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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好醜

2024-05-15 01:50:20 作者: 筆生花花

  大雨滂沱,沖刷的地面泥濘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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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雨自昨日午時便開始下,而且越下越起勁,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魏景山負手站在窗前,心裡百感交集。

  還真是讓她說著了,這女子,有趣。

  杜威準備了早餐端進來,看著自己主子擰眉思索,覺得王爺一定是在為行軍發愁。

  「王爺……」杜威想要寬慰幾句,卻又不知說什麼好。

  「傳令下去,大軍駐紮此地三日,讓大家好好休息。」魏景山不緊不慢地吩咐。

  「三日?」杜威詫異,看了看窗外,「王爺,這雨下得急,想必不會下太久,不用三日吧。」

  杜威心裡明白,自家主子常年在外征戰,越是戰功赫赫也越是遭人嫉妒。

  皇命難違,眼看著半月的腳程已然很趕,卻如果再耽擱三日,延誤了回城的日子恐怕讓人詬病。

  魏景山似是沒有聽到,轉身坐在桌前用餐,慢條斯理,吃得極為專注。

  「魚大夫現在何處?」魏景山聲音淡淡的。

  「正要回稟王爺,魚大夫打算進城,讓屬下來問王爺是否可以走了。」

  「她已經準備好了?」魏景山一怔,看向滂沱的大雨和這昏暗的天空。

  「是的,魚大夫說傷員急需一些藥材,她還要去拿王爺要的東西,所以要早去。」

  「她人呢?」

  「方才見她已經備馬了,估計這會兒……」

  沒等杜威說完,魏景山戴上佩劍衝進雨中。

  「王爺,王……」

  魏景山已然不見了人影。

  蘇止渝的營帳外,她已經收拾妥當,正準備上馬。

  就見前方雨幕中一個偉岸的身影。

  「王爺。」蘇止渝向魏景山見禮。

  魏景山看著眼前的小人,有一點恍惚,好似哪裡不對勁。

  只見蘇止渝一身村民的裝束,粗布衣褲,看上去略顯寬大。

  魏景山打量半天,這張臉,也太醜了。

  看對方望著自己出神,蘇止渝恍然大悟。

  「我如今是城中的通緝犯,今日大雨,想必守衛不嚴,我便簡單做了假面。」

  蘇止渝摸了摸碩大的鼻頭,很是得意。

  「這裡沒有什麼材料,我將就做的,看著還行吧。」

  魏景山這才看出來,原來的柳眉變成了稍粗的劍眉,鼻子做大了好幾倍,變成了酒糟鼻,鼻頭紅彤彤的,嘴角不知被做了什麼處理,往下耷拉著,還有兩顆齙牙。

  魏景山給了她一個很無語的表情,隨手扔給她一套斗笠蓑衣,翻身上馬。

  雨天路滑,兩人兩馬,行速不快,默默無語。

  「把牙拿掉。」

  「誒?」蘇止渝正在走神,沒聽清這突如其來的話。

  「牙。」魏景山提高了些聲音,「這般模樣反倒惹得人想要多看兩眼。畫蛇添足。」

  蘇止渝這才明白,這位爺走了這么半天竟然憋出這麼一句。

  她慢吞吞地摘掉兩顆大門牙小心地收在袋中。

  「王爺不用裝扮一下嗎?就這麼進城不怕被看到?」

  「這城中無人見過本王。」

  蘇止渝看過去,雖然斗笠遮住了大半張臉,卻仍舊能夠看到清晰的下頜線,和略顯蒼白的臉。

  「可是王爺這等相貌,就怕旁人見了一次便能記住了,還是小心些好。」

  「哦,你是說本王很英俊嗎。」

  蘇止渝:「……」

  怎麼這人竟能如此不懂得謙虛。

  她眨了眨眼,在心中默默點點頭。

  暴雨如注,噼噼啪啪的聲音形成了有節奏的韻律。

  這樣的雨天,只會徒增傷感。

  「那兩個物證在我的朋友處,我們先去取來我會向王爺稟報其中詳情。」

  魏景山安靜聽著,沒有答話。

  一陣靜默,只有風聲、雨聲和馬蹄踏入泥漿的聲音。

  「那骸骨是我母妃的,」魏景山幽幽開口,「八年前,我出征那日她暴斃而亡,我明知她是被人害死的,卻無能為力。」

  蘇止渝一怔,她沒想到這位高高在上統率千軍的大將軍童年竟然如此悲慘。

  「他們說我母妃是病死的,可是太醫的脈案我見過,我母親身體康健無虞……」

  「那脈案?」蘇止渝像是想起來什麼。

  「早已被焚毀。」魏景山仰天長嘆,「我也是偷偷去翻看過一次。」

  蘇止渝想起那具女屍腹腔內的金錠,吞金而亡。

  看著對方悲痛的神情,說起母親慘死,他剛毅倔強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孤獨和落寞。

  蘇止渝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魏景山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反應,「我如今回來了,定是要為我母妃討還公道的。」

  蘇止渝點點頭,「我會幫王爺查明真相。」

  「那太醫現在何在?」

  「他們不讓我進母妃的寢宮,我並不知道是哪位太醫。」

  「那王爺心中可懷疑過仇家是誰?」

  蘇止渝看到那雙鳳眸微微眯起,露出一絲凌厲的光。

  雨越下越大,沿著斗笠的邊緣形成了一圈水簾。

  昏暗的天際間,遠處的滾滾烏雲壓頂而來。

  暴風雨即將到來。

  城門近在眼前,因為大雨出入的人極少,守衛也極鬆懈,幾乎沒費什麼力氣二人便成功進城。

  轉了兩個彎,行至南大街的第二條小巷裡,魏景山跟著蘇止渝拐進了一個小門。

  「今日閉市,請回吧。」

  一道尖細的嗓音傳來。

  「賈二,是我。」蘇止渝隨手摘下斗笠脫去蓑衣隨手丟在門口,走進屋內。

  魏景山緊隨其後,將兩套衣服整齊地掛在門廊下瀝水,又拍了拍身上的水汽,躲了躲腳上的泥水,才慢慢步入房間。

  「嗷……」

  這猝不及防的一嗓子差點將魏景山的天靈蓋震開。

  那被喚作賈二的矮小男人,看著約莫三十歲上下,五短身材,一張臉全是褶皺。

  「姑奶奶,你怎麼來了?」

  「昨日孟子申那小子來說你出遠門,下午就張貼了你被通緝的告示,這是怎麼回事?」

  沒等蘇止渝開口,魏景山就聽到蹬蹬蹬跺樓梯的聲音,從樓下又下來兩個人。

  一個道士和一個書生模樣的人。

  「道長,五哥。」

  蘇止渝看上去很開心,「無礙無礙,小事。」

  「你這丫頭可把我們擔心壞了。」

  「偏巧那個孟子申卻又什麼都說不明白,白白讓人著急。」

  「現如今你卻出來了,他倒是進去了。」

  「聽說是被當成了共犯,還是他娘親自出面將他弄出來的,這會被禁足在家呢。」

  「罪過罪過,是我連累了子申。」蘇止渝轉頭看看魏景山。

  對方恍如與自己無關一般,正在閒庭信步地打量著這件小院子。

  剛進門時門臉小得很,進來之後別有洞天。雖說不上奢華卻到處堆砌著種種工具物件,碼得整整齊齊。

  魏景山仔細辨認,各種獸皮,刻刀,縫紉的工具還有錘、剪等,他看不出這些是做什麼的,獨自琢磨猜測著。

  「這位是?」

  終於有人想起他來了。

  「哦,他是王……」蘇止渝愣了一下,「老王,一個朋友。」

  眾人紛紛向魏景山打招呼,魏景山迫於無奈客套地一一回禮。

  卻被這突如其來的難聽稱呼氣的狠狠剜了蘇止渝一眼。

  「我來介紹。這位是賈二,二皮匠。」蘇止渝指著矮個子男人說道,「二皮匠你懂的吧,就是縫屍體的,但是賈二還會做假面,以假亂真,是我師父。」

  魏景山點點頭,看了眼她臉上的那個酒糟鼻子,此時看著倒是順眼了許多。

  「這刁老道也是我師父,卜卦算命、求籤算命,老道若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你就敢。」老道施禮,一邊向魏景山打招呼,一邊懟了蘇止渝,「你這丫頭,好生叫人擔心。」

  「我這不回來看你們了嗎。」蘇止渝拉了拉老道的鬍鬚,「這是五哥,仵作,也算是我師父。」

  魏景山心裡明白,這些人都做著最底層的工作,算卦、縫屍、仵作,都是些與死人打交道的人,一般人嫌棄他們晦氣,所以很少願意與他們往來。

  而這種工作因為願意做的人少,手藝好的就更少了,所以收入不菲。

  難怪這個小院看著倒不像是個窮苦人家。

  「這次出來著急得很,長話短說,」蘇止渝坐下來,「那兩個東西呢?」

  ……

  魏景山在廊下踱著步子,一轉頭,看到那個小巧玲瓏的身影與她的朋友們親切熱絡地交談,眉眼中透著溫暖的光。

  這曾是他最渴望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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