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9.番外完

  雖說葉家富甲天下，宮裡也在漫天尋找黑晶木的下落，但若那麼容易就找到，也說不得是什麼寶貝了。所以為了延長我的壽命，楊神醫做主削減了藥丸里所含黑晶木的劑量，這就導致我的內府時常會受到蠱蟲的啃噬，疼痛雖不至死，可也讓我日日煎熬。

  那日客棧休息之時我實在受不住那般劇烈的痛楚，我騙明月說我想洗澡，請她去幫我催一下小二的熱水。

  明月走後，我才捂著胸口面目扭曲地去摸索我的藥物。

  只是那天意外的事情太多了，明月為人實在實誠，我只是請她去幫我催促，卻沒想到她運氣好，在樓梯下就遇到了來送水的小二，並自己將水提了進來。

  她開門見我痛苦蜷縮在地上時嚇壞了，忙扶著我出去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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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告訴她我沒事，只是身體上的老毛病，吃點藥就行了。

  用完藥之後蠱蟲漸漸安定了下來，可明月卻對我起了疑心。

  然而醫館裡的大夫替我診治之後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她便暫時放下了這件事。

  這一切都只是我以為。

  明月確實很聰明，她選擇了楊神醫去套話。

  她料定，若我是身體上的損傷必定會去尋楊神醫的幫助。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若是修書到葉家，以她姐姐的聰明，必定掏不出任何有用的東西，但若是楊神醫..

  幾日後的清晨，一打開房門，我便看見了明月臉上掛著的布滿猩紅血絲的雙眼。

  我心裡一驚，已經猜到了這是為何。

  她知道了。

  我像以往一樣把她揉進懷裡，心頭卻愈加的苦澀。

  那日我們都沒有開口去說這件令人悲戚的事，一切似乎都跟平常一樣，但我能明顯感覺到明月更加粘我了，甚至連晚上也要求必須和我睡。

  對於我來說，這還真是一個甜蜜的苦惱...

  我很珍惜與明月在一起的日子，因為每時每刻都是我生命的倒數。

  為了我的身體，明月已經不打算再離開我們所在的小鎮，我們租了一個小院子，像一對正常的夫妻一樣生活。

  那日我剛洗漱完躺下，明月便從旁邊滾進了我的懷裡，她似乎有事要與我商量。

  其實我已經猜到了她的心事。

  我們租住這小院時房主正打算給自己女兒辦婚事，他很熱情地邀請我們去了婚禮。

  這是我們幾年以來第二次參加的婚宴，從明月的眼神中，我看出了她的期待與艷羨。

  那之後她便總是做一些很"隱蔽"的暗示，有時候會弄得我啼笑皆非。

  可就是因為愛她，所以我只能對這一切視而不見。

  那天晚上明月求了很久，也哭了很久。

  她哭的每一聲，求的每一句，都像是一把把尖刀一樣插在我的胸膛上，傷痛遠遠超過了蠱毒。

  我仍由她在我身上撕咬發泄，她說她恨我，永遠都不會原諒我。

  那是我第一次與她說我死之後的事，我讓她好好活著，因為這世上還有很多對她好的人，他們還需要她。而我，會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陪著她。

  我沒有答應明月的要求，但她卻並沒有就此放棄。

  三天後推門入屋，我看見了一個穿著一襲紅嫁衣的女子，很美，是我這一生中見過最美的風景。

  我違背了對葉夫人的承諾，也沒能抵禦住這樣美好的誘惑。

  那天晚上我們成親了，稟明了天地，喝下了交杯酒，沒有一個來恭賀的客人，可我們卻笑得像兩個傻子。

  她叫我相公，亦是我聽過最難忘的情話。

  那之後沒過多久我的身子便開始每況愈下，蠱蟲的狠毒比我們當初預料得更加兇猛，我看見明月的笑容變得一日比一日勉強，也常常會在夜半聽到她的啜泣聲。

  她將所有的柔弱都擺在我的面前，但我卻沒辦法去保護她..我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卻也只能任由老天一天一天地將我的生命力收走。

  外出的第四年開年，我的身體已經變得很虛弱了，有時甚至是要明月扶著才能行動，但這一年，我們卻也迎來了新的轉機。

  楊神醫翻遍了各大書院保存下來的醫術典籍，終於從一本古書上面找到了一些關於解除生死蠱的隻言片語。

  朱雀血，傳說中能克制一切邪物，對解咒除蠱有著奇效。

  或許是治癒的希望過於渺茫，這般縹緲的事楊神醫也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但是禍福總是相伴而行。

  幸運的是從一些隱世的家族中我們得知那古書裡面的朱雀並非是說什麼神獸，而是指一種樣貌華麗非常的珍惜鳥兒，當真存在於世。

  可不幸的是，因為這種鳥雀的血對克制蠱蟲有著奇效，所以當年南高祖下令大肆捕殺它們取血除蠱。本來數量就不多，這一下子遭了大難就更是銷聲匿跡了，世上還有沒有這種鳥很難說。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幾乎排除了數以萬計的鳥兒之後，我們雖沒找到朱雀的蹤跡，卻在一隻雞身上發現了它族群的血脈。

  葉府的那隻大公雞我略有耳聞，因為小外甥女曾把她的愛寵畫在紙上寄給我們觀看，言語之間頗為驕傲。

  兜兜轉轉，原來我的救星居然就在眼前..

  為了感謝小之嬌貢獻出自己愛寵的血，明月很是激動地打包了一大堆的小食玩物送回京都，因為有了希望，所以她也不再那麼難過了。

  這一次送藥是楊神醫親自來的，長時間的趕路讓他看起來很是疲倦。

  朱雀血的作用果然名不虛傳，雖然紅將軍只是混血，但自從服用了這種藥丸之後我身上的疼痛緩解了許多，至少夜裡能安眠了。

  見到我的好轉明月喜極而泣，但我並不忍心告訴她，我的身體已經被蠱蟲給掏空..朱雀血來得太晚了..

  其實我早就已經認命了，只是最放心不下明月..我最愛的妻子，因為我，她承受了太多不該的東西..

  我勉強的支撐讓明月高興了一段時間，但可惜的是，最終她還是看出了不妥。

  那一日生辰，許久不能站立的我忽然有了一股子力氣，我心中知道，我的大限已經到了。

  明月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看見了站在雪地里等她歸來的我，嚇得連忙上前來把我扶到院子裡那顆白玉蘭下坐著。

  我告訴她我今日精神很好，或許可以陪她去外面走走，我們已經有些日子沒有一起出去了。

  明月聽我如此說話，哽咽著"嗯"了一聲，扶我的手卻忍不住顫抖。

  她看出來了，我並沒有什麼好轉，這一切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

  之後我們並沒有走出院子，外面的人多，我捨不得讓他們打擾我們最後的時光。

  儘管幾年過去了，但我自私又惡毒的秉性卻一點都沒變。

  我枕在明月的腿上，任性地要求她，就算日後有人代替我在她身邊，但她也不可以把我徹底忘了。

  我大概能猜到那個以後之人會是誰，嫉妒心使然，我說不出一字半句能夠祝福他們的話語。

  明月答應我說不會的。

  這個時候我其實已經看不清她的面容了，只覺得她承諾的聲音也越發地遙遠。

  她抓住我的手放在她的臉上，讓我記住她的臉，等日後她來尋我之時，我不能認錯了自己的夫人。

  我察覺到了手掌上滿是濕潤的痕跡。

  她在哭，我感受到了她的痛苦與悲慟。

  這一刻我其實後悔了，我想告訴她，剛才的話都是我逗你的，你忘了我吧，去過你該過的日子，我希望你能幸福的，就算沒有我也沒關係..

  然而這句話我終究沒有機會說出口，意識的最後，我聽見了她痛徹心扉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