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醫者本心

  楚落晨感激的看了一眼鳳景南，但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莫管家眼中閃過的失落。

  上了年紀的人都是渴望熱鬧，希望身邊有人陪伴的。

  就在此時，外面院子裡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一個少年模樣的侍衛就慌張的沖了進來，也顧不上行禮，只看著莫管家，眼中閃爍著淚光，抽泣道：「莫大叔，您快去看看吧，我哥哥他……他方才又吐了血，現在已經昏死過去了。」

  這個少年叫方寒，有一個一母同胞的哥哥叫方冷，是鳳景南這次率兵出征的時候從一夥打家劫舍的馬賊當中意外救下的，他們的父母都已經被殺，而方冷為了保護弟弟，也傷的很重。

  莫管家聞言，臉色一變，不過卻並沒有著急跟著那孩子去，而是抬頭看著鳳景南，等著他的示下。

  「去吧，」鳳景南開口，目光掃過滿臉淚痕的方寒，叮囑道，「盡心醫治，需要什麼就只管到庫房去取。」

  

  方寒此時在猛然間察覺到此時坐在主位上的鳳景南，心中一謊，連忙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道：「多謝主子，我們兄弟的命都是主子的，以後只要主子開口，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方寒也在所不辭。」

  鳳景南擺了擺手，開口道：「快去吧，先救你哥哥的命要緊。」

  如此，莫管家才帶著方寒腳步匆匆的離開了正廳，朝後面下人住的院子去了，路上莫管家又此次詢問了方冷的情況，心中只覺得他舊傷未愈，新病又來的兇險，怕是很棘手，不自覺擰緊了眉頭。

  他們兩個人出去之後，楚落晨方才放下手中的茶碗，抬眸看著鳳景南疑惑道：「莫管家還會替人治病？」

  「會不會治病的我卻不敢說，只是莫管家對藥膳很有研究，也知曉一些藥理，」鳳景南說著也端起了茶碗，不過最終卻沒有喝，仍舊放在桌子上，繼續說道，「我當時看到方冷的時候，他的左手已經被馬賊砍斷了，身上全都是血，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死死的把方寒護在身後，那樣的眼神……就好像是孤注一擲的猛獸。」

  鳳景南現在回想起那日的血腥場面，依舊是心有餘悸。

  他出手救這兩兄弟，並不僅僅是出於同情，而是有那麼一瞬間，他在方冷的身上看到了當年他自己的影子。

  無依無靠，為了生存只能孤注一擲的少年郎，就那樣一去不復返了！

  楚落晨還以為鳳景南會一直說下去，可是等了半晌卻見鳳景南只是面色平淡的看著未知的地方，明顯沒有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打算，於是主動開口道：「受了那麼重的傷，應該請大夫才是。」

  「請過了，」鳳景南這才喝了口茶，重新調整了情緒，開口道，「鳳陽城裡最好的大夫已經來看過了，傷口都處理好了，還開了不少的補藥，原本這兩日已經見好了……」鳳景南的話還沒有說完，莫管家便滿頭大汗的走了進來，氣喘吁吁的道：「主子，那孩子高燒不退又一直在說胡話，怕是……還是打發人儘快到鳳陽城去請大夫過來吧。」

  莫管家也是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可方冷還是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甚至連呼吸都很微弱了。

  永和別院在鳳陽城外，現在去城裡請大夫即便是快馬加鞭，少說也要半個時辰，方冷目前的狀況來看，只怕根本就等不到那個時候。

  鳳景南猛地站起身，看著外面門口招呼道：「暗夜！」

  話音剛落，一個黑色的身影就輕飄飄的從高處落下，然後幾乎只是一眨眼的瞬間，人就已經到了鳳景南的面前，雙手抱拳道：「主人有什麼吩咐？」

  其實從鳳景南和楚落晨出了楚家大門上了馬車，暗夜就一直都在他們身邊，只不過以他的身手，除了鳳景南意外沒有其他人能夠發現罷了。

  「立刻去鳳陽城請最好的大夫過來……」「現在去請怎麼能來得及，」楚落晨也站起身，看著鳳景南開口道，「如果是高燒不退的話，多半是之前的傷口沒有處理好，化膿發炎了，如果繼續等下去的話就算是有幸保住了命，只怕腦子也要被燒壞了。」

  鳳景南這才猛然間想起，有楚落晨在哪裡還需要什麼大夫，她的醫術可是他親身體驗過的。

  只是那方冷畢竟只是一個路邊撿回來的孩子，讓楚落晨這樣的身份去給一個野孩子看病，鳳景南覺得多少都是委屈了楚落晨，因此只遲疑的看著她，不知道究竟該不該開口。

  楚落晨本就不是看重身份地位的人，加之還有身為醫者的仁心，她絕對做不到眼睜睜的放著一條人命不管，當即開口催促道：「還愣著做什麼，快些帶我過去。」

  莫管家不置可否，只能看著鳳景南，鳳景南眼中則滿是讚許之色，開口道：「夫人的醫術只怕還在那白神醫之上，方冷能有夫人親自醫治當真是福氣。」

  隨後，鳳景南親自陪同楚落晨，和莫管家還有暗夜的一行人到了後院下人休息的房中。

  方冷此時已經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氣了，方寒守著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口口聲聲的喊著：「哥哥，你千萬不能死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其他聞聲而來的侍衛都是站在一旁，滿臉無奈的看著這兩兄弟。

  看到鳳景南親自過來都是一愣，都忙著要行禮，卻是被鳳景南一揮手阻止。

  楚落晨也不管屋內的其他人，只是快速走到床邊，看了一眼此時已經奄奄一息的人，回身道：「屋裡人太多，空氣不流通，如此下去他的呼吸只會越來越困難。」

  鳳景南於是看著莫管家，吩咐道：「把其他人都待下去，你留下給夫人幫忙。」

  莫管家答應著，連忙把屋內其餘的人都打發下去，另外又安排了人趕著去燒熱水，準備毛巾等一干或許能夠用到的東西，然後才轉身又回到屋內。

  只見楚落晨已經揭開了被子，將方冷那隻斷了的胳膊抬了起來，俯身看過之後便皺了眉頭，用心疼又帶著些憤怒的聲音說道：「傷口處的腐肉沒有被清理，現在都已經潰爛化膿了。」

  莫管家忙在一旁追問：「那這孩子還有救嗎？」

  非要守在一旁不肯離去的方寒聽到這話，忙跪在地上給楚落晨磕頭，哭著哀求道：「求夫人救救我哥哥，求求夫人了！」

  他是用了十足力氣的，以至於才幾下額頭就已經破了，鮮血順著臉往下淌。

  他們兄弟情深，楚落晨自然可以理解，可如今這種緊要關頭，方寒如此的不冷靜只會妨礙她救人。

  「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看著不管，你這個樣子不僅幫不上忙，還只會弄傷了自己。」

  楚落晨說完，在沒有理會已經完全亂了分寸的方寒，只是轉頭看著莫管家，吩咐道，「去準備匕首，還有大量乾淨的棉布過來，對了還有白酒，他的胳膊是保不住了。」

  楚落晨吩咐完也不等莫管家回答，便已經從懷裡掏出了隨身攜帶的銀針，精準又快速的封住了方冷身上的幾個主要的穴位，隨後又從荷包里取出一枚黑色的藥碗，遞給一旁的小玉，吩咐道：「用溫水把藥碗化開，然後餵他喝下去。」

  小玉此時已經被方冷那隻血肉模糊的胳膊嚇到了，整個人都楞楞的根本就沒有聽到楚落晨的話，而鳴鳳此時已經跟著莫管家去幫忙了，鳳景南於是親自上前，結果楚落晨手裡的藥碗，輕聲道：「我來吧。」

  只是在尋常不過的舉動，在尋常不過的回答，可是楚落晨聽在耳中卻是意外的覺得安心，於是淡淡一笑，繼續低頭去拆開纏繞在方冷那胳膊上，已經被血滲透的棉布。

  待鳳景南將用溫水融化的藥碗拿回來的時候，小玉方才如夢初醒，連忙從鳳景南手上把茶碗接了過去，親自坐在床邊餵方冷喝下去。

  而莫管家和鳴鳳的手腳也都很麻利，此時也端著楚落晨需要的東西回來了，不過兩個人卻是不敢擅自動作，只立在一旁等著楚落晨的吩咐。

  鳳景南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便退到一旁安靜的看著，放心的將一切都交給楚落晨去指揮和料理，心裡則不免感嘆，好在楚落晨只是個女兒身，否則以她這份心智還有能力手段，只怕是要把他這個堂堂的鎮南王都給比下去了呢。

  「把刀給我，」楚落晨說話的同時已經把熱酒噴灑在方冷的胳膊上，而後看著莫管家開口道，「還要勞煩莫管家按住方冷。」

  麻藥這種在外科手術中常用的東西，在鳳陽城卻是根本就不存在，就算楚落晨醫術在高超，想要用眼前現有的藥物來研製出哪怕類似麻沸散功效的東西也是需要時間的。

  所以眼下，她也只能如此了。

  莫管家答應著，連忙上前雙手用力的壓住方冷的肩膀，以防止在楚落晨動刀的過程中方冷會因為忍受不了疼痛，而突然掙扎。

  於此同時鳴鳳也將在熱酒里浸泡過的鋒利的短刀放在了楚落晨的手上，自己則是拿著白棉布等在一旁。

  想要保住方冷的命，眼下就只有這一條路，所以每個人心裡都是孤注一擲的，楚落晨握緊了刀柄，深呼吸兩口氣，準備動手。

  不料鳳景南卻在這個時候走過來，抬手握住了她拿刀的手腕，低聲道：「……你，沒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