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交託

  神機一族的人也仰著頭，看著上空，久久震撼無法言語。

  他們的面前，已經空出了很大一塊空地。

  原本承放巨龍之體的地方，僅留下了龍盤踞此處時留下的少許印記，證明他們先前曾經創造出來了什麼。

  

  天地的法則被激怒，雷劫陣出現，劈打得山洞頂發出『嗡嗡』震響。

  「青小——青小——」

  神魂之內，傳來一道道小金龍欣喜若狂的歡呼。

  它自得到了巨龍傳承以來，已經擁有一部分可以與宋青小溝通的神通，此時擁有了真正的身體，它的歡喜從呼喊聲中毫無保留的透露出來了。

  「我們……」二長老呆滯的看著面前的空地，喃喃的道：

  「成功了？」

  「大哥，我是不是在做夢？」

  鑄龍點睛，使其成活飛天，這樣的壯舉簡直可以說是神機一族傳承至今以來，最大的成就。

  「是真的！」

  大長老那張一向嚴肅的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我們成功了！成功了！」

  「啊！！！」

  「成功了！」

  其餘族人聽到他話的剎那，才像是終於敢確信此事，發出震天的歡呼。

  此龍能活，除了宋青小的材料逆天，且又齊全之外，神機一族功不可沒。

  「我們做到了！」

  大長老的眼中難掩喜色：「三天！三天時間，鑄出了一頭可以飛天的真龍！」

  「要慶祝！要好好慶祝！」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盡皆手舞足蹈的討論著這幾日以來的種種，試圖將參與此事的經驗一一分享並記錄。

  宋青小感應著小金龍傳來的喜悅之情，同時也聽著下方神機一族的歡呼，不由彎了彎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就在這時，神機一族的有一個人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般：

  「不過可惜的是，我們的地火之心，好像已經沒有了……」

  他的話像是給熱情的族人當頭潑了盆涼水，令得大家原本歡喜的表情一下僵住，下意識的向大長老看了過去。

  在大長老的面前，融化了誅天劍的紫焰約摸碗口大朵，在眾人注視之下，悠悠的騰空而起，落入了宋青小手裡托著的那盞古樸的青燈之中。

  失去了這火焰之後，地心那股灼熱的溫度似是在逐漸冷卻。

  地底處流淌的岩漿好似失去了生命力般，不再像先前一樣涌動，仿佛在慢慢的開始凝固。

  「地火之心，是我們神機一族的根本——」

  神機一族的先祖，尋找了不知多少年，才找到了此處。

  在這裡安營紮寨，挖開地穴，鑿出適合一族人居住的洞府。

  此火極有靈性，能融萬物，無論是用來鑄煉器甲、傀儡機關獸，都是再合適不過。

  可以說這地心之火是神機一族的生命源種，一旦失去，對神機一族來說便如被人強行抽去了主心骨。

  若不是融走了這火的是宋青小，恐怕神機族人早就已經按捺不住，要強行搶回這火源了。

  「好了！」

  大長老臉上的笑意不變，淡淡的道：

  「我們神機一族大難臨頭，面臨武道研究院的圍剿本來就跑不掉的。」

  他將重錘落地，雙手交疊撐在錘柄上頭：

  「這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本來就不屬於我們的，而是屬於天地，屬於自然的法則，不過有能者居之罷了。」

  相比起族人的擔憂，他顯得格外的平靜：

  「若我們族群一滅，這火源由誰拿去，我們還能做得了主？」說完，他又道：

  「還不如宋姑娘拿走。」

  「更何況，決定我神機一族傳承的，不是血脈，不是火種，也不是虛名……」他的笑容逐漸收得一乾二淨，變得嚴肅，教育著兄弟、後輩們：

  「而是由上自下傳承的意志，是作品，是技術！」

  大家深受他的話所震動，一言不發，聽他又說：

  「聽到宋姑娘的話了嗎？縱使我神機一族盡滅，可意志不滅，依舊能令武道研究院害怕，能令千年之後的天外天將我們記住！」

  還可以讓一個女孩跨越時空來到這裡，請他們重鑄龍身，並借他們的名頭。

  「只要還有人記得我們，只要我們的技術還在流傳，那神機一族就依舊永存，那才是我們真正要保留的火種！」

  大長老的聲音鏗鏘有力，說得原先因為地火之心被收走的族人面現羞愧之色。

  「好了……」

  大長老擺了擺手，臉上露出疲色：

  「三天時間已過，大家都各自回去好好休息，」他頓了頓，接著若無其事的道：

  「我猜想，武道研究院已經等得夠久了。」

  「這裡是我們的家園，祖輩在此地生活了很久，絕不搬離，絕不退縮，要靠每一個族人去守護！」

  「是！」

  「是！」

  所有族人大聲的應答，臉上露出無所畏懼之色，最終一一退走。

  小金經受雷劫的洗禮，最終化為一條小龍，回到了宋青小的身側。

  它的身體通體呈黑色，但鱗甲的邊沿又紋金邊，靈光溢彩之下，化為特殊的條紋之色，顯得美不勝收。

  神機一族以巧奪天工之術，將小金身體重鑄，又以宋青小的血液將其點活，縱然小金本體不可能是真正的血肉之軀，但卻已經脫離了一般寶物之流。

  重鑄的龍身可以容納更多的龍族秘法，經過改造後的身體，甚至比血肉之軀還要強大得多。

  將來隨著小金實力的提升，它甚至還會再度突破，反哺這身體，使其進階到另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

  這一次的停留，對於宋青小而言是極大的收穫。

  小金有了身軀，也算是完成了宋青小的一樁心事。

  她在這裡已經停留了很久，準備踏上自己原本的歸途。

  臨走之時，神機一族的人來送她。

  仍是當日錘破的府門前，大長老臉上現出幾分猶豫之色，最終開口：

  「照理來說，完成鑄龍之後，我不該現提其他的要求……」

  他的目光落到了宋青小的手腕上，她手腕的肌膚細膩，上面繞了一條黑金條紋的小龍，仿佛一樁特殊而精巧的事物。

  宋青小像是猜到了什麼一般，點了點頭，道：

  「您說。」

  「不知後世之中，可還有什麼煉器的族群？」

  他欲言又止，最終忍耐不住，小聲的開口。

  大長老顯然不擅求人，這樣的事他第一次做，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宋青小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從乾坤囊中掏出一塊白色魂玉，遞向了大長老：

  「此物是一位天外天鑄器大師所交給我的煉寶心得……」

  她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瘋瘋癲癲被捆綁起來鬧著要拜她為師的老頭的影像，開口道：

  「他是兵藏一族的長老，也是天外天裡最厲害的鑄煉大師了。」

  這心得她還沒來得及看。

  對於煉器、煉藥一途，宋青小早就已經死了心了。

  當日春長老願意在大戰之中拜她為師，純粹是這老頭兒隨心所欲使然，一時衝動行事罷了。

  事實上她在這煉器一途並沒有天份，這樣的心得落在她的手裡，也只是浪費了。

  如今交給大長老來看，以神機一族的造詣、身份、地位，想必春長老不止不會介意，反倒會非常開心的。

  「兵藏世家？」

  神機一族的人相互看了一眼，接著又搖了搖頭，顯然對此世族並不十分耳熟。

  他們並不知道，一千多年前的神機一族還在時，天下皆知神機一氏，對於其他同類世族並不放在眼中。

  直到神機一族被滅門，才陸續有其他煉器等世族相繼崛起。

  不過技術失遺，此後再無這樣可集傀儡、陣法、煉器等法門於一身的族群存在，而是四分五裂，再難成氣候。

  這個時候不是計較世俗法則的時候。

  大長老毫不猶豫的接過這魂玉，將神識注入其中，僅只看了半晌，就勃然大怒：

  「胡鬧！」

  他一連指出其中幾處明顯的錯誤，握緊了手中的巨錘——如果春長老此時出現在他面前，可能會被他一頓重錘。

  「唉——」

  許久之後，他看完又傳給幾個弟弟。

  二長老眉梢緊皺，罵罵咧咧的。

  眾人看完都不停的搖頭，嘆息道：

  「一千多年後，這機關技巧之術，竟然已經沒落到這樣的地步了……」

  兵藏世家僅只會煉寶，但也只限普通法寶，許多技術的遺失，使得他們在這一條路上走得格外艱苦，慢慢摸索，甚至遠不如前人了。

  不僅止是如此，陣法煉製之術失落，製作傀儡之術甚至根本不成氣候，再難聽說。

  原本以為神機一族的傳承不致衰敗，直到看到這份所謂的大師『感悟』時，大長老的眼中第一次露出心痛與失落。

  「宋姑娘，你拿出材料，使我們完成了一樁心愿，可以有一樣傑作遺傳於後，本該不再打擾了。可是……」

  大長老咬了咬牙，仍是道：

  「可是我不能讓神機一族的技術遺落。」

  說到這裡，他也從乾坤囊中拿出了一包紅色妖獸皮包捲起來的書冊：

  「這是我神機一族多年年的煉器、傀儡製作以及陣法心得，是集我全族所有人多年心血所留。」

  「上面包含了我等所有的構想，以及一些感悟。」

  每個族人有靈感，或是有煉器方向，都會一一記錄其中，上面的記載，包含了混沌珠的相關記錄。

  武道研究院想要的就是這個東西，當日大長老如果交出來，興許就不會有後來的滅門之禍。

  可他拒絕與武道研究院合作，也不願意自己族群的心血化為一種交易，將這樣貴重的東西交到武道研究院這樣一個可怕的機構之手。

  只是當日他死活不願意交出來，寧願以命守護的東西，此時卻以一種央求的態度，想要交託到宋青小的手中。

  「我本來想毀掉，但又捨不得，一直猶豫至今，終於等到你的到來，也算有所託付。」

  宋青小沒有伸手去接，她深知眼前的老人交出的這份東西意味著什麼。

  這不止是一份情，還像是他臨終的託孤，帶著對於這一份傳承的慎重態度。

  這一本輕薄的書冊意義太重大了，她抿了抿嘴角：

  「您為什麼相信我？」

  「器靈好的人，就是好人。」

  大長老淡淡的道。

  他一生與器打交道，為人固執而又守舊，脾氣還很硬臭。

  與人往來，他不看人身份、地位、修為，只看合不合眼緣。

  「我願意相信你。」

  「可是我並不擅長煉器一途……」

  宋青小幽幽的開口。

  大長老露出笑容，沖淡了眼中的哀傷：

  「看出來了。」

  那誅天劍粗糙的煉製手法，已經看出她不擅長煉製器物。

  「東西送你了，就由你做主，你自己閒暇時看看也好，送人也罷，都可以的。」

  宋青小聽了這話，才點了點頭，鄭重的將這小冊子接過。

  「大長老放心。」她望著大長老的眼睛，認真的道：

  「我會將它交到一個適合的人手中，終有一日，神機世族的傳承，會再現這片星域！」

  她的語氣極淡，可知道她實力的大長老卻並不懷疑她話中的真假。

  眾人面露喜色，都點了點頭。

  宋青小的身體重新回歸時空的軌道，如她來時一般，無影無蹤的消失了。

  神機族人翹首望著她離開的方向，直到很久之後，二長老才有些憂心的道：

  「大哥，這心得真能傳承下去嗎？」他說完，咕嘀道：「我還將我一些尚未實現的想法，都記在上面呢，希望將來有一天，真有人替我實現了……」

  「能的。」

  大長老咬緊了牙關，重重的點頭：

  「這份傳承如一顆種子，借宋姑娘之手，終會落到適合的人之手。」

  那份心得感悟就如蒲公英，隨著宋青小渡過時光的長流，最終會在一千多年後生根發芽。

  「神機一族一定會再現輝煌的！武道研究院可以殺死我們的肉身，卻永遠無法殺死咱們的意志！」

  「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還有事做！」他交出了那一份代表著神機一族傳承的心得感悟，了卻一樁心事，像是卸下了一層壓砸在他身上的重擔似的：「我們還要將其中一顆混沌珠，交到皇族時家之手！這樣將來的宋姑娘才能得到此珠，回到我們神機一族。」

  歷史不改，傳承才有望在一千年後現世。

  至於武道研究院，儘管來。

  屠殺了神機一氏，他們也不可能得到全部的珠子，最多僅有三顆存留！

  大長老說完這話，提錘大吼：

  「小的們！送走了客人，準備迎接咱們的戰鬥！！！」

  「吼！！！」

  ……

  宋青小踏上了歸途，這一次她沒有再為其他的事而停留。

  時光流逝之中，她很快回到了自己未出生時，看到了年輕時的父母。

  與逆流回來的時，看到的僅只是美好的一面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