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鳳求凰

2024-05-15 11:30:16 作者: 景溺

  宋崢伸出長滿厚繭的手溫柔地撫著琴弦,他烏黑濃密的長髮高高束起,橫著一支玉簪,鬢邊乾淨利落不墜一絲碎發。

  

  稜角分明的白皙臉龐上掛著溫潤如玉的笑容,濃黑的劍眉下是一雙有神閃光的眼睛。

  殷浮月一進屋,如呢喃傾訴的琴聲忽而變得輕快起來,她聽了出來,宋崢專心致志彈的是一曲《鳳求凰》,恰好奏到高潮處。

  腳步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前排的座位,離琴音最近的地方。

  野史記載,景禎年間,十七歲的皇三子於裕園傾心彈奏了一曲《鳳求凰》,引得十五歲的江氏長女芳心暗許,卻揣測皇三子心中另有所屬而黯然神傷。

  同年聖上賜婚二人,江氏長女不忍皇三子因自己與心上人分離,長跪永樂宮求聖上收回成命。

  皇三子誤以為江氏長女已有心怡兒郎,亦長跪慈安宮求太后勸父皇收回成命。

  太后終於不忍看皇孫熬垮身體,代皇孫前去勸告聖上。中宗傳來二人問原因,二人異口同聲答:「敝人不才,惟願公子(姑娘)覓得良緣,喜樂一世。」中宗不喜,再問,二人皆答:只因心有所屬。

  中宗仍是不悅,命二人將心上之人寫於紙上。內侍呈上兩份答卷,中宗撫掌而笑,堅持賜婚,並將答卷放在了新婚禮物當中。

  這是前世成婚第二日,宋崢撫琴《鳳求凰》之後說與她聽的故事。

  他說,當年的皇三子已長成了如今的皇帝,江氏長女成了如今的皇后。我不求與浮月如他二人兜兜轉轉雙向奔赴,只求瀟灑如鳳凰偕飛琴瑟和鳴。

  殷浮月眯著眼,這些日子裡她讀了不少史料,再透過記憶中聽來的故事,才能看到真正的本質。

  故事的真相應當是如此:景禎年間,皇太子獨得中宗恩寵,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皇三子生母因皇太子而慘死。

  那時的江家為頗有名望的百年世家,尚未誕生丞相的殷家、和蘇國公一人撐起的蘇家聯合起來都不是對手。

  所以,皇后屬意的太子妃人選為江氏長女。皇三子苦心經營,讓江氏長女對自己一見傾心,從而有了接下來貌似佳話的「良緣」,從而得到了江家的鼎力支持,從而避開了太子黨和皇帝的猜忌懷疑。

  其實宋崢羨慕的不是帝後二人年輕時「上天註定般的緣分」,而是那時無依無靠的皇三子兵不血刃地奪走了本該歸於太子的勢力。

  她凝眸打量著彼時十六歲玉樹臨風的宋崢,默默地想著,林林的生命終結在了十四歲。林林若有十六歲,想必一定會和她重生而來見到的這個宋崢有七八分相似。

  一曲終了,宋崢含笑起身離開琴案,南宮先生眯眼笑著捋須感嘆起來:「從前只聽問二皇子是世間少有的對弈奇才,到今天才知道,二皇子於音律一道亦是頗有造詣。」

  宋崢謙遜道:「先生謬讚了。先生面前,我永遠只會是班門弄斧,見笑罷了。說不上對音律有多精通,樂器百般種,我閒下來會碰的只有這麼一種。」

  他並沒有說謊。殷浮月記得他的府邸收藏了許多種樂器,碰過的只有一把落霞桐木琴。

  殷萍芸靜靜坐在了她的右邊,中間隔著一個座位。

  南宮先生開始授課了,宋崢走向了第二排中間的空位。

  南宮先生先是感慨了一番:「老夫在丞相府教課的這幾天以來,真沒想過二皇子今日抽了空會大駕光臨。能給二皇子授業解惑,實乃老夫榮幸之至。」

  話里話外都是在自鳴得意,因為宋崢此行就是打著向南宮先生討教音律學問的幌子。

  「先生是京城少有的樂師,年輕時在宮廷獻曲結交名流,見過的場面,今日又算什麼。」

  一堂課上完,有關古琴知識的內容沒講多少,兩人倒是你一言我一句的聊了許多。

  殷浮月聽著身後熟悉的男子嗓音,愈發厭煩。

  南宮先生終於開始了實操練習課。

  殷萍芸忸怩著要到最後,殷若芸第一個被推了出來,第二個即是殷芃芸。

  兩個小丫頭因為這陣子練琴而磨破了指腹,原本都是白白嫩嫩的小手。

  她們忍著刺痛彈了幾個音,小臉就苦的皺成了團,不過南宮先生並沒有太為難她們,誇了句有進步,就示意她們下去了。

  儘管彈的很短暫,最起碼曲調流暢,手法正確。

  想必也是想在二皇子樹立一個夫子的和藹可親形象。

  若南宮先生是真的和藹可親,若芸芃芸的手指又怎會都是那樣的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呢。

  宋崢自然不會再上去演練,眾人就把目光都放到了殷浮月身上。

  「夫子,學生第一天過來,對此可謂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啊。」

  南宮先生汗顏:「無妨無妨,三姑娘只需上來練習一下手法,響不響就不必苛求了,這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大功告成的事情。」

  「是啊,妹妹從來沒學過古琴。若芸和芃芸最起碼都學了幾天,就能彈出連續的調子了。相信妹妹苦學一陣子,一定能比兩個小妹妹做的更好。」

  殷浮月笑眯眯地看向大小姐:「幼時舅舅不讓我學這些。可是我真的好生羨慕,別家的姐姐彈琴時真是優雅美麗,我想我學成了,也能像彈琴的姐姐一樣優雅美麗。舅舅說,練琴手會很疼,很厲害很厲害的那種疼。練琴還要背譜子,要反覆練習,特別費心神。我頓時就打消了念頭。現在想想,竟然有點後悔。」

  南宮先生被殷浮月的話逗樂了,他回想起年輕時一開始被家人逼著學古琴的自己。後來練到了琴技精湛的地步,手上的痛就逐漸麻木了,就再沒有那種不情不願的心態。

  殷萍芸坐的端正,笑的友善:「是麼?可是京城的名門女子,誰不學一門技藝呢。你姐姐我啊,也是最近才想通,才跟著練了幾天琴。」

  殷浮月這時已經來到古琴邊上,殷萍芸嗤笑一聲,做出看好戲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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