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似是故人

  蘇元季是蘇家出了名的閒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從小就沒有像大哥二哥一樣往軍營培養。

  蘇元啟自踏入蘇府大門後，從來沒有看輕過的，只有蘇元季一人。

  「當天纏鬥的刺客幾乎都跑了，收拾屍體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氣息未絕的。同承遠表兄商議過了，暫時救過來關在別院地牢，來日慢慢審問。」

  蘇元季笑了，「二哥，這不就行了麼？改日咱們去元啟的演武場審人就行，就不要再耽誤寶貴的睡眠時間啦。」

  「老三，你怎麼知道……」

  蘇元季立馬打住他的話頭，「我朋友的朋友。」

  

  「……算了算了，你朋友多，我不問了。」

  「元啟。」蘇元季拖著蘇元仲起身，打著哈欠懶洋洋地說，「我和二哥就先回去了哦。」

  「蘇元季，你有那麼困麼？」

  「沒辦法啊，我身體不如你們強壯。」

  「你少喝點酒吧……」

  兩人勾肩搭背地離開了書房，對話的聲音漸漸遠去。

  聽到蘇元季中氣不足的聲音，殷浮月隱隱記起，前世殷萍芸嫁給蘇元季後悶悶不樂的一大原因，聽說是蘇元季身體孱弱。

  或許蔣姨娘都沒有想到，她為殷萍芸籌劃了大半輩子，結果到最後嫁的是一個被蘇家藏了十幾年的病秧子。

  「殷浮月。」

  冷淡的聲音響起在耳邊，殷浮月回過神，發現蘇元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

  「那天我所說的關於蕭家是主謀的猜測，元氣表兄不必當真。當時我做了噩夢，有點不太清醒。」

  蘇元啟挑眉，「不是蕭家，是蕭霽雪。」

  殷浮月不禁笑了笑，她記得蘇元啟說過「蕭霽雪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元啟，你生氣了？」

  聽到這個稱呼，蘇元啟小小地瞪了她一眼，離她更近了一步，「我不喜歡無憑無據的猜測，除非你告訴我做了什麼噩夢。」

  夢是潛意識的反映，蘇元啟曾經聽那個女孩說過這句話。所以那時候他總是會把自己做過的夢，無論好壞，都說給牆後的女孩聽。

  女孩亦是如此，不管是奇幻的夢，血腥的夢，幸福的夢，悲傷的夢……如果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她，那麼他一定可以從她的夢境裡找到相似點。

  最關鍵的一點是，那晚她說夢話好像喊了一個與「昭」同音的詞。還是說之前他的懷疑都是錯誤的？

  殷浮月想起來了，自己當天做的夢恰好是小時候的事情，忍不住嘆了口氣。

  看似是兩年前的事情，對重生而來的她來說仿佛隔了幾十年，曾經鮮明的畫面都變得模糊、支離破碎起來。

  蘇元啟本就不信任她，動不動就是試探自己，若是她將夢到的過往說出來，他是不是會派人去嶸州調查呢？

  儘管此時的蘇元啟從來沒有對她有任何惡意，可是她仍然不喜歡這種探查底細的事情。

  所以她表現的很突然，愣了半晌，方才尷尬地笑道：「元啟哥哥，我醒來就差不多把夢給忘記了。只知道是很嚇人的夢，大概是當天受的驚嚇太大了。」

  他琥珀色的眼睛裡光彩漸漸黯淡了下去。殷浮月仰著頭，這是她頭一次仔細注視他的眼睛，以前總以為他的眼睛是棕色的，加上總是偷偷瞄他，或許遠遠地觀察他，到今天兩人只剩下半步距離的時候，她才發現蘇元啟的眼睛是乾乾淨淨的琥珀色，和嶸州時收養的一隻小橘貓是同一個眼瞳顏色。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什麼時候想起來了，什麼時候告訴我。」

  他垂下了眼帘，流露出的是一種疑似失望的情緒。錯亂的記憶湧入腦海，她想起小橘貓初到她身邊時睜著眼睛可憐兮兮的模樣。

  蘇元啟轉過身要離開，殷浮月叫住了他：「我需要先驗證一下。如果，蕭夫人在接下來兩天內登門拜訪……」

  「這段日子，她來看過幾次伯母，每次都是以送東西的名義。」

  他琥珀色的眼瞳里浮現出一絲奇異的光彩，殷浮月心中湧出了一種莫名的情緒。

  記憶中，小橘貓翻過牆去代替她去看望牆後的男孩，男孩高興地說：「小貓的眼睛和我的眼睛，是一個顏色。」

  小橘貓回來之後，她就一直抱著貓兒，觀察小貓的眼睛，幻想到底是什麼模樣的人，會有一雙貓咪那樣的眼睛。

  今天她終於發現了，人的眼睛不可能和貓眼睛一模一樣，她應該是將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安在幻想中男孩的臉上，而不是將貓眼睛安在人身上。

  她也終於看仔細了，蘇元啟擁有的恰好是這樣一雙眼睛，雖然冷淡的像千年寒冰，她卻像看到了溫暖的故人一般。

  「我的夢太過離奇，請你等我先驗證幾件事情。」

  在這樣一雙眼睛面前，她總會不由自主地生出傾訴欲。

  溫暖的故人死去的事實，在那個懵懂的年紀就已經接受了。她不會奢望起死回生，更不會將任何人當成他。

  對蘇元啟，只是愧疚中多了一點救命之恩的感激。

  次日是蘇元舒回書院的日子，天蒙蒙亮的時候，蘇府一大家子人就為了這位小公子的學業而忙碌起來。

  蘇元舒向來隨性，自己的東西常常到處亂丟，大部分丫鬟小廝都調過去給少爺收拾東西去了，其中還包括了蘇元季和蘇元啟的書童，據說是喊過去幫蘇元舒補寫夫子作業的。

  回書院的時辰定在下午，蘇夫人聽說一大堆下人聚集在蘇元舒的書房裡，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地要去拿戒尺，蘇元舒的兩個好哥哥早有準備地跳出來勸住了母親。

  聽說隔壁的蘇元啟也被蘇元舒當救兵搬了過去，殷浮月趁機賴在床上樂的自在，就看到繁星叩門進來，手裡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

  「小姐你快聞聞，好香啊！」

  蘇元啟昨夜說還要給她熬些東西補身體，殷浮月嘴角抽搐著竟然答應了。

  她隨口問他是不是把她當成女兒來養了，蘇元啟說第二天辰時來叫她起床念書，所以聽說蘇元啟被蘇元舒喊走後才會那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