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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全魚宴

2024-05-15 20:59:03 作者: 蘇落名

  余斗悠悠醒轉時,已是入夜。

  他撐起酸痛的身子,一雙眼睛發燒似的疼。本想躺下去再緩緩,掃眼之下,屋子裡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

  「嚴雀!」

  余斗心裡一空,慌得一步蹦下床,顧不得披上衣裳,就要衝出去尋人。

  正拉開房門,恰巧有人從外邊打開門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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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你醒啦?」推門而入的翠裙少女驚喜喚聲,輕盈走進,轉身又把門關了。

  「嗯……」余斗連忙讓開,齜牙憨笑,像個呆頭呆腦的大後生。

  嚴雀去到桌邊坐下,妙目含星,笑容點點:「我在隔壁睡到下午,剛去了趟東萊閣,還了戰技捲軸——」

  說著,還得意的揚起下巴,沖余斗嬌哼一聲。

  余斗面色慚愧,「懂事」的夸道:「大小姐明辨是非、敢作敢當,在下佩服!」

  「嘻嘻!」嚴雀展顏輕笑,旋即又把俏臉一繃,嗔道,「虧得本小姐想救你,白天時候,居然還敢凶我——哼哼,今天晚飯你請,房費你付!」

  余斗連把頭點,還想問問大小姐晚飯吃什麼,嚴雀的聲音輕快傳來:「嘻嘻,我上樓之前,已經點過菜啦!」

  無移時,幾個客棧侍女敲門,麻溜的上齊飯菜。

  一個個態度頗好——眼前二位雖是年少,身上卻有綾羅綢緞,開的是兩件客棧上房。

  這等人物,說是江湖小蝦,但在尋常市井,還須小心伺候。

  「嚯……」

  余斗看得一桌美味佳肴,難免暗忖個「是否養得起」的問題。

  嚴雀待侍女擺放完畢,吩咐道:「先下去吧,等我們吃好了,再過來收拾。」

  上房貴客用餐,侍女們本該盡心服侍。假如桌邊皆是男子,臨時存在某些方面的需求,她們也須委身伺候。

  眼下樂得輕鬆,紛紛行禮辭去。

  ——

  「酥魚排、香水魚。」

  「魚腩蒸蛋、清蒸鯉拐子。」

  「泥鰍鑽豆腐……」

  「剁椒魚頭,嚯,這鱅魚得有小二十斤。」

  余斗挨個兒看去,一時有些傻眼,桌面除了一碟兒泡椒藕尖和炒時蔬,竟是妥妥的全魚宴?

  在噬魂山脈時,為了隱匿形跡,不便生火,一行人愣是啃了大半月的乾糧。

  充饑飽肚倒是無虞,論其中滋味,卻是有苦難言。

  嚴雀聽他念叨著菜名,以為是在笑話,拿起筷子道:「本小姐就愛吃魚,你若從小吃膩了,就少吃點,反正本小姐吃得下……哎你!」

  她還沒說完呢,余斗竟已抄起筷子,嘗了半圈。

  又麻溜的盛了一碗飯,捏起湯勺舀入豆腐泥鰍,並淋了香水魚的湯汁,稍稍一拌,那叫一個鮮香爽嫩!

  超下飯!

  聽到嚴雀的一番話,余斗樂不可支,笑道:「我吃魚,多少都不膩!這兒手藝不錯,我喜歡!」

  「唔……」嚴雀一雙桃花眼撲閃撲閃,透著幾分驚喜。

  嘴上說著讓余斗少吃,但能點到同伴喜歡的菜品,心底亦覺歡快。還以為余斗出身水產世家,早吃膩了江中魚蝦呢。

  眼下正合口味,桌上菜品足夠,兩人就聊些菜餚相關,當即大快朵頤,飽餐一頓。

  只不過,叫來侍女收撿時,余斗獨倚窗前,面對南平郡的萬家燈火,笑容緩緩散去。

  嚴雀聽他嘆息,偏頭輕問:「擔心朋友?」

  「嗯……」余斗點頭應聲,旋即又搖頭,笑嘆道,「也沒有,只是想老李的烤魚了。」

  「烤魚?」嚴雀愛吃魚,一聽就來了興致,眸子裡滿是興奮,「我也會呀,我哥都誇我烤得好吃呢!」

  余斗當然得給面子:「厲害了,不知哪天能有口福——事先告訴你,老李的烤魚是水月城一絕,我嘴巴可刁了。」

  「嘁,我才不上當呢!」嚴雀晃晃小腦瓜,翹鼻一哼,「本小姐喜歡吃現成的!」

  余鬥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萬千心緒,最好藏在心底。

  交淺言深的傻事,余斗可不會幹。

  ——

  兩人稍作休整,便一齊下樓。

  客棧大堂人聲鼎沸,二十來個桌子,皆被晚間的食客占據。

  好奇聽一耳朵,少不了許多江湖傳聞。

  特別是昨夜見了清瀾號箭,噬魂山脈里發生打鬥,那余家少爺的下場,正是當下最熱門的話題。

  「嗐,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要是讓老子逮著,肯定扯腿兒撕了!」

  「就是,要不是那小子,咱南平郡也不會被封山。」

  「得,咱們氣,清瀾宗肯定更氣——照我說呀,余斗的腦袋,怕是早被清瀾弟子砍下來當球踢嘍!」

  ……

  「哎……」嚴雀聽得分明,不免擔心,「你還好吧?」

  在他耳邊輕喚時,還扯了扯余斗的衣袖。

  「沒事兒,不就是——」余斗只把那話當成過耳清風,此時有嚴雀相伴,那真是心情大好。

  他漆亮的眸子,閃過兩分戲謔,故意道:「不就是吃得多嘛,小爺養得起!」

  說著,便徑去櫃檯結帳。

  只說待會兒要去逛街,可能回來,也可能不回來。

  掌柜樂呵收錢,心道這些光鮮亮麗的公子哥,手裡有的是錢。看他的女伴生得,那叫一個嬌俏動人,天香國色。

  嘖嘖,這兩人的背景,一定不一般!

  殊不知……

  才出了這間頗為精緻的客棧,余斗便臉色一垮,撓頭苦笑:「兩房一餐,居然要兩千一百銀寶?」

  在水月城,這是許多三口之家一個月的生活開銷!

  嚴雀白他一眼,往前快走幾步,故意賭氣:「我吃得多,你可養不起!」

  夜色初濃,燈火斑斕。

  郡城街頭,熙熙攘攘。

  余斗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心裡又是激動,又是忐忑。

  現在的嚴雀,武境已達九星戰鋒,已有半隻腳跨入戰驍之境。在小輩戰士之中,幾近無敵!

  而自己……

  同樣的年齡,落後七星武境,簡直判若雲泥!

  「我一定加倍努力!」余斗暗下決心,看向人群中,視野里唯一鮮亮的倩影,舉步追趕,「我一定,養得起你!」

  ——

  且說昨日清瀾宗號箭連發,百餘里外清晰可見。

  絕大部分人都以為,余斗插翅難逃。

  抓到他,只是時間問題。

  唯一的懸念是,那水月城的余斗,是被囫圇押回郡城。

  又或是,他的腦袋,被帶回郡城。

  故此,緊繃半月有餘的江湖,這一夜悄然鬆懈。原本頗為嚴密的郡城巡守,也恢復了往常模樣。

  余斗、嚴雀輕鬆出城,大道左右,仍有萬家燈火。

  有駕車的車夫,長鞭直甩,口中起勁吆喝,像是接了滿意的活計。

  有晚歸的老菜農,腳步遲緩,肩上擔子空空,臉上卻掛滿笑意。

  還有說笑慢行的一家三口,丈夫左手牽著夫人,肩上是三四歲的兒子,騎著個馬嘟嘟。正喜笑顏開,說著白天在郡城的新奇見聞。

  余斗、嚴雀原本心急趕路,走著走著,卻不由慢了下來。

  又是好奇,又是迷惘。

  看到愈發靜謐的城鄉街巷,向死而生的決然心境,也漸漸歸於平和。

  只是誰也說不清,那是一種怎樣的滋味。

  兩人肩並著肩,全程沒幾句言語,卻會越走越近。幾乎碰到彼此的手背時,又默契的分開。

  直到目的地——南平郡碼頭。

  ——

  余斗十分熟絡,望著碼頭熱鬧處,便直走過去。

  除了裝卸貨物的力士苦工,少不了等客的船家。要麼在船艙里蒙頭睡覺,要麼聚在一塊兒,或划拳飲酒,或打牌耍錢。

  早有人瞅見余斗、嚴雀,知道有生意上門。

  不過,此處與東平郡花江碼頭有所不同,見了尋船的客人,須由「魚把頭」上前詢問。

  得了路徑,再把生意派給船家。

  若是誰敢無視規矩,肆意爭搶,則會遭到「魚把頭」的無情驅逐。

  這不,余斗才將將靠近,就有一位身材瘦高,黑不溜秋的精明小哥迎上前來。

  「公子、小姐,可是要坐船?」精明小哥禮貌打量,眼前的少年氣質不俗,皮膚卻是粗糙,其黝黑程度,都快趕上自個兒。

  或是習武所致?

  少女一襲繡竹翠裙,亭亭玉立,是個萬中無一的美人胚子。

  精明小哥在此間迎來送往,可不敢貿然多看,一面問詢,一面將二人引至江邊,去看各式的客船。

  余斗到了碼頭,好似到了自家地盤,絲毫不見生疏。

  感知到碼頭上的戰意波動,點頭笑道:「我們這一趟,怕是有些路程,須一條平快走舸。且時日將近,逆水行舟,至少要兩名戰士級船夫。」

  精明小哥眼前一亮——大生意!

  他心裡猜了七八分,欣喜的道:「哎呀,公子小姐,你們算是找對人啦!不消說,二位一定是去清瀾宗望江亭,參加二十號的戰意講學!」

  余斗、嚴雀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清瀾宗為向江湖人士普及戰意知識,在望江亭一年一講學,五年一論武!

  數天之後,恰是望江亭講學之時!

  此刻全國各地,有無數戰士湧向望江亭,只求聽得精要,對自身修行有所助益。

  「魚龍混雜,加之路線兇險……」余斗定下船隻,心裡不敢放鬆,「正是我渾水摸魚,突出重圍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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