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與狐謀皮

  殷浮月忽然提醒道：「五哥，浮月來拜訪你這麼久，都不倒杯茶解解渴麼？」

  「是五哥疏忽了！」

  殷承明嘿嘿一笑，提過一把琉璃茶壺，「天氣雖然不熱，屋裡頭還是悶悶的，喝點冰鎮過的花茶最適合不過了。」

  「祖母她們都只喜歡泡熱茶喝。」

  殷浮月抿了一口，幽香瀰漫口腔，清涼甘甜滑入喉間，味道不錯。

  「偏南的地區長年炎熱，可流行這種涼茶了。」他這時的語氣明顯帶了討好的意味。

  殷浮月輕聲問道：「吳管事可是有事情為難了？」

  「稿子雖然可以收下，延陽書坊最根本的資金問題還是難以解決。聽說吳管事親自前來尋求三嬸幫忙，被直截了當地回絕了。」

  「三嬸說什麼？」

  殷承明苦笑道：「說是書坊長期虧損，毫無盈利，三嬸已經修書過去請求三叔批准閉店。」

  

  「那可真是個晴天霹靂。」殷浮月還是一臉的雲淡風輕。

  他有些意外。按理來說，殷浮月特意跑過去指點書坊如何盈利，聽到這個消息不應該很失望的麼？

  「妹妹，依五哥來看，書坊還是有發展潛力的。」

  「五哥想要我再去幫他一把？」殷浮月挑眉。既然殷承明有這樣的打算，為何還非要等她來主動找他呢？

  「當然不是。五哥知道你自己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當時不過是順手送了個人情，哪裡好意思再勞煩你出去。而且，聽說殷萍芸即將及笄，祖母對府上的小姐管的更加嚴了些。」

  殷浮月笑笑，不愧是殷三公子，化主動為被動，看似為她著想的話語，實則還是在打人情牌，想從關心的層面感動她來主動做事。

  她的眼裡可是將利益算得清清楚楚！

  若不是為了釣殷承明這條大魚，當初怎會盯上三房一個小小的延陽書坊了呢？

  「五哥什麼時候對三房的產業這麼感興趣了？」

  殷承明明顯愣住。

  女孩子向來容易感情用事，不應該很吃這一套的麼？

  在他的預料中，殷浮月應該被自己的體貼感動到，說：「沒關係，我就稍微做點什麼，祖母不會說什麼的，總不能教書坊真的倒閉了。」

  結果卻被這孩子反過來質問自己！

  殷承明有種在跟狐狸打交道的感覺。

  「浮月，五哥我……最愛讀話本小說，你是知道的。我怎麼會不關心書坊之事呢？」

  「所以五哥去跟三嬸說，把書坊要過來，不就解決問題了？」

  殷浮月說著，瞄了眼地上的書本。

  殷承明看到她注視著的方向，頓時就心虛了，只得和盤托出：「我和延陽書坊多年來一直就有來往，吳管事找到我請求幫忙，是人之常情。」

  殷承明終於肯對她說實話了。

  難怪從書坊回來當天，殷承明沒有第一時間找她討論，原來就是在等她自己上門！

  一場談判，不管雙方的籌碼衡量如何，先開口的總是會處於偏弱勢的地位。

  殷浮月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必須、且不得不和殷承明統一戰線。

  大哥可以因為親情被拉攏到她的陣營，卻沒法成為對付蔣姨娘的利器。

  從某種層面來說，殷承遠不會忘記蔣姨娘的撫養之恩。重生而來的殷浮月太清楚大哥的為人，殷承遠被培養的太善良了！

  她很佩服蔣姨娘，一個如此心機、陰險狡詐的女人將殷承遠養成了現在這個仿佛活在陽光里的性子。

  有二房遺孤、三公子殷承明——一個家產時時刻刻被蔣姨娘和三夫人虎視眈眈的少年，一個年幼時就得知父母死亡真相還能隱忍長大的男人。

  前世殷家覆滅之前，蔣姨娘和殷致行就先後遭了殷承明的毒手。

  殷浮月到現在都記得，宋崢聽到這個消息時的震驚。

  「你這堂兄當真是糊塗！」

  那時奪嫡的皇子只剩下了已經反目成仇的宋崢和太子。

  宋崢靠著殷、蘇兩家勢力與太子分庭抗禮，殷家卻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連累他被太子黨彈劾了好幾道奏摺。

  也許宋崢就是因此怨恨於他，在後來王家一事鬧出來時，不管殷浮月如何求情，都推辭著不去幫一把殷承明。

  她想起殷承明頂著宋崢的壓力也要除掉蔣氏母子，便明白這個男人心中有著多麼滔天的恨意了。

  當然，她不會直接點出來。

  否則以殷承明的性子，怕是要先除掉她來保守自己的秘密。

  所以她並不打算借著對蔣姨娘共同的仇恨來拉攏這一個男人。

  「說明吳管事最認可的人，其實是你呀，五哥。」

  杯中的花茶見了底，殷承明愣了半晌，又幫她續上了一杯。

  他狐狸般狡猾的眼睛微微一彎：「妹妹，你回到京城，怕不是來安安逸逸當三小姐的。」

  「五哥，你從書院休假回來的日子，可快趕上二公子的三倍還多了。」

  殷承明忽然仰首，哈哈一笑。

  現在他終於打算開始和她談交易了。

  「看來這些年你在嶸州，蘇家養著你並不是讓你安心當千金小姐的。」

  殷浮月目光一沉。

  舅舅將她安置在嶸州，確實是費盡心思想保護她平安長大，甚至說過希望她永遠不要回京城的話。

  如果舅舅願意她摻進京城的漩渦，怎會讓憨直單純的蘇家老四承諾將來長大娶自己為妻、保護自己一輩子呢？

  不過聽到殷承明的誤解，她沒有解釋，任由殷承明以為自己是蘇家培養出來特意回府復仇的。

  殷浮月對上殷承明探究的目光：「我一個深閨女子，處處受到管制。不過是剛剛回來，祖母還把我當客人看待，行動才稍微方便點。若是任其發展，恐怕就只能當千金小姐為家族聯姻了。還是五哥自由些，最起碼可以一個人隨意外出。。」

  「呵呵呵。」喉嚨間發出兩聲乾笑，殷承明似乎想起了什麼，幽幽的目光垂下，落到茶杯里，「殷府嫡出的公子，又算什麼？祖母心中，嫡子與庶子的區別，就是嫡子可以與更強勢的家族聯姻。不過，我真羨慕某些人，出身可以不高，卻有一個親娘在身邊殫精竭慮地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