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蕭翀篇12

  吃吃喝喝結束，兩人抱著作業本去閣樓的書房一起做作業。

  蕭翀大主臥的內置書房裡面，是擺放了一套很符合標準的書桌椅的，閣樓這邊就沒有，只有兩把椅子以及與椅子一樣高的茶几。

  

  蕭翀本身是習慣了正襟危坐的寫字姿勢的，林婉婉就感覺比較受罪了，盤坐不舒服，跪坐腿更麻，一直在不停地調整姿勢。

  蕭翀看著她動來動去的樣子，唇角微微一揚，隱蔽地笑了一下。

  林婉婉做完自己的作業，就拿蕭翀的來對答案，遇到有異議的，通常她都是再思考一會兒，然後改答案。

  蕭翀就是個人性答題機，速度快，準確率還高，尤其是數理化，估計只能從步驟上扣分。

  遇到有不懂的，林婉婉也不害羞，直接向其請教，蕭翀自然很耐心地替她講解，氣氛一片和諧。

  等學校布置的家庭作業做完，林婉婉開始對蕭翀放在邊上的奧賽題產生了好奇。

  隨便翻開看了看，算了算，就把自己算睡著了。

  昨夜是她這麼多年第一次有朋友替她準備蛋糕和禮物，她表面上雖沒有太大的波動，實際上內心很震動。

  晚上入睡前一直在想著這事，好不容易睡著了，還做了一晚上的夢，睡眠質量不算好。

  因此看到奧賽題這種特費腦的，完全是每個字都認識，組合在一起就理解不了的程度，不困才怪。

  在她昏昏欲睡之時，蕭翀還去點了沉香粒，加速了她的入眠。

  看她圓圓的腦袋枕在手臂上，睡得那麼香，蕭翀悄然下樓去自己的臥室取了毛毯和靠枕，扶著她就地躺在閣樓蓆子上小憩。

  他就坐在林婉婉的身旁不遠處的地板上，背靠著實木落地書櫃，手肘撐在屈起的膝蓋上，托著臉，目光低垂地靜靜望著林婉婉。

  在下雨的午後，就這樣看著熟睡的她，什麼事情都不做，就有一絲歲月靜好之感。

  林婉婉是被一陣松沉而曠遠的古琴聲叫醒的，睜開眼，入目的是尖尖的木質屋頂，鼻間還縈繞著一股特別濃郁的果木香味。

  一時之間，林婉婉感覺自己好像置身森林。

  她的意識慢慢回籠，想起這是在蕭翀家的閣樓。只是偌大的書房裡，只有作業本攤開在茶几上，不見蕭翀的身影。

  林婉婉掀開身上蓋著的毯子，爬起身，糊裡糊塗地赤腳踩著木地板，循著古琴的聲音而去。

  蕭翀家的二樓，整體格局和林婉婉家是一樣的。

  只是他把東邊的兩間臥室和一間衛生間，打通改造成了功能齊全的大主臥。

  經過長長的與樓下的挑空客廳相連的走廊，依次是樓梯、衣帽間和琴房，琴房外是公衛及種滿奇花異草的露台。

  林婉婉默默地站在敞開著的琴房門口，出神地望著裡面在撥弄琴弦的少年。

  她從琴聲中聽到了高山，也聽到了流水，還聽到了琴師的深沉。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一曲終了，餘音裊裊。

  蕭翀修長的手覆在琴弦上，抬眸朝門口望來，與林婉婉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林婉婉的心，忽然重重地一跳。

  「我……」

  「噓。」蕭翀忽然在唇上豎起一根手指，長臂一撈，把立在古琴前支架上的直播畫面關掉了。

  他的視頻號下頓起一片哀嚎，都是在乞求再彈一曲的粉絲。但是他完全沒有理會，乾脆利落地退出了帳號。

  「婉婉，你醒了？我剛剛在直播，不方便說話。」蕭翀的聲音雖帶一絲懶散之氣，但絕無敷衍。

  林婉婉的魂，慢慢從繞樑三尺的琴聲中回到體內，輕咳了一聲，才開口道：「你還會彈古琴啊，真好聽。」

  蕭翀輕笑了一聲，道：「是，如你所見，我會彈古琴。」

  「想不到古琴的曲子這麼好聽，這曲子叫什麼名字？」林婉婉靠著門框問。

  「《榣山遺韻》，一首遊戲裡的曲子。」蕭翀淡淡回道，目光下移，落在了林婉婉赤著的玲瓏玉足上。

  腦海中仿佛有一道白光劈過，就像穿破了烏雲的閃電。

  她潔白無瑕的腳踩在原木色的地板上，無端端地透出一股小美人魚剛踏上陸地的純淨之感。

  身上的衣服有些大，綁緊的馬尾辮因為午睡而變得松松垮垮，那張他想了千年的小臉上，帶著幾分迷糊與懵懂，仿佛是雨後舒展開的睡蓮。

  她在自己家裡睡醒了，就站在門口聽自己彈琴，一切都如夢一樣。

  林婉婉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看，頓時侷促起來，收回腳，一聲不吭轉身往閣樓上跑，去找拖鞋穿了。

  蕭翀的喉結動了動，發緊的嗓子眼恢復正常，想到林婉婉落荒而逃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

  林婉婉穿上了拖鞋，重新走下樓，來到琴房門口，期期艾艾地問蕭翀，能不能再彈一曲，她沒聽夠。

  「好啊。」

  這間跟林婉婉的臥室一個格局，卻被蕭翀拿來當琴房的房間，裡面僅有一把長長的琴凳，沒有別的座椅。

  蕭翀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示意林婉婉過來坐。

  林婉婉從善如流地上前，在他的身旁坐下。

  琴凳足夠長，兩個人坐也絲毫不見擁擠。

  琴聲再次從蕭翀的指尖響起，林婉婉頃刻沉浸其中。

  她從小沒上過什麼課外班，唯一學過的書法，還是在小學書法社團里免費學的。

  但其實她內心深處對樂器很感興趣，對於會演奏樂器的人，無論男女，她都喜歡。

  像蕭翀這樣把古琴彈得出神入化的，自然更是欽佩。

  又一曲彈完，蕭翀偏頭問自己身邊的女孩兒：「婉婉，你想學嗎？」

  很明顯林婉婉如果願意學，他自然不吝教。

  不過林婉婉臉皮還沒那麼厚，已經免費蹭了蕭翀的格鬥課了呢，哪還能再要求別的。

  她搖搖頭，說道：「我就聽聽可以了，高中了，學習都來不及，沒有精力去學別的了。」

  「那等高考結束再說。」蕭翀微微一笑，也不勉強。

  「你直播是在哪個平台呀？肯定有很多粉絲吧？」林婉婉好奇地問。

  「某手。愛古琴的聽眾，確實不少。」

  蕭翀在視頻網站上的直播只露手和琴，但僅僅這樣，也已足夠令人瘋狂。

  哪怕琴聲在經過網絡和各式各樣終端設備輸出時，已不如親臨現場那般動人心魄，但亦是人間難聞的仙樂。

  音樂是最能打動人心的，而蕭翀的琴雅俗共賞，誰都能從中聽出自己想聽的情緒來。

  只要是音樂愛好者，無論原本喜歡古典樂還是流行曲，聽過了他彈的，就再也不會忘掉。

  蕭翀從六年級擁有一雙看著像成人的手開始，就每月兩次古琴直播，名聲越傳越廣。

  到現在，這個取名「清揚」的視頻帳號，已經擁有了數千萬海內外粉絲。

  甚至許多音樂學院的學生，尤其是學古琴的，都會默契把他直播的日子當成上大課的日子。

  如此仙樂，居然可以免費聽！

  不行，心裡過意不去！

  打賞，必須打賞！

  學音樂的、玩音樂、為音樂不瘋魔不成活的人，就沒有幾個是窮人，所以蕭翀的直播打賞額度也屢創新高。

  粉絲們都呼喚他開一場線下演奏會，私信里塞滿了各大古琴名師的邀約。

  但蕭翀只是彈琴，並不做任何回應。

  別的主播面對榜上的金主都是各種「寶寶」、「哥哥」地討好，到蕭翀的直播間就畫風突變，高冷異常。

  令人錯覺那雙手的主人，可能是個機器人。

  最初年紀太小，字畫不方便變現的時候，蕭翀還接受打賞，後來字畫上了拍賣場，經濟瞬間寬裕了，蕭翀當機立斷關閉了直播打賞通道。

  彈琴表演對蕭翀來說沒什麼心理負擔，在大唐時，踏歌起舞、撫琴弄畫是常事，社交必備技能，上朝時還得給皇帝跳一段呢。

  但打賞就不一樣了，對於世家子弟出身的蕭翀來說，比較羞恥。

  也就是當官的人臉皮普遍厚，蕭翀從少年起當了一輩子官，練就一身堪比拐彎城牆那麼厚的皮甲。換個世家紈絝來，還真拉不下這臉。

  即便蕭翀臉厚心黑，經濟問題一緩解，他也馬上就關閉了打賞通道。

  相比打賞，還是GG植入比較容易接受。

  只需把植入的商品往琴旁一放，便有豐厚報酬到帳，簡單得很。

  因為蕭翀特立獨行地關閉直播打賞通道，面對他琴旁放著的明顯有GG性質的商品，他的聽眾接受度超高，甚至還有狂熱粉刷單支持。

  就這還沒露臉了，只露個手罷了。

  蕭翀當初隨機選擇入駐的短視頻平台，面對橫空出世的、擁有一雙可以令所有人痴狂的手的古琴大師，當然是各種討好及維護。

  畢竟蕭翀是他們平台創始階段的第一批用戶，也是第一批成神的網紅。

  平台甚至還特意給他安排了一個對接的工作人員，為他提供全方位的支持。

  他要低調，他們就維持他的低調，絕不把他的信息透露出去半分！

  他雖關閉了打賞通道，但是對平台而言，他帶新能力以及流量都太強了，好多學生因他而來註冊帳號。

  這就是實力派能得到的優待，毋須蕭翀親自去談，「利益」兩個字，足矣讓平台為他擺平一切。

  在蕭翀的琴房聽他彈了幾曲後，林婉婉心滿意足地抱上自己寫完的作業，以及她幫蕭翀打下手做成的糕點，回到自己家。

  林外公今天去酒店端盤子，晚飯不會回來吃，那邊發盒飯。

  林婉婉自己也不會做菜，直接就以蕭翀下午做的糕點麵包之類的當晚餐。

  因為烤箱大，蕭翀一次烤了不少，分了許多給林婉婉，這個雙休她都有的吃。

  晚上林婉婉照例在學習的間隙，趴在窗口跟蕭翀聊幾句，夜宵喝了蕭翀投餵過來的酸奶，再配下午的麵包。

  入睡前，林婉婉望著自己沒有窗簾的窗戶，再一次提醒自己，明天要去布料市場買一塊窗簾，要不然換衣服什麼的都得去衛生間，麻煩。

  翌日早上，林婉婉和林外公一起坐在餐廳吃早餐。

  林外公從口袋裡掏出幾顆費力羅巧克力遞給林婉婉。

  林外公每次去酒店端盤子，如果遇到是婚宴的話，總會分到幾顆巧克力和糖的。

  老人家自己捨不得吃，每次都是裝口袋裡拿回來給林婉婉吃。

  「昨天是有婚宴嗎？」林婉婉開心地接過巧克力。

  「對，是婚宴。」林外公笑呵呵地看著一手帶大的外孫女，滿眼寵溺，「這個巧克力是正宗的吧？我聽你叔公說有些巧克力是假的吃了不行。」

  林婉婉點點頭，給外公解釋：「嗯，這個大牌子，肯定正宗的。其實別的也不算是假的，就是用的代可可脂，人工的，不是純天然的。阿爺，你也吃兩顆。」

  「是正宗的就好，你吃，太甜了，我不要吃。」

  但是林婉婉還是剝開了一顆巧克力，趁著林外公張嘴的時候遞到他的嘴裡：「那麼多呢，吃一顆嘛！」

  林外公假做嫌棄地皺著眉，一邊吃，一邊評價道：「這有啥好吃的，我才不要吃。嘶，這麼甜，牙疼。你當寶貝的，快點你都拿去吃。」

  林婉婉便抿著嘴笑。

  早餐後，林婉婉搶著去洗了碗，洗完後說：「阿爺，我今天要去一趟市里。」

  「那麼遠去市里幹嘛？」林外公上班的時間要到了，一邊穿工作服，一邊問。

  「我想去買一塊窗簾，現在隔壁住人了，沒窗簾有點不好。」

  「蕭翀他是住在東北邊房間的？」

  「沒有，是他的書房跟我房間正對著。」

  林外公想了想，這倒確實要緊，於是從口袋裡掏出一百遞給林婉婉：「那你把錢拿去。」

  「不用，錢我還有呢。」

  「拿著。」林外公把錢塞林婉婉的手裡，「你那個錢是給你買午飯吃的，買了窗簾你吃什麼。」

  「真不用。」

  「讓你拿著就拿著。」林外公一擺手，做下決定，不容林婉婉再反駁。「錢的事你小孩子家家的不用擔心，你阿爺我現在還沒老得干不動哩，昨天端盤子還賺了外塊72塊！」

  林婉婉沒辦法，只好拿著了，等回來把多餘的錢再還給外公。

  「好了，我要出門去上班了，你一個人去市區，坐車過馬路什麼的，都當心點，知道嗎？」

  「知道啦，阿爺，你放心吧！」

  等林外公騎著電瓶車出去後不久，林婉婉也趕緊拿上一個帆布包準備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