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算朋友，同學而已

  周二下午放學後，一中校門口的數輛豪車陸續朝顧家方向而去。

  「真是稀奇，顧靈思這次居然把聚餐安排在她家裡！」

  夏凌開口就是吐槽。

  她坐在自家車上，身旁是明黛，兩人正在前赴顧靈思約的路上。

  今天直到下午最後一節課，顧靈思都沒有公布晚上聚餐的地點，大家沒多想，以為她會習慣性地安排在他們常去那幾家餐廳。

  誰知等放學，顧靈思群發消息提及的晚餐地點，竟然會是顧家老宅！

  

  這故意踩著點，就像是在害怕說得早了，就會有人反悔不去……

  明黛沒出聲，靜靜望著車窗外。

  天幕漸漸昏暗，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車內車外溫差大，車窗玻璃便籠上一層薄薄的霧，讓窗外飛逝的風景變得模糊，沿車道亮起的霓虹燈火如風中飄搖的豆火。

  視線隨之被模糊、阻隔，明黛忽然發現，自己以前看見的顧靈思好像也是這樣，隔著一層籠了霧的玻璃，玻璃後的人如鏡中幻影，從不真實。

  而現在，那面玻璃上的模糊霧氣正在一點、一點地擦去，讓她逐步窺見真實的顧靈思——那個她前世從未真正看明白過的顧靈思。

  「顧家到了。」

  夏凌小聲提醒。

  明黛恍然回過神，才驚覺時間在沉思里已經悄然流逝。

  黑夜裡，匍匐盤踞的顧家老宅就像是一頭巨大的獸，張開黑色雕花鐵門形狀的猙獰大口，吞下一輛輛陸續而至的車。

  徹底黯淡下來的天色，烏沉沉的雨幕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深宅大院裡養的大樹在狂風裡張牙舞爪，間或亮著的幾盞微弱燈火，根本驅散不開黑暗。

  當然，平時這座老宅並不是這樣，它優雅而華麗，坐落在燕京最老的富人區，從外面看來，這一片低調得像座城市裡的森林公園，只有深入曲折的林蔭車道，才能看見沿路的一座座大宅。

  顧家老宅屬於其中占地面積最大的幾座，以主樓為中心，兩座附樓如鳥翼擁簇，它建成超過五十年，曾有顧家三代人居住在這裡，是顧家的象徵。

  此時，隨著一輛輛車的抵達，主樓魚貫而出幾名傭人，打著傘，護送著從車上下來的客人們。

  眾星拱月的顧靈思走在最前，她舉止優雅似空谷幽蘭，來到這座大宅，那周身氣質便如魚兒回到水裡般相得益彰。

  忽然她想起什麼，在簇擁的人群里回頭，笑眼明亮地朝明黛望來，語氣親切：

  「明黛，你快到前面來！」

  其他人都知道今天能被邀請來顧家是因為明黛，儘管有人不爽，卻還是往兩邊退了退，給明黛讓開一條通往顧靈思的路。

  這其中，以唐雪臉色最難看，連看都不願意看明黛，哼了一聲扭過頭。

  眾目睽睽之下，明黛沒動。

  在旁人看來，戴著傻氣眼鏡、剪著傻氣劉海的她，是因為受寵若驚呆住而不敢上前。

  只有明黛，和她身旁的夏凌知道，她是不願上前。

  「哎呀。」

  顧靈思笑著就要過來拉明黛。

  「明黛是誰？」

  優雅女聲翩然而至。

  有誰低呼出聲，隨即匆匆避開，順便響起幾道此起彼伏的「阿姨」和「夫人」。

  顧靈思立刻調轉腳尖，眼裡迸發出強烈的驚喜，輕快跑向來人：

  「媽媽！」

  是顧母魏因！

  室內開著熱烘烘的暖氣，魏因身上便只穿了件印花真絲長裙，布料誇張的色彩碰撞宛若藝術畫作，偏偏與舞蹈演員出身、身材曼妙的魏因十分融洽。

  非但沒有壓住她的美貌，反而襯得她越發的明艷動人，除了眼尾的淡淡細紋，幾乎看不出任何歲月停留的痕跡。

  就連那雙眼睛，也沒有半點被生活蹉跎的滄桑，像個天真少女亮灼，一看就是幾十年來順風順水被寵慣的。

  此時的魏因被顧靈思親昵摟住手臂，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背。

  顧靈思：「您不是去F國，要後天才回來嗎？」

  魏因：「因為想我的寶貝，所以提前回來了呀。」

  母女倆的親密讓周圍人會心一笑。

  明黛沒笑。

  她很安靜，隔著厚厚的黑框眼鏡，那雙琥珀色如璀璨寶石的雙眸，不期然與另一雙恰好看來的琥珀色眼睛對上。

  「你就是明黛？」

  魏因頗覺得稀奇，上下打量明黛，

  「你也是我們靈思的朋友嗎？」

  顧靈思正要笑著點頭。

  另一個緩慢，略微低沉，卻咬詞足夠清晰的清泠聲音響起：

  「不算朋友，同學而已。」

  人人倒吸涼氣。

  魏因臉上的笑也慢慢消失。

  她高傲地收回落在明黛身上的視線，回歸她的寶貝女兒。

  如此輕描淡寫、不以為然，就像是略過了區區一個讓她懶得留意的物件。

  魏因手扶在顧靈思腰後，仍是親和語氣：

  「難得我們靈思今天邀請這麼多朋友來家裡，大家記得玩得開心哦！廚房那邊我已經吩咐過了，想吃什麼就說，千萬別客氣！」

  「謝謝阿姨！」

  「魏阿姨你還是這麼美麗！」

  少年們紛紛起鬨，把魏因哄得笑不攏嘴。

  「一個個的就是嘴甜！」

  他們的熱鬧，好似把明黛摒除在外。

  這時，魏因略過明黛，看到了她身後走來的夏凌。

  剛才夏凌接了個家裡電話，便在車上多停留了幾分鐘。

  魏因不由得挑起眉毛，臉上笑容更加真切親和：

  「夏凌來啦？沒想到你會來參加靈思的聚會，你們倆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的？阿姨看著可真高興！」

  這獨一份的熱情態度並不會讓其他人不滿。

  畢竟那可是夏凌！

  哪怕魏因身為長輩，依然要尊重並高看的夏凌！

  至於夏凌，雖然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聽了魏因的客套話，仍然非常誠實地回答：

  「魏阿姨，好久不見。今天我是陪我朋友明黛來的。」

  比起明黛的直白，這話就要委婉許多。

  ……委婉地否認了和顧靈思的朋友關係。

  頓時，周圍一片靜默。

  魏因臉上的笑容隨之僵住，眼裡逐漸燃起怒火——

  這兩個女孩兒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