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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他是父親,更是天子

2024-05-15 01:51:07 作者: 筆生花花

  天空泛著魚肚白。

  風中裹挾著寒冷,蘇止渝走出營帳不覺得一哆嗦。

  她越來越怕冷了,腳底的硃砂痣每多長一顆,她的身體便孱弱幾分,這東西太詭異了。

  一大早便遠遠地看到魏景山一身玄色錦服遠去的背影。

  剛巧杜威朝這邊走來。

  「杜統領,王爺的酒可醒透了?」蘇止渝拉住杜威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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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咱們王爺什麼人?那點酒對他來講就是喝水。」杜威沖她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

  「今日有你愛吃的糖糕。剛才大師傅還說,你們快點吃,一會魚大夫來了你們就搶不到了。」

  「不早說。」蘇止渝撒丫子直奔廚房。

  暖陽緩緩升起。

  籠罩在半明半暗中巍峨的建築,逐漸顯現其雄壯的威儀。

  一人一馬駐足安吉門前,修長挺拔的身姿,在這清晨的僻靜中格外打眼。

  「王爺請,陛下已經到了。」

  一個眼生的太監面帶微笑地作揖行禮,一板一眼畢恭畢敬。

  魏景山看了那人一眼,跟著他進入內院。

  幾日前收到一封父皇約他單獨見面的密函,父子八年未見了,他的心緒卻異常平靜。

  只是沒想到他會約自己提前見面,還如此隱秘。

  這裡是皇宮的側門,歷朝歷代建造宮城的時候是必定要留一些偏門側門和密道的,防患未然。

  這樣的最高機密只有皇帝本人知道。

  「公公怎麼稱呼?」魏景山見那人面生,輕聲問道。

  「奴婢丁丑,王爺常年征戰在外不認得奴婢,奴婢是這幾年才跟在陛下身邊的。」

  丁丑規規矩矩禮數周詳,口齒伶俐。

  「丁公公是閆公公的徒弟?」魏景山從側後方盯著那人的表情。

  「不是。」丁丑仍舊一臉微笑,便再無其他話。

  閆清路是一直跟在父皇身邊的太監總管,這些年並未聽說他似有什麼變動,今日這等機密的事情,父皇帶來的竟然不是閆清路,而是這個丁丑。

  魏景山心中默默記下。

  那人帶著他七拐八拐又穿過長廊才從一個小門進到一個院子裡。

  魏景山這才看明白,這裡是母妃生前居住的雅仙宮,他竟然都不知這裡還有這樣一個隱秘的出口。

  牙仙宮一如當年的模樣,未改分毫。

  如今依然被人打理得乾淨整潔,花圃中儘是時節盛開的鮮花。

  母妃最喜歡侍弄花草,院子裡總是香氣四溢奼紫嫣紅,讓人心情愉悅。

  一如她人一般,永遠噙著笑容,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你的母親最是喜歡花朵,也總是能打理得很好。」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喚醒了魏景山的記憶,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愣在花圃旁。

  「兒臣參見父皇。」他條件反射地跪下行禮,低頭垂眸,面無表情。

  那人沒有說話,他看到一雙繡龍紋金靴駐足在自己的面前。

  一雙手將他攙扶起來。

  「起來吧,我們裡面說話。」

  望著父皇的背影,就在眼前,他似乎瘦了許多,身形也越發蒼老了。

  這裡是母妃的寢宮,所有擺設都是母妃生前的模樣,甚至連花瓶里的花都是新鮮盛開的。

  丁丑退著出去,房門卻並沒有關。

  「朕經常一個人來這裡。」他的聲音沙啞蒼老,「朕,很想她。」

  魏崇顯端坐在上,面前的兒子已然長成。

  遙想當年他領旨出征時才十二歲。

  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硬是披掛上陣,拿命博出了今日的輝煌。

  「兒臣,日日都在思念母妃。」魏景山聲音平靜,一雙低垂的鳳眸看不出情緒。

  「她如果知道你今日的成就,定會為你驕傲。」

  父子就像聊家常一樣,共同懷念著他們心中最惦念的人。

  「可是她再也看不到了,她甚至都沒有看到過兒子長大的模樣。」

  魏景山一語既出,室內一片靜謐。

  他垂首,面色冷清,煢煢孑立。

  看著他孤傲的模樣,魏崇顯輕嘆了口氣。

  「山兒變了,山兒小時候那般活潑可愛。」

  「兒臣愚鈍,沒能繼承母妃萬一。」

  魏景山畢恭畢敬,克制自持,可是他的心卻很疼。

  尤其面對這個人,一個他愛不起來,卻也恨不起來的人。

  「坐吧。今日無君臣,只有父子。」魏崇顯看了一眼那姣好又冷漠的面容。

  「謝父皇。」他畢恭畢敬,始終垂眸。

  「這些年可還安好?身上可有傷?」魏崇顯語氣平淡,眼神中卻盡顯關懷。

  「回父皇,兒臣一切都好。」他下意識地捂住左胸的位置,那裡是他道不出的痛。

  「這些年你辛苦了。」

  「為了南錦,為了百姓,這是兒臣應盡的本分。」

  魏崇顯點點頭。

  這個兒子脾氣性格與自己年輕時如出一轍,倔強孤傲,看似克制恭謹實則掩藏不住的鋒芒。

  「你長得越來越像你的母妃了。」

  魏景山突然覺得脊背一僵。

  「父皇還記得母妃的樣貌?」他語氣平緩。

  「當然記得,她永遠都是那樣明艷溫柔,總是微笑著面對一切。」魏崇顯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可是卻不得善終。」魏景山聲音涼涼,話一出口,只覺得自己的心中亦是一緊。

  魏崇顯沉默不語,房間內安靜得好像能聽到外面落葉的聲音。

  「要說了解,還是父皇更了解母妃。」他從小與母親分開,將自己的母妃交給了他來保護,而他卻沒能保護好她,「但是,我們都沒能保護好她。」

  他終於說出口了。

  「山兒。」魏崇顯看著自己的兒子,「有些事情過去了就不要有執念。」

  「對於一個兒子來講,母親莫名慘死都不去追求,那便是妄為人子,這樣的執念任誰也丟不掉。」

  他聲音平緩,卻冰冷刺骨。

  對面的人一陣沉默,看不出喜怒。

  於魏景山而言,他的喜怒早已不重要了。

  「父皇可曾覺得對不起母妃?」

  「放肆。」

  魏景山跪地行禮,卻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說。

  他是父親,更是天子。

  他可以順從天子的威儀,卻無法接受父親的態度。

  「朕覺得,你凱旋而歸,第一個見到你的人應該是你的母妃。」

  這是君臣的對話,他沒有讓跪在下面的兒子起身,眼睛卻看向院中的某個角落。

  「今日找你來,就是想避開其他人,父子說說話。」

  魏景山沉默,一滴淚滑過臉龐。

  他身後的院落中,驕陽熱烈地照射下來,一個身影暗暗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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