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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聖旨

2024-05-15 04:46:05 作者: 漫漫步歸

  方才垂眸如老僧入定般的人抬起頭往這邊看來,手裡的鐵丸子也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那當是楊衍留下的東西。

  看到那顆鐵丸子,姜韶顏只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便是自己逃不開一個死字,楊衍也決計不會讓旁人好過。

  即便方才爆炸之下,人早已沒了,可那顆鐵丸子卻被塞入了陛下手中。

  此時,捧著鐵丸子的陛下就這般朝來人望了過來。

  多年未見,兩人誰也不曾率先開口,只是這般站著互相看著。

  空氣中隱隱有種微妙的氛圍在其中流動。

  許久之後,如老僧入定般的陛下率先開口道:「我一直不信你死了。」

  

  對於一個下手之後要屠城永絕後患的人來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那屍體面目全非,他根本不會相信那是對方的屍體。

  來人摘下頭上的盔甲,看向陛下,道:「我知道。」

  「我只是想問你,你對我的不喜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日光下,那張久毒方愈的臉上閃過一絲迷茫之色。

  他不懂。

  「你我是兄弟、是手足、是至親。」他道,「為什麼?」

  他不明白明明父母故去之後,當是世上最親密手足,為什麼會淪落至如今這個地步。

  「是因為你的雄圖霸業一定要以我為犧牲的代價麼?」他認真的問道。

  日光下那張臉上的神情大抵也是在場所有人中最單純的一個了。

  捧著鐵丸子如老僧入定般的陛下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不是全部。」

  手中捧著這顆鐵丸子,也沒什麼好瞞的了。即便沒有什麼雄圖霸業,他也不敢保證不會對他下手。

  「我自幼通讀兵法,刻苦發奮,日夜勤學苦練,終於才得了父親的嘉獎。」

  有些事大抵要追溯至很久以前了。

  那些年幼時便被埋在心底的記憶被翻了出來。

  「為了得到父親的嘉獎,每日夜半我依舊會偷偷翻窗出去苦練。可即便如此,卻依舊比不上你就這般輕鬆的每日幾個時辰的翻閱。」

  「你每日二三個時辰所習得的東西,我卻要多花一倍不止的時間才能達到你的本事同手段。」他捧著鐵丸子,淡淡的看著面前之人,道,「我不明白為什麼,所以我去問了父親。」

  「父親說這是天賦,不是靠我勤修刻苦就能追趕上的。」陛下垂眸看向手裡的鐵丸子,「就如明明是同樣一對父母所生,你除了過人的天賦之外,還繼承了母親出眾的相貌,我卻生的平平無奇。」

  他曾經也覺得男兒不當關注這些,可世人第一眼看到對方的總是外貌,又怎麼可能說不關注就不關注?

  年幼時每每同一對年幼弟妹出行,旁人的目光總是放在身後的弟妹身上,而他總是無人問津。

  久而久之,趙家大郎越發不引人注意,沉默、木訥也就成了趙家大郎在眾人心中的印象。

  年幼的一雙弟妹越發耀眼,尤其是弟弟,趙小郎君銀槍白馬少年郎的美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提起趙家大郎時,每每卻總是被一句「趙氏雙雄」略過,襯的他仿佛不存在一般。

  「後來,你喜歡那位江小姐,日常總是出去尋她,我看到過你無數次在翻閱兵書時走神,偷偷摸摸翻看京城地物志想著帶她去哪裡吃喝玩鬧。」陛下說道,「可即便是面對這樣的你,我卻依舊要付出百倍千倍於你的努力才能與你比肩,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我覺得上天真不公平,為什麼可以給你這般的天賦,我卻沒有。」陛下搖頭,道,「真的很不公平!」

  原來,兄長自小就已經厭惡他的存在了!自己的存在於兄長而言就是一種錯。

  「我恨你們這等人,憑藉天賦就能輕鬆勝過我這般的勤學苦練。」他捧著鐵丸子,淡淡的說道,「若是我什麼都不做,不管如何,都要活在你的陰影之下,我不服!」

  當然,更不服的是另外一件事。

  「陳石當年拿著卦盤尋上我時,說那位江小姐是個鳳命,」他道,「相比鳳命不鳳命的,我更在意的當然是誰才是那位天子。」

  「陳石道算人間帝王會傷及因果,折損壽命,會被反噬,他不敢算。」他垂眸看著手裡的鐵丸子,道,「彼時,和那位鳳命那般好的只有你。」

  雖然拿去哄暴君的畫像是假的,卻也是他心中的猜疑。

  「我不服。」他道,「我要證明天意也並非不可違。」

  所以,什麼鳳命死了,趙小郎君也「死」了,最後是他登上了寶座。

  「原來,一切只是因為不服!」趙小將軍嘆道。

  不服。

  「是啊!我不服。」陛下捧著手裡的鐵丸子,再次看向他,說道,「我不服!」

  手裡的鐵丸子依舊握在手裡,他看向面前眾人,道:「這二十年,我以為天意可違,所以最後登上帝位的是我,卻沒想到我抗爭了那麼久的天,卻依舊徒勞。」

  從方才起,他便沒有再自稱朕過,稱呼不知從什麼時候換成了我。

  「舅舅這話不對!」一道清冽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開口的是季崇言,他看了眼陛下,說道:「舅舅何曾一直抗爭過?」他道,「不然為何要讓楊仙芝進宮?又為何會重用楊衍?」

  他的抗爭並不徹底。

  一面說著不信命只信手裡的兵,一面卻又對所謂的鳳命耿耿於懷。

  「沒有重用楊衍,便也不會有如今的這些事。」季崇言說道,「舅舅若是真不信,也斷然不會落至如今的地步。」

  「如此麼?」

  對季崇言的話,陛下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低頭看著手裡漸漸變大的鐵丸子,抬起頭來,看向面前的季崇言同趙小將軍。

  「我在藏身的山石中藏了一張聖旨。」

  從皇城中太子等人盡數出事的消息傳來的那一刻,他便帶著一張聖旨。

  「今日之前,我才剛將它寫好。」他說著,看向面前的兩人,面上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笑容:「你們可以去看看那封聖旨。」

  這話一出,趙小郎君當即便變了臉色,他拔出腰間的刀,上前一步:「你忍……」

  「不必!」陛下抬頭捧著那顆鐵丸子看向他,搖頭道,「與其讓我失了拿槍的手,我寧可去死!」

  說罷,不等趙小郎君再次開口,他看向眾人,又道:「你們可以拿著那封聖旨下山,也可以不拿那封聖旨,直接下山!」

  他面上的笑容越發古怪,眼神在趙小將軍同季崇言身上來回掃視,最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在鐵丸子撐開至極限的那一刻猛地一下躍至半空中。

  驚雷聲自山頂炸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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