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傻孩子

  老嚴在鍋里熬了半天最後剩下一截稠乎乎的褐色湯汁，他用勺子舀了半勺沖我們道：「差不多好了，誰來試試？」

  劉老六使勁退到後面道：「我不試！」

  老嚴見楊戩和娃娃也沒有半點要當試藥小勇士的意思，只好伸出舌頭舔了舔勺子，隨即咂摸著嘴道：「好像還少點東西……」

  我小心道：「少啥啊？」

  老嚴半晌無語，似乎陷入了舉棋不定的難題之中。

  劉老六小聲道：「壞了，不會是假冒孟婆湯對老嚴起作用了吧？」

  我們都嚇了一跳，這很有可能啊，雖然老嚴按規格來說算是孟婆的上級，可你製藥廠廠長吃了假藥不也得完蛋嗎？

  老嚴回味了半天把勺子裡的藥汁倒進鍋里道：「我看差不多，也就是可口可樂和百事可樂的區別，藥效應該是一樣的。」

  

  我說：「你最好精確到小數點後三位數的程度，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老嚴無所謂道：「人命我見多了，再說不就是個傻孩子嗎？反正也不會變得更傻。」

  我無語道：「這話讓王市長聽見還把項目給你就有鬼了！」

  老嚴道：「我話是這麼說，不過這藥只能給那個孩子喝，普通人喝了什麼下場你知道的！」

  我使勁點頭，這東西就是締造植物人的法寶啊。

  老嚴道：「再有，給那孩子喝藥的時候也得一點一點來，什麼時候效果達到了立刻就停，不然也會有副作用。」

  老嚴把主意事項一一告誡過我們，這才左右踅摸：「拿什麼給你裝呢？」最後他從破爛堆里揀出來一個空的礦泉水瓶子，把鍋里的藥汁都灌了進去。

  我皺眉道：「你那瓶子乾淨嗎？」

  老嚴道：「乾淨不乾淨的有啥關係啊？就算得了傳染病也比他現在要強吧？」

  劉老六對我說：「老嚴由於工作關係對生命比較淡漠……」

  我接過瓶子，小心翼翼地裝在兜里，老嚴又叮囑道：「喝完的藥就地處理，千萬別流到民間。」

  「知道了！」

  我們從垃圾大院出來趁沒下班趕緊又往政府大樓跑，我一路狂奔率先衝進王市長的辦公室，老頭正準備下班了，一見我詫異道：「你又來幹什麼？」

  「石頭呢？」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問，小石頭就站在牆邊，仍然是眼鏡直勾勾地看著我，沒有任何情緒，我忽然明白人沒有一丁點記憶也挺可怕的，就像一台電腦硬碟里沒有任何存儲、也帶不起來軟體，我面前這台電腦甚至沒有通電……

  我晃蕩著瓶子對王市長說：「我有個朋友家裡有祖傳秘方專治失憶，我給小石頭帶了點來試試效果。」

  「失憶？」王市長納悶道，他還不知道石頭的癥結所在，說白了小石頭在大家眼裡其實就是一個弱智兒童，失憶這種事對他來講都太奢侈了。

  我說：「你就讓我試一試嘛。」說著我擰開瓶蓋就要往石頭嘴上招呼。

  王市長一把摟過石頭警惕道：「你想幹什麼？」他盯著髒兮兮的瓶子道，「你那裡面是什麼東西？」

  這也難怪，一個養尊處優的副市長怎麼可能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隨便給孫子餵藥。況且我那個瓶子看起來確實有一股出身草根的氣質，比那些賣劣質散酒的還有視覺衝擊。

  這會楊戩和娃娃也趕到了，楊戩一看這架勢頓時明白僵局所在，他推心置腹地跟王市長說：「反正你孫子就是個傻小子，就死馬當活馬醫唄，我們還能把他害成什麼樣兒？」

  我一捂臉，這還是人話嗎？現在醫患關係這麼緊張，楊戩這樣的去當醫生真是活該被人打死啊！

  王市長氣得滿臉通紅道：「混帳！你們敢威脅一個副市長？」他基本上已經把我們當成綁票的了。

  娃娃道：「您別急，這孩子的病因我們已經弄明白了，您得信任我們。」

  王市長發狂道：「我帶著這孩子BJ上海歐洲美洲都走遍了也沒查出原因，你們看了一眼就知道了？」

  娃娃小聲嘀咕：「副市長工資很高嗎？」

  老頭一邊拽著石頭往窗邊退一邊就要給警衛打電話，我使勁擺手道：「你聽我說，這孩子智力是沒問題的，你想想，你是不是有時候和他交流他也是有回應的？」

  王市長一愣，下意識道：「好像是。」

  我說：「那就沒錯了，這孩子患的是一種『長期臨時性失憶症』。」我得把「孟婆湯過敏體質」換個他能聽懂的說法……

  王市長果然停下動作道：「這是什麼病？」

  我說：「石頭其實不傻，只是他的記憶很短暫，所以無論你跟他說什麼他都不記得了，不過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該怎麼辦？」

  我舉著手裡的瓶子道：「我帶了特效藥來！」

  王市長又看了一眼那瓶子重新把石頭摟緊道：「我還是不能信你！」

  我無奈道：「你要不給他治他一輩子都是這樣了，你看，他要是出了事我是會去坐牢的，我們這樣的富二代會為了這種事冒這麼大風險嗎？」我都佩服自己了，真是曉之理動之以情啊！

  王市長猶豫不決，最後道：「那你自己先喝一口你那個藥！」

  我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我絕對不喝！」

  王市長這時似乎是看到了一絲曙光，他悲壯道：「那我喝！」

  「你也不能喝！」我說，「這藥只針對這孩子有效，別人喝了副作用是很大的。」

  王市長搖頭道：「不行，我不放心！」

  楊戩又弱弱道：「反正也是個傻小子，我都說了……」

  此時此刻，王市長摟著石頭退居一角，我和楊戩娃娃圍堵在門口，三個無業青年逼著副市長的孫子喝藥，場面蔚為奇觀。

  我見僵持不下，只好往礦泉水瓶蓋里倒了一蓋子藥伸出手道：「要不這樣，你先讓石頭把這點喝了，要是他有反應我們再說？」我也怕真有個閃失，不敢給多了。

  王市長不動地方，也沒有去報警，而是焦灼地思考著。

  我循循善誘道：「王市長，如果不出奇蹟石頭這孩子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你又何必怕冒風險他會怎樣呢？我可以給你保證這藥絕對喝不死人，難道還會有更壞的結果嗎？」其實我說的也是楊戩那一套「傻孩子」理論，只不過我換了個更委婉的說法。

  王市長表情轉瞬千變萬化，最後咬了咬牙道：「把藥給我！」

  「你別動，我得確保這藥是小石頭喝了。」我也不傻，我生怕老頭越俎代庖，一小蓋子藥就算不能把他喝成老年痴呆，萬一他剛好把我們的事兒忘了怎麼辦？

  王市長又是一陣猶豫跺腳道：「好，我就信你一次，但你得想清楚後果，小石頭要是出了事我可就算徇私枉法也得弄死你！」

  我心說MB這就是親情的力量啊，我們把老頭逼成什麼樣了。

  我端著藥慢慢上前，然後湊到石頭的嘴邊，這孩子根本不懂抗拒，張嘴就把藥喝了下去，他皺了皺眉頭，似乎味道不是太好。

  我們緊張地注視著他的表情，石頭用手把瓶蓋推開道：「難喝！」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說話，看來他雖然失憶，基本交流還是能做到。

  王市長抓住石頭的肩膀緊張道：「石頭，我是爺爺，你感覺怎麼樣？」

  石頭茫然抬頭道：「爺爺？」

  娃娃小聲道：「好像沒什麼用啊。」

  王市長卻忽然像被電打了一樣伸手對我說：「把藥給我。」

  我又到了一瓶蓋的藥遞過去道：「怎麼，他有變化嗎？」

  王市長呼吸急促道：「他以前根本不會露出這種還沒睡醒的表情！」

  第二次的藥餵到石頭的嘴裡以後他不安分地扭動著肩膀道：「爺爺，這藥不好喝！」

  這次我們都感覺出了異樣——石頭會叫爺爺了！

  王市長顫抖著手道：「藥！」

  我一邊倒一邊說：「這藥得慢慢來，喝多了也不好。」

  王市長不管不顧地繼續餵小石頭喝藥，這一回我們都明顯感覺到他的眼睛裡慢慢有了神采，雖然這種神采或許在一般孩子來說可能並不明顯，不過對小石頭來講就像是一輛拋錨了很久的汽車車燈閃了一下那麼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