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瞎子打架

  「八嘎，這些陸軍馬鹿，絲毫不懂飛機的妙用。讓他們來指揮我們空軍，簡直就是一種浪費。」

  駕駛著領航機的水也丈一，絲毫不客氣的咒罵著，把他們從睡夢中喊醒，迫切需要支援的陸軍。

  一方面，是空軍固有的驕傲。

  他們所有的飛行員，都是從最優秀的年輕人當中挑選出來的。

  培養一個飛行員，需要很長的時間，在技術方面有很高的要求，待遇方面可以比肩海軍，遠不是陸軍能相比的。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個糊塗的命令。

  

  黑夜是飛行員的大敵，在茫茫的黑夜中找准方向，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一不小心就會迷航，無法返回機場，結果就是迫降甚至機毀人亡。

  水也丈一剛才發現，他們竟然迷失了方向，還是憑藉遠處照亮天空的火光，才重新找對了方向。

  多繞了一段路程，後果就是飛機的油料可能不夠，他和後面的轟炸機，必須儘快投完炸彈返航。

  而想在黑夜中把炸彈投在目標的頭上，不亞於在二十層高樓上，將一枚石子精準的扔進一個水杯里。

  水也丈一透過窗戶，望著下面城市裡的火光：「混蛋，天這麼黑，我怎麼知道目標是哪個？！」

  飛機在天空中飛速穿過，聲音巨大的引擎聲，提醒著下方的人們。

  「飛機來了，飛機來了……」

  「將軍將軍，我們的飛機來了！」

  城裡憋屈了一晚上的日軍，仰頭朝天空中望去。

  雖然根本看不清楚，但他們還是高興的手舞足蹈，發出陣陣歡呼聲。

  此時此刻，只有他們大日本帝國的飛機，可以在華北的天空翱翔。

  飛機趕來了，意味著敵人也能嘗嘗，只能挨打不能還手的滋味兒。

  這滋味可不好受啊！

  前田次郎少將深有體會，板了一晚上的臉終於有了笑意。

  「快，通知前線的三位聯隊長，轟炸機來了，立即為其指明目標，並且對敵人發起反攻。」

  最先接到消息的井邊大佐，那叫一個喜出望外，都想跳支舞表達一下自己興奮的心情。

  總算是等來了，再不來，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打，打不過。退，也不能退。

  現在飛機來了，可算是有辦法了。

  井邊大佐下令道：「快，把探照燈都照亮，都給我瞄住敵人的陣地。」

  在黑夜中為飛機指明目標，就要用到大功率的探照燈。

  為此還拉來了幾個柴油發電機，給探照燈提供電力。

  命令傳達下去後。

  很快，

  探照燈打出了圓形的光束，在漆黑的夜，畫出了一條筆直的白線。

  雖然不能把八路軍的陣地完全照亮，但也足以給飛行員指明目標了。

  水也丈一看到陸軍燈光照出的目標，總算停下了他的罵罵咧咧，引領著身後的七架轟炸機，朝目標飛去。

  夜裡轟炸機高空投彈，精準度比白天還要下降好幾個等級。

  「飛機高度下降，六千米，五千米……三千米，兩千米，準備低空投彈。」

  地面上。

  一開始，張大彪還納悶，鬼子弄幾個探照燈幹嘛？

  老子的陣地就光明正大擺在這，你就是照亮了，敢來打嗎？

  直到聽到天空飛機的引擎聲，張大彪頓時恍然大悟，立刻高聲疾呼：「是飛機轟炸，都給老子躲到防炮洞裡。」

  說罷，自己也鑽進了洞裡。

  雖然防炮洞挖的簡單，頂多抵抗小口徑的炮彈，挨了飛機的炸彈，一樣會塌。

  但是總比人在外面，直面航空炸彈爆炸來的強。

  前者比後者更容易活命。

  普通的戰士們都躲進了防炮洞，但有一群特殊的戰士，卻要直面敵人的飛機。

  防空連是袁朗一手組建的，一開始僅配備了二十挺陸空兩用防空機槍。

  有效射高在兩千米左右，只對付超低空目標有用。

  後來，為了更進一步應對日軍的飛機威脅，袁朗弄來了四門博福斯四十毫米高炮。

  這門炮是二戰中，英美德各國海軍防空作戰時，非常有力的對空武器。

  美國人在後來應對日軍飛機自殺式襲擊時，這款防空炮起到了非常優秀的效果。

  此時，防空連的戰士們都表現的很緊張，目不轉睛地盯著天空，聽著飛機巨大的引擎聲，判斷敵人離他們的遠近。

  「投彈。」

  水也丈一大聲的命令道。

  機腹中間的投彈手，打開了轟炸機的機腹，將一顆一顆的航空炸彈，從投彈口推了下去。

  轟炸機就像不講道德的鳥兒，在空中拉起了糞便，甩在了地面上。

  轟隆隆的爆炸，發生在一線陣地前方。

  水也丈一命令下的早了，但這就是黑夜投彈的局限性。

  接著爆炸燃起的火光，和天上皎潔的月光，隱約可見飛機的身影。

  防空連長大聲喊道：「給我打！」

  一時間，二十多挺防空機槍一起開火，四門防空炮也都交叉火力朝空中射去。

  天空中呈現出一張由子彈布成的火力網。

  每隔五發子彈中夾雜著一枚曳光彈，更是為夜空增添了不少光彩。

  子彈叮叮噹噹的打穿了飛機，留下一顆顆彈孔。

  「混蛋，怎麼會有防空火力？」

  水也丈一迅速的拉升飛機，目的想要飛機遠離敵人的防空火力。

  在他之後的七架轟炸機，發現了敵人的防空火力，做出了緊急規避動作。

  同樣二話不說，拉升高度，躲避下面防空火力的打擊。

  雖然在黑夜裡，飛機的視線不好，但同樣地面敵人的視線也在受限。

  就像兩個瞎子打架，淨對著空氣招呼。

  「長官，還有一半的航空炸彈沒扔出去。」

  水也丈一沒好氣的懟了回去：「那就趁現在扔出去，我們沒有足夠的航空燃油再繞一圈了。」

  事實證明，八架轟炸機都做出了同樣的決定，不管如何，先把炸彈扔了，算是有個交代。

  於是出現了地面上炸的非常熱鬧，卻很少有真正扔到地方，起到效果的炸彈。

  李雲龍舉著望遠鏡，看著那片被航空炸彈襲擊的荒地，扭頭問身邊的袁朗：「小鬼子的眼睛都瞎了嗎？」

  袁朗放下望遠鏡無語的說：「你不要把他們當傻子，正是因為咱們的防空火力，打亂了小鬼子飛機的計劃，逼得他們不敢低空投彈。

  不然哪怕是黑夜，炸彈也肯定能扔到咱們陣地上。」

  至於高空投彈的命中率，他沒有去了解。

  但可以想像得到，那是非常低的。

  連敵人在哪兒都看不清，怎麼可能認得准嗎？

  難道靠賭運氣嗎？

  李雲龍不懂那些，但仔細想想袁朗的話，還是覺得挺有道理。

  不能因為防空連沒有打下飛機來，就否認他們的成績。

  也不能因為日軍這次沒有把炸彈扔准了，就否認敵人的厲害。

  平常防空連打的還是很準的，敵人飛機炸彈扔的也是很準的。

  這一次因為黑夜，雙方打了個五五開，誰也沒有贏誰。

  與之相反。

  此刻，井邊大佐氣得跳腳。

  之前有多興奮，現在就有多惱怒，還是雙倍的。

  「混蛋，空軍這幫混蛋，他們簡直是一幫少爺兵。稍微遇到一點點的困難，就退縮不前。

  他們對得起帝國的培養嗎，對得起消耗的那些糧食嗎？這幫可恥的混蛋。」

  井邊大佐搜腸刮肚的，尋找罵人的髒話，問候了空軍的十八輩祖宗，還有三輩以內的女性親人。

  好一會，罵累了才算緩過勁兒來。

  周圍的參謀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他們其實挺贊同聯隊長。

  原本都指望空軍，幫他們轟炸敵人，創造機會翻盤。

  誰會想到這幫傢伙銀槍蠟頭，中看不中用。

  一點小小的防空機槍阻攔，就不敢低空轟炸了。

  那炸彈扔的偏到姥姥家了，糊弄誰呢？

  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

  砰砰砰……

  伴隨著防空炮低沉的聲音，射出光束的探照燈全被擊碎了，

  連帶著周邊的士兵也受到了波及，死傷了不少。

  這給眾人提了個醒。

  八路還在對面，仗還沒打完，現在還不是討伐空軍作戰不力的時候。

  聯隊參謀長說：「大佐，咱們此時不能大步撤退，但可以派一到兩個中隊繼續騷擾敵人，堅持到天亮再說。」

  「那萬一，敵人的炮兵又照著我們大部隊打，那該怎麼辦？」

  井邊大佐遲疑的問道。

  他可不想再吃一波炮彈，要麼是他的部下死傷慘重，要麼更有可能連他一塊都死。

  無論是哪一種，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旁邊的聯隊參謀，都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他們實在是被炸怕了，一百五十毫米口徑的榴彈。

  一炮下去，半徑十米之內的必死無疑。基本上是碎肉的待遇。

  半徑二十米內，不死也得殘。有可能缺胳膊斷腿。

  半徑一百米內，都有大概率被爆炸破片殺傷。

  重點是敵人的炮彈，一次就來一百發，他們就是有兩條命，也扛不住。

  聯隊參謀長也不鄙視眾人的膽怯，誰面對這樣的情況都會害怕。

  他只不過是有了些許分析，心中稍有膽氣。

  「大佐，剛才飛機高空投彈，沒有把炸彈扔到敵人陣地上，我才想到，黑夜不僅是敵人的掩護，也是我們的掩護。」

  他認為，不能被敵人炮兵屢屢精準命中的假象欺騙。

  城市裡，作為指揮部的司令部，炮兵聯隊的駐地，還有火車站。

  那三處地方坐標都是死的，敵人的炮兵只要提前拿到坐標，就基本上不會打偏。

  而在野地里就不一樣了。

  剛才他們被敵人的炮兵所擊中，那是因為主動進攻敵人陣地，暴露在了其視野之中。

  除此之外，第五步兵大隊被敵人蒙中了，而不是他們聯隊指揮部被敵人打中。

  這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只要敵人不能判斷出他們的部隊位置，就不可能將珍貴的大口徑炮彈，毫無視野的亂射。

  井邊大佐長舒了一口氣，感慨：「原來如此。」

  他被打懵了，又被氣懵了，根本沒有想其中的邏輯。

  只是部隊一直沒有進攻敵人陣地，敵人一直沒有打他，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

  不打敵人，就不會被打。

  原來是敵人沒有找到他們，不願意浪費大口徑炮彈。

  井邊大佐突然想到：「那也就是說，一旦天亮了，敵人發現我們，就又可能動用大口徑炮彈？」

  說出這一猜想，他渾身一抖，腿一軟差點癱倒。

  到那時候，那人家豈不是瞄著他的聯隊指揮部來打？

  「大佐閣下，說的沒錯，確實有這種可能。」

  聯隊參謀長的親口確認，讓指揮部的眾人差點慌了神。

  一名參謀更是弱弱的建議：「長官，我們能否向後撤退，避開敵人的直瞄視野，防止敵人炮擊我們指揮部？」

  「有道理，吉田君你怎麼看？」

  井邊大佐答應得十分痛快，同時還不忘拉著參謀長一塊下水。

  萬一上頭怪罪下來，還能有個一塊分擔責任的。

  參謀長都給整無語了，他揉了揉額頭：「大佐，天一亮，敵人會在野地里被我們四面八方包圍，切斷他們的補給線。

  他們不可能囤積了海量的炮彈，更不可能給大炮上刺刀。

  所以這個重榴炮團，必須在天亮前撤走，否則只會成為咱們的一塊肥肉。

  萬一敵人真的這麼蠢，我反而就要到慶幸了。」

  他的意思十分明確，敵人肯定是要打一炮就走，不會在此處跟他們糾纏的。

  就不必擔心天亮以後還會遭到重榴炮團的炮擊了。

  這一番分析論斷，倒是給了井邊大佐少許信心。

  他立即換了一副面孔，慷慨激昂的說：「對，我們絕不能放走敵人。

  從第六步兵大隊派一個中隊去，小規模的試探糾纏敵人，堅持到天亮，勝利屬於我們。」

  「嗨！」

  眾多軍官也都配合著應付。

  聯隊參謀長的分析論斷，讓他們頓時充滿了信心。

  他們覺得只要自己不被炮炸，那就算是好的。

  至於第六步兵大隊，哪一個中隊去送死，跟他們關係不大。

  反正都是為了帝國獻身，低級軍官和底層的士兵，

  早一天死，晚一天死，又有什麼區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