實的小手，「累一天了，快睡吧。」

  說起累，其實夜九卿更累才是，上午處理政事，下午還要教這個小笨蛋學法術。

  「嗯，睡了。」

  宮魅千沒再說什麼，而是乖乖地閉上眼睛，和夜九卿一同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