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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向死而生

2024-05-15 20:58:50 作者: 蘇落名

  那聲音沁似冰雪,潤如絲竹,引得林下諸人,翹首循望。

  只見竹林青簇之中,沙沙脆響,一襲繡竹翠裙飄瀟疾落。一位美麗少女身如雲絮,亭亭玉立。

  她眼似桃花,眉如柳葉。

  面如初月,肩瘦腰纖。

  鼻尖小翹,唇如霞煙。

  三千烏亮青絲,僅用竹色髮帶,束起單馬尾辮。

  雖是及笄之年,卻風華隱現,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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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眼看翠裙少女到場,嚴飛龍的氣勢不弱反增,咬牙怒道:「師妹休要攔我,余家小子誤你終生,師兄定要替你出這口惡氣!」

  余斗離家之前,一直有霜兒相伴,本以為自家妹子已是傾城紅顏,不料今日見了翠裙少女,竟似夢遊仙境,偶遇天仙。

  他呆在原地,臉上雖無表情,心裡卻似戰鼓擂動,轟鳴不止。

  翠裙少女,就是嚴雀!

  是……

  自己的未婚妻!

  ……

  顧清風心裡乖覺,哪還瞧不出其中關係?

  余斗、嚴雀的婚約,不僅傳遍清瀾國,隔壁的大圩帝國、西荒帝國也……都一度當成笑料。

  顧清風怎會取笑兄弟?

  假如今兒是來接親,自個就是唯一伴郎!

  伴郎來幹嘛的?

  當然是給兄弟撐場子的!

  娘家的大舅哥要給下馬威,咱當伴郎的,不答應!

  「真以為我怕你?」顧清風不讓分毫,輕一跺腳,烏亮的黑色戰魂再度出現,除此之外,身後一朵湛然深邃的藍色戰魂,飄然浮現!

  雙爆戰魂,讓他氣勢飆升,竟能與年長三歲的嚴飛龍分庭抗禮、不遑多讓!

  「……」

  嚴雀俏目一凝,竟不懼九星戰鋒雙暴戰魂的強大威壓,一步卡在二人當中,冷斥道:「我說住手!」

  嚴飛龍眼看師妹擋在跟前,圈中氣勁銳如金鐵,飈飛四濺。生怕有所誤傷,連忙撤回戰魂,猶然咬牙切齒:「師妹,你真以為這廢物,能打敗王肅?」

  數丈外的余斗早被說慣了「廢物」,倒是不以為然。只是瞳孔一縮,記下來一個名字:王肅!

  清瀾宗少宗主,當朝太子爺!

  嚴雀生得嬌俏可人,卻因心事所擾,此刻漠如冰雪:「王肅十二歲入戰鋒,十六歲摘九星,確實天賦異稟。」

  她不管顧清風,目光掠過藍黑戰魂,看向不遠處的余斗:「兩年之後,王肅必定踏入戰驍之境,不知……余公子,可有把握戰而勝之?」

  顧清風自以為威風八面,不料卻慘遭無視。

  訕訕的收起戰魂,咳嗽兩聲道:「嚴飛龍,看在弟妹的面子上,我暫且放你一馬!」

  「你!」嚴飛龍聽其直呼嚴雀為「弟妹」,頓時氣沖天靈。正要呵斥時,卻見嚴雀左手輕抬。

  他這才怒哼一聲,咬牙作罷。

  ——

  余斗強裝鎮定,舉目對視——竹林之下,翠葉紛飛。那一襲明艷動人的翠裙,在亂流中輕輕飄動。

  鶴山宗大長老嚴海曾說,兩年之後若能成為九星戰鋒,便有一戰之力。

  如今看來,那說法保留甚多。

  或是擔心餘斗懼怕強敵,當場放棄?

  畢竟,讓一個困步九星戰士五年的小傢伙,兩年之後擊敗戰驍,說來便是天方夜譚。

  「沒有。」余斗十分平靜,只是目光晃動,隱隱多了幾分別的東西——不是痴迷,更非貪戀。

  而是,惋惜。

  亦是,不服!

  嚴雀心思玲瓏,瞧出林下少年的心緒,蹙眉輕嘆:「余公子應該同意退婚,再舉家遷移,逃出清瀾國。」

  「哈哈……」余斗聞言一笑,「清瀾宗行事霸道,手段狠辣,自你我覺醒那天起,便註定無路可逃。」

  嚴雀輕眨妙目,似乎並不習慣與男子對視,盼向那俊秀山川:「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根骨已廢,清瀾宗不會趕盡殺絕。」

  「是麼?」余斗搖搖頭,想起鏡水湖畔的宰魚畫面,「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如此跪地求生,我……不喜歡。」

  嚴雀微抿薄唇,一時欲語還休。此局兇險,她如何不知?僅是心存僥倖,不想讓那無辜之人平白送死。

  「余公子,今後兩年,你可留在鶴山。」嚴雀輕轉半步,面向鶴頂峰,「勤學閒度,皆可自便。」

  嚴雀語罷,玉足輕邁,打算就此離去:「兩年之後清瀾江論武大會,江湖涌動,余家可趁機脫逃,我自去擊敗王肅!」

  眼看那一襲翠裙就要乘風離去,余斗忽然笑道:「清瀾宗布下殺局,你我兩家皆入死門,誰也逃不掉,誰也躲不開!」

  「……」嚴雀足下一滯,卻並未回頭,似有所盼的問道,「余公子,意欲如何?」

  余斗沉吟一瞬,看向那林下俏影:「殺局如此,死門當前!我欲——向死而生!」

  他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毅然決然,莫說是嚴雀聽之一愣,嚴飛龍也大為驚訝。顧清風和老李的目光,已有不同。

  「向死而生?」

  嚴雀轉回身來,在她眼裡,此般弱小的余斗,更像是自尋死路。

  余斗的目光稍稍著力,似乎想把嚴雀的嬌顏記在心裡,旋即鬆懈一笑:「你放心,兩年之後,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至於那一紙婚約,到時候悉聽尊便!」余鬥嘴上此說,心裡卻在感嘆——嚴海所言不假,這嚴雀小姐,確實是天人之姿、傾世絕色。

  如此人物,便是放到中土大陸,亦是璀璨明珠,怎會瞧得上此刻的自己?

  他瞅得前方竹林分有岔道,信步向前。

  與嚴雀錯身而過時,余斗不無戲謔的笑了笑。

  嘴裡向後招呼:「老李,顧大哥,快跟上!」

  嚴雀看出那抹微笑中的苦澀,正有些感嘆,冷不丁瞧見余斗走了南岔道,連忙喚聲:「余公子,向西走,才是鶴頂峰。」

  卻見余斗擺擺手:「代我向令尊致歉,就說小侄貪腳程,往西荒去了!」

  「你來鶴山……」嚴雀蹙眉,「實為借道?」

  清瀾國內風起雲湧,江湖中欲殺余斗者,十之八九!

  鶴山宗內,亦有清瀾宗眼線。但有「江湖少年面見宗主」的情報傳出,余斗再想走鶴山入西荒,便是難如登天。

  余斗不敢心存僥倖,腳步加快,漸行漸遠:「借道只是其一,其二嘛……」

  山林間傳出余斗朗朗笑聲,直到那人影消失不見,才遠遠傳來一句:「為了見你!」

  ——

  鶴山竹林,打鬥的痕跡猶在,卻只剩下嚴雀、嚴飛龍二人。

  「這小子,倒是有些不凡。」嚴飛龍搖頭輕嘆,心間反覆品味那句「向死而生」。

  嚴雀輕蹙眉心,嘴上雖無言語,心裡卻疑惑重重:「父親之前讓我殿內等候,打算一同見見余家公子。」

  「卻在派出大師兄不久之後,讓我下山試探?」

  「這不是父親的行事風格呀……」

  「難道說——」嚴雀俏目之中,閃過一絲濟極難察覺的寒光,下意識看向自家碼頭。

  ……

  鶴山道上,余斗、顧清風、老李疾步而行。按說在鶴山宗內,理應遭到盤查阻截,然而三人非但於路無阻,走到那迂迴雜亂之處,總能「恰巧」遇到一名鶴山宗弟子。

  不僅笑呵呵的指明方向,還贈予地圖,似乎生怕余斗等人迷路,耽擱了行程。

  顧清風憋著股笑:「你這老丈人,有點兒意思。」

  「可說呢,他是我老爹的過命兄弟,老江湖了!」余斗忍俊不禁,旋即詼諧一嘆,「可惜,這回沒見著。」

  顧清風對此間情況不甚了解,疑惑道:「人家派了大弟子下山相迎,是你自個兒不去吧?」

  余斗一面分辨地圖上的山勢,一面淡然發笑:「顧大哥試想,既然派了嚴飛龍引路,嚴雀為何出現?」

  「這……」顧清風略作思忖,很快發現了其中疑點,「嚴飛龍受命接引,因關心自家師妹,對你心存怨氣,故此出手,極為合理!」

  「嚴雀突然出現,要麼刁蠻任性,想給你個下馬威,要麼……亦是受命而至?」

  余斗「嗯」的點頭,腦海中浮現出那一襲翠裙:「那顧大哥認為,嚴雀是否刁蠻任性?」

  「我呸!」顧清風瞪他一眼,「嚴雀小姐知書達理、風采卓然,言行之間頗有俠者風範,如此人物,你說她刁蠻任性,老弟你是眼瞎了不成?」

  「明明是你說的……」余斗知他正話反說,被逗得一笑:「好吧,那就是鶴山宗主之令,讓她出迎。」

  「先派大弟子,又派出親閨女?」顧清風連連搖頭,抓准了疑點所在,「你這『廢物姑爺』,讓他慌亂無措?」

  「這不合理,極不合理!」

  「那是自然……」余斗想起幾位前輩的籌謀策劃,背脊都為之發寒。這等多智近妖的老江湖,怎會因些小事亂了方寸?

  「鶴山宗主,怕是早已算準……」一直未曾搭話的老李,捏著下巴上稀疏的鬍鬚,裝模作樣的道,「少爺走鶴山道目的,一是借道,二是見嚴雀。鶴山宗主見不見少爺,都不重要。」

  顧清風很是迷惘:「走鶴山入西荒,這很合理。可是……他見嚴雀做甚?」

  老李悠悠一笑:「緣起緣滅,終系一人——少爺向死而生,臨行之前見那嚴雀小姐一面,不論如何,心裡皆可留個念想。」

  而這一念之差,往往能在絕境之時,迸發出極其強大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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