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決絕

  但這些黑色的觸手多如牛毛，密集異常，且十分兇悍。

  冰雪剛將一層黑氣封印，便有更多的黑色觸手繞著冰層堆疊而上，沖往宋青小的身體。

  沒有了青冥令之助後，這些魔氣的力量強大無比。

  宋青小雙手結印：

  「即授於天，掌控眾生。」

  「混沌開，真龍生！」

  『斗』字令一出，靈力破開虛空，頭頂雷聲轟鳴。

  『卬——』

  

  一股上古妖獸之息傳入大殿，伴隨著閃電雷鳴，破開的廟頂上空，鑽入一條青龍之影。

  她的力量不如『斗』字令上一任擁有者的妙筆先生，尤其是她的一部分修為被封印之後，更是受到了極大的限制，召喚出的上古真龍之影不如當初天外天大戰之時那頭黑龍之影的千分之一。

  龍影一入，大妖之息似是激起了封印此地的金龍之魂的回應。

  『卬——』

  清悠而高亢的龍吟相回應和，化為滔天妖氣。

  封印之中的龍魂力量一震，硬生生將此地原本洶湧的魔力壓制下去數分。

  那被『斗』字令召喚出來，力量原本僅只是中上的青龍，在得到了金龍氣息的響應下，氣息大振。

  咆哮聲中，龍影幾乎化為實體，沖入密集絞纏的黑色觸手之中。

  『呼嘯』的冰咆亂飛，將一條條蠕動的觸手凍結。

  青龍的巨爪拍落而下，把凍結成冰晶的黑藤撕得粉碎。

  『哐哐鐺！』

  無數碎裂的冰晶落下，化為黑水，融入地面的黑色深淵內。

  狂風怒嚎里，巨大的提線魔魂身上的黑氣也染上了點點白色的霜雪，行動遲緩了幾分。

  殿內的李全等人抱成一團，看著這場如同神魔之間交手的可怕場景，死死咬緊牙關，不敢發聲。

  「你走不出去！」

  「你會死在這裡！」

  巨大的提線魔魂森然出聲，隨著它一開口，它身上那些凝結的霜雪飛快的融解，化為點點漆黑的液體，『啪嗒、啪嗒』的落入地面。

  『噗嗤。』

  黑液一沾到地面，地底的石磚很快被融解。

  下方的地面變得漆黑，像是一種恐怖的傳染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勢擴大，最終連成一體。

  地底之中的陰邪之物受到這些黑氣的滋養，仿佛更加兇悍了一些。

  『嗚……』

  鬼哭聲此起彼伏的響起，一隻只枯黑的手臂從黑洞之中爬出。

  大量黑色霧霾飛涌而上，化為一隻只鬼頭，往咆哮的青龍獰笑著飛撲而去。

  只見眼前黑雲翻滾，原本的天道寺佛殿瞬間化為人間鬼域。

  一頭頭乾枯兇悍的乾屍爬出，啼哭著往生人的地方爬去。

  鬼門大開，黑暗的力量失控。

  這些鬼哭擰成一股，形成極為強大的精神壓制。

  原本正雙手結印，專心控制青龍的宋青小，在聽到那哭聲之時，只覺得眼脹身麻，識海如遭重重鑿擊。

  神魂一震之間，險些離體。

  丹田之內凝實的元嬰也像是受到了打擊，氣息不穩。

  她的意識恍惚了半秒，法印隨即鬆懈。

  僅只是這一剎的功夫，巨大的鬼頭追上了失去控制的青龍之影，將其撕咬分裂。

  『嗡——』

  宋青小神魂歸位之時，後知後覺的神魂撕裂劇痛才充盈她的意識。

  神識受到了重創之後，一股疲倦感便湧上心頭，令她眼珠脹痛酸澀，幾乎再難提起力氣。

  青龍碎裂，黑藤重新凝結，爬出的群屍如同朝聖一般，往她攀爬而來。

  屍群一再堆疊，很快堆成一座約摸十米高的山丘，形成陰影將她與山叔等人籠罩在內。

  身後的人絕望的大喊，覺得死期已經將至。

  宋青小強忍疲倦，雙手再次結印：

  「我心如禪，成佛成聖！」

  雄渾的梵音響起，剎時將震天鬼哭搗碎。

  只見半空之中浮現出無數金芒，隨著宋青小秘令一出，往她身體所在方向飛移。

  金芒很快凝結為一個幾近實體的巨大羅漢，閉目微笑著，面上帶著無盡的慈悲之意。

  宋青小的修為被壓制了一部分，但不知是不是她心境已經進階的緣故，如今再施展這『兵』字令時，其氣息竟比當日還要強上數分。

  『嗡！』

  羅漢一成，佛光萬丈！

  此時原本就是佛寺，雖說遭魔氣腐蝕多年，卻仍有殘餘佛性。

  金身羅漢一出之後，便引起了天道寺中殘留多年的佛意共鳴。

  這座曾經受萬萬人敬仰的護國法寺，好似在佛光照耀之下，發出沉沉的悲鳴。

  天時、地利齊聚。

  鐘聲、佛音、木魚聲同時響起，還有老僧的嘆息，最終化為佛家無上法令——

  『唵、嘛、呢、叭、咪、吽！』

  梵音之中，羅漢金身的面容越發仁慈，迸發出的璀璨佛光如同一輪令人不敢逼視的小太陽，將邪祟震退！

  「啊——」

  巨大的提線魔魂受這佛光照耀，好似痛苦無比，發出悽厲的慘叫。

  青冥令同樣也受到了傷害，阿七的魂影弱了些許。

  但他身上纏繞的黑氣被佛光撕裂，令他的眼睛更加的清明。

  佛光所到之處，那些原本纏繞而來的絲絲縷縷的黑氣像是遇到了世間最為可怕的天敵，瘋狂後退。

  先前在魔氣力量之下瘋狂前涌的屍群，在見到金身羅漢出現的瞬間，頓時瑟瑟發抖，本能的匍匐在地，不敢再輕易的冒犯造次。

  它們生前是天道寺的僧人，哪怕後來內心扭曲，卻對於佛影有天然的畏懼。

  「這……」

  「這是怎麼回事？」

  李全瞪大了眼，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在他的面前，他一直以為是妖邪的宋青小，眨眼之間變身為佛影真身。

  而那些蜂湧而來，似是要將人類撕裂、拖入黑暗深淵的屍群，像是極為虔誠的信徒，已經跪俯在地。

  「這是佛祖顯靈……」

  山叔的眼睛已經被映為金色，他原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行腳商人們已經受到了魔氣的玷污，眼見已經撐不了多久，便會墮入魔境。

  可此時宋青小以『兵』字令召出金身羅漢，引發此地佛性禁制。

  竟憑藉佛光、佛像之影，強行將這些魔光鎮壓了下去！

  山叔等人即將爆發的魔意被壓制，理智終於逐漸回籠。

  「佛祖顯靈啦……」

  「一定是佛祖保佑，派這姑娘來救我們的。」

  「菩薩救命。」

  行腳商人們仰望著面前帶著悲天憫人之意的羅漢，激動的淚流滿面，磕頭不止。

  下一刻——

  只見那帶著憐憫之意的巨佛化掌為拳，重重的往地上轟擊！

  在巨大提線魔魂痛苦不堪的慘叫聲中，佛像的巨大拳頭帶出殘影轟落而下。

  跪伏在地的屍群面對這一擊，雖說哀嚎不止，卻也沒有敢退離，都趴在地上，靜等惡夢來臨。

  『轟！』

  巨拳落下，化為驚天動地的一擊！

  拳影所到之處，所向披靡，將堆積如山的屍群震裂。

  群屍在這股宛如來自九天之上的神靈裁製之力下，被搗得粉碎。

  殘肢斷臂亂飛，屍山坍塌下去。

  無數魔氣如同喪家之犬，瘋狂四溢逃躥，卻又被這一擊所形成的風暴捲入其中，碾得粉碎。

  屍山被踏平，巨佛的拳頭轟入地底。

  一道道金芒以拳影為中心，像是條條疾速游躥的小蛇，往四面八方飛快游出去，嚇得那些想要從地底深淵之中爬出的陰暗生物又縮了回去。

  佛意將被巨大提線魔魂強行打開的魔域封印，黑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直至化為無數的巴掌大的黑點，隱約可以聽到裡面傳來死靈生物不甘的哭嚎聲。

  宋青小一擊得手，並未停離，而是再提足，往地面踏去。

  『砰！』

  如同山崩地裂，整個天道寺顫抖不已。

  那些殘屍被踏為粉碎，魔氣被佛光淨化為無形，須臾便消失得毫無蹤影。

  「佛祖保佑。」

  「佛祖保佑。」

  行腳商人們看到這一幕，大受振奮，嘴中不停的祈禱。

  不知是不是佛光破開屍群，染上了戾氣，那原本慈眉善目的臉，變得有些暴怒而兇狠。

  原本凝實的佛身晃了晃，動作不再像先前一樣流暢，顯出些許遲鈍。

  佛光籠罩之中的宋青小雖說解決了屍群的困擾，卻又並沒有鬆一口氣。

  因為隨著『兵』字令一出，暴發的力量雖說解了燃眉之急，但是接連兩個動作，卻已經抽走了她體內本來就所剩不多的近八成靈力。

  而巨大的提線魔魂雖說看上去暫時受挫，但卻根本沒傷到根本。

  她仰頭看著半空，巨大的提線魔魂身係數百屍群，憤怒無比。

  有了『兵』字令的加持，她的身高勉強能與俯頭的巨大提線魔魂相對。

  趁著自己還有餘力，宋青小二話不說，抬掌往巨大提線魔魂的方向抓扯了過去——

  「憑什麼？」

  巨大的提線魔魂身上黑氣開始瘋狂翻湧，變得暴躁無比：

  「你背叛了我，封印了我，拋棄了我，如今還想要殺死我！」

  他就如同被玷污的阿七的陰影，不止是受到了宋青小的捨棄，同時還被本該同為一體的阿七割捨。

  他憤怒自己被人厭惡！他怨恨這個世界對他的不喜！

  「我要將你們全部化為我的傀儡。」

  巨大提線魔魂咆哮完後，好似發泄了一通心中的怒火，迅速的冷靜了下去。

  但他的平靜之中，夾雜著滔天危機。

  詭秘的紫影在他眼眶之中轉動，形成兩個深淵地獄。

  無數的黑氣化為飄蕩的絲縷，環繞在整個大殿之內。

  他並非阿七本體，只是阿七體內的陰暗怨念以及仇恨的魔氣所形成。

  所以他的臉上只有黑氣纏繞，並沒有面容的浮現。

  但極度的仇恨令他某一種意識覺醒，那張無形無相的面容上，竟浮出一個與阿七模樣相似的影子。

  只是這影子是全黑，集天下至陰、至邪、至惡的意念而生。

  黑氣蜂湧盪開，化為層層陰雲蕩漾在他的身側。

  懸掛的一半屍群因為他的異變，發出害怕的瑟瑟囈語。

  宋青小以『兵』字令所召喚的羅漢面容越發兇悍，雙眉倒立，發出佛語。

  但佛影越是兇悍，威力則越是減倍。

  梵音已經幾不可耳聞，取而代之的是黑芒大盛。

  大殿之下，行腳商人們心提到了嗓子眼，眼見金影與黑氣即將交匯的剎那，竟沒有一個人敢輕易出聲。

  巨大提線魔魂的身後，黑色的長須飛揚，幾欲遮天蔽日。

  金光與黑芒相交匯，如同白天與黑夜的碰撞。

  靈力撕裂空間，使得人的肉眼看上去好似萬物都開始顫抖扭曲。

  黑氣瘋狂扭動，像是圍繞在太陽四周的光暈。

  緊接著——

  巨大羅漢的金身開始隨著空間的扭動而閃移，黑氣重重逼近，將佛影碾壓、搗碎。

  悄無聲息之中，那佛掌終於承受不住這股壓力，轟然斷裂。

  佛影開始坍塌、碎毀，黑暗將其徹底包圍併吞噬。

  『兵』字令被可怖的力量碎開，反噬的力量衝擊宋青小的筋脈、丹田。

  她飛在半空中的身體被重力拍落，『砰』的摔入地面，才剛撐起身，便『噗』的吐出大口鮮血。

  無數碎裂的佛光碎片像是黑夜之中的星辰，一閃一浮，接著被黑氣一一吞噬。

  黑暗的阿七面容之上，露出無盡的陰森。

  他的身後，屍身一一懸浮，給他提供黑暗力量的供給。

  「我要吞噬你們，讓你們永遠受我支配！」

  巨大提線魔魂說完這話，臉龐往前一探——

  他原本受此地封印所限制，行動力遭到約束，本不該能前行。

  可這會兒巨大的憤怒與怨恨之下，他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向著宋青小的方向衝擊而去。

  一張與阿七相似的黑色影子從他頭顱之中鑽出，無數黑影緊隨其後，像是跟隨他的千軍萬馬。

  「殺死她……」

  「吞噬她……」

  「殺死她……」

  屍群又開始發出高低起伏的囈語，地面原本被金身羅漢所搗碎的屍群在黑暗力量的滋養下，再度重組。

  一條條黑線連接半空中的魔魂之影，令他氣勢更凶。

  黑氣鋪天蓋地，如同恐怖的巨潮，即將要衝至宋青小的面前之時——

  半空之中力量受限的青冥令終於動了。

  「不准你傷害我的娘親！」

  阿七的面容上，露出堅定無比之意。

  他放棄了仇恨，選擇了希望之後，已經遭到了魔氣的排斥，無法再吸納入黑暗之力。

  失去了魔氣的縈繞，此時青冥令的本體之中，僅只出現了一個瘦弱的小少年的身影。

  這會兒的阿七與力量強大得逆天的提線魔魂相比，渺小得如同一隻螻蟻。

  但他在見到宋青小處於危急時刻之時，卻不顧一切的挺身。

  少年的影子轉過頭，以依戀無比的神情看了撐坐起身的宋青小一眼，那雙才將恢復幾分光澤的眼珠之中，帶著無法言喻的眷戀之意。

  在他的身後，是滔天的魔浪，滾滾而來，幾乎撐滿了天地。

  宋青小的瞳孔緊縮，嘴唇一動：

  「不……」

  阿七卻已經抿了抿嘴唇，沖她露出一個笑容，接著義無反顧的轉頭，主動張開雙臂，以一種自殺式的阻攔方向，往魔氣襲卷而來的方向，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