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任務：開棺

  「湮夢？！」

  池綬眼神震驚。

  這個能力，他當然聽過……S級能力一共就那麼幾個。

  

  湮夢上次出現是在一個東洲天才身上，由於那位天才英年早逝，這能力還並沒有發揮出其應有的力量，所以只是被定為「准S級」。

  但在精神系一眾能力中。

  【湮夢】是排名極其靠前的逆天能力。

  能夠將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進行對調……

  池綬伸手觸碰這枚棺材，接觸的那一刻，他的手掌便感受到了一陣灼燙。

  啪的一道雷光，忽然在這棺材之上炸開！

  「慎重。」

  烈.雷諾的聲音比雷鳴還要低沉：「若是隨意觸碰【湮夢】，可是會被直接絞碎成肉泥的……」

  他一隻手按住棺材，磅礴的領域之力發動，將這口筆直長棺籠罩，雷光被強大的領域力量強行抹除。

  一切重新歸於平靜。

  池綬甩了甩手，讓心湖也歸於平靜。

  他認真問道：「院長大人，這便是成為『白虎神使』前的試煉任務？」

  「是。」

  烈.雷諾淡淡道：「這是你老師費了很大力氣，才爭取來的機會，你可莫要讓他失望啊。」

  「……」

  池綬恢復了冷靜，他往後退了兩步，重新打量起這口棺木。

  隔著棺木。

  他發動了自己的精神力。

  不得不說，【湮夢】結界將棺木保護地十分嚴密，即便有【心界】加持，池綬也無法看清內里的具體景象，只能隱約看見，這棺木里似是蜷縮著一個生靈……

  看起來瘦瘦的，小小的。

  像是一個小姑娘？

  「這裡面的人，是紅龍神使的弟子顧小滿。」

  烈.雷諾看到池綬困惑的神色，緩緩解釋道：「你不在上城，不知道她也是正常。此子近些年才拜入神座麾下修行，若無意外，她便是未來的新任紅龍，亦是四神使的領袖……」

  若無意外這四個字，說得很輕。

  但池綬還是注意到了。

  所謂的意外，自然就是【深海】的那封通緝之令。

  葉卡洛琳是名單上的一員。

  但真正讓上城為之震驚，或者說震怒的……還是紅龍。

  「紅龍背叛源之塔後，她也被列入了『懷疑名單』之中，雖然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可以證明她背叛了源之塔，但我們總是要對她進行『精神審核』。」

  烈.雷諾淡然說道：「再後來……她就變成了這個模樣，以【湮夢】布下結界，拒絕一切外來者的觸碰，這枚棺木中的世界處於『現實』和『虛擬』之間，我曾以蠻力打開過棺木，但所看見的只是一片虛無。」

  池綬剛剛已經試過了，只要觸碰棺木，就會招惹【湮夢】力量的攻擊。

  理論上來說，觸碰者實力足夠強大，便可以強行開棺。

  但其實，強行開棺了，也沒有用……

  因為顧小滿棲身於夢境之中。

  「轟隆！！」

  院長說著，便單手發力，那磅礴恐怖的領域威壓再次降臨。

  砰的一聲，棺木受到了嚴重的壓迫，在劇烈顫抖之中，被強行打開！

  但棺中空空如也。

  池綬的【心界】視野之中，棺木里那個蜷縮的小小黑影還在……可現實世界之中，這口棺材卻是空的。

  「這，就是【湮夢】的特質。」

  烈.雷諾重新將棺木合上。

  他平靜道：「是不是覺得和你的【心界】有些類似？」

  【心界】的能力，便是在內心世界中，以精神力量具現現實。

  池綬親自逮捕葉卡洛琳之時，便是以【心界】具現出籠牢。

  這二者的確有相似之處。

  其實強大的精神系能力，大抵都是如此。

  「解救她……我能理解。」

  池綬深吸一口氣，喃喃道：「可是殺死……又是什麼意思？」

  「風雨飄搖，中洲處於前所未有的動盪時代。」

  烈.雷諾語氣冷硬，一字一句道：「上城也好，源之塔也罷，都經不起更大的波折了……對於不可控的因素，我寧願將其毀掉，也不願看著它發展成為禍害。」

  「……我懂了。」

  池綬咽下一口口水，沙啞道：「我會努力把她救出來。」

  大雨將他淋濕。

  雨幕之中，瘦削年輕人緩緩伸出一隻手，手掌按在棺木之上，那虛無的【湮夢】結界再次震顫，只是這一次池綬調整【心界】之力，將自己掌心護住。

  他精準地找到了棺木中那小小黑影的蜷縮位置。

  隔著棺木，緩緩按上。

  沒有雷霆迸發的炸響之音。

  「……」

  烈.雷諾眯起雙眼，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整個世界沐浴著暴雨，池綬屏住呼吸，感受到棺木中微弱的心臟跳動之音，【湮夢】並沒有對【心界】發動烈性衝擊，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這結界極其複雜，里里外外有許多層。

  剛剛的「雷擊」，只是最外層的防禦機制。

  既然沒有被「驅逐」，池綬便不再選擇繼續前進，而是將精神力保持在一個安全的可控範圍。

  他感受著棺木中的那個小姑娘。

  殊不知……

  棺木中的小姑娘，也在感受著她。

  【湮夢】結界將顧小滿與外界隔離。

  但這並不意味著，顧小滿無法感受到外界的訊息。

  她可以聽見，甚至可以「看見」。

  池綬和烈.雷諾的對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正因如此，她才選擇收起【湮夢】最外層的攻擊，來自精神系超凡者的直覺告訴小滿，眼前的年輕男人並不是一個壞人，或許這一次的試煉任務對自己而言，不是壞事。

  兩人就這麼保持相安無事地感受了十數秒。

  這十數秒，已經是奇蹟。

  之前觸碰棺木的，都被劈了個灰頭土臉。

  「院長大人，我應該可以完成這個試煉任務。」

  池綬收回手掌，幽幽吐出一口氣。

  「哦？」

  烈.雷諾的面頰上浮現一抹笑意。

  「我的【心界】，的確有機率破除【湮夢】結界……但我還需要一些外在的幫助。」池綬誠懇開口。

  「有什麼條件，儘管開口。」烈.雷諾道：「上城會竭力滿足。」

  「也不需要上城破費……」

  池綬垂眸，低聲說道：「我在萊茵駐守五年，平日修行之處，刻畫了一座精神陣紋，可以起到極大的幫助之用。除此之外，由於此次調令緊急，我走得匆忙，一些輔佐特質的封印物，也都留在了萊茵……」

  烈.雷諾俯視著池綬，似笑非笑：「所以，你想返回萊茵？」

  「是。」

  池綬沉聲道：「若有陣紋相助，再加上那些封印物……我必可拔除【湮夢】之界。」

  ……

  ……

  蕭瑟雨夜，一道身影，背著大棺離去。

  池綬背著棺材，離開了上城。

  在他離去之處，烈.雷諾背負雙手，靜靜站著，他同意了池綬返回萊茵的請求，並沒有絲毫「不放心」的意味。

  池綬離開之後，雨勢沒有變小，反而變得更大。

  烈.雷諾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心界】之力，真的能夠解開【湮夢】嗎？」

  雨夜中，出現了第二道黑影。

  「從超凡能力等級上來說……【心界】比【湮夢】低上一個等級，想要解夢，難度很高。」

  「但難度高，不意味著沒可能。」

  王銃來到烈.雷諾身旁，輕聲道：「眼下中洲已經沒有比池綬更適合的人選了。精神系超凡本就稀少，【巨月】梅里茲戰死在冰海，留在上城的那些高階超凡……都已經試過一遍，他們都做不到。」

  「他們都做不到，你就這麼對自己的弟子有信心？」

  烈.雷諾笑著望向王銃。

  「……當然。」

  王銃緩緩開口，他感到了一陣壓力。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王銃感覺……院長仿佛年輕了三十歲。

  去年的院長還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暮年之姿，縱觀東洲北洲的那些老骨頭，其實到了年齡，就該是那個樣子……可偏偏這段時間，院長一下子挺拔起來，整個人仿佛時間倒轉，這與臨死之前的「迴光返照」還不太相同，王銃能夠明顯感到院長精神力量的變化。

  暮年，衰老，全都一掃而空！

  至於多年積攢的那些超凡源質，甚至多到溢散出來！

  「院長大人，我有一事不解。」

  王銃輕嘆一聲，說道：「既然計劃之中，顧小滿是可殺的，那麼何必浪費力氣救她？以您的能力，難道還殺不了她嗎？」

  「我也只是……替上面那位大人辦事。」

  烈.雷諾瞥了眼王銃，道：「那位大人說顧小滿是酒之主的最佳人選，若能活著，為源之塔所用，乃是最好，若無法掌控……便只能殺掉了。」

  「原來如此……」

  對於院長的回應，王銃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

  至於烈.雷諾口中的「那位大人」，他理所應當地認為，這指的是清朧大人。

  「不過……我沒想到，您竟然就這麼讓池綬帶著顧小滿去萊茵了。」

  王銃憂心忡忡道：「那裡畢竟是中洲邊陲之城，您不怕她逃了？」

  萊茵面朝內海，乃是中洲東部的貿易重港，若從萊茵逃離，只需要一夜功夫，就可以抵達東洲。

  或許，更短。

  「他們逃不掉。」

  烈.雷諾輕輕道：「退一步，如果顧小滿真選擇了逃跑，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王銃怔了一秒。

  【湮夢】結界，從外部打開困難，可從內部打開，卻是無比輕鬆。

  如果顧小滿想逃，必定會選擇解開結界……

  到那時候，便是將其拿下的大好機會。

  所以，烈.雷諾從沒真正指望過池綬，可以將顧小滿的【湮夢】結界打開，他甚至主動給了這次逃跑機會。

  萊茵的事情。

  他都看在眼裡。

  白虎神使的真正試煉，不是打開【湮夢】。

  源之塔經歷了紅龍的背叛之後……對於神使的甄選，必定極其嚴格，擺在第一位的，便是忠誠。

  一個不忠於中洲的神官，沒資格成為神使。

  王銃猛地反應過來，先前烈.雷諾的回覆是：「他們逃不掉。」

  他們，包括了顧小滿，還有自己的弟子池綬。

  王銃咬了咬牙，問道：「那麼，您的意思是？」

  「辛苦你去一趟萊茵了。」

  烈.雷諾平靜道：「古文會的那個叛徒，直接殺了。至於池綬，這是你最心愛的弟子……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如今上城正是急缺人才的時候，白虎神使由誰來坐，只憑上面那位大人的一個念頭來定，若他能迷途知返，及時回頭，成就神使，不算什麼。」

  「我……明白了。」

  王銃心頭一顫，連忙行禮。

  「且慢！」

  烈.雷諾忽然開口。

  王銃轉身就要離開，忽然一隻巨大手掌，按住了他的肩頭。

  那手掌仿佛金鐵鑄造，五根手指宛如鐵鉗，將王銃按在原地……

  但細細感受。

  這手掌傳來的力量，其實並不大。

  真正讓王銃這麼一位封號，定在原地的，是手掌散發出的超凡氣息，那是「威壓」，卻不是領域的「威壓」。

  而是……

  本源的威壓。

  本源……本源？！

  王銃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院長，他心底一直存在的那個困惑，在此刻忽然得到了解答……他一直好奇，為何院長大人可以「返老還童」，這世上如果真存在這種事情，那麼必定是神跡。

  現在他知道了答案。

  院長大人的身上，的確出現了神跡。

  所有超凡者夢寐以求的終極力量，哪怕得到一縷，也足以實現生命層次遷躍的「造化」。

  「我知道你好奇什麼。」

  烈.雷諾罕見溫柔地開口：「沒錯……我身上發生的『神跡』，正如你所想的那樣，我年輕了三十歲，這是本源帶來的增持。」

  「恭喜院長……」

  王銃低眉，聲音顫抖：「恭喜你跨入了那個層次。」

  和北洲三大將一個級別的存在。

  「沒什麼可恭喜的……這不是我自己參悟出來的。」

  烈.雷諾自嘲笑了笑，道：「我和北洲那三個比不了，但不管如何，我此刻掌握的力量……是實實在在的本源。」

  王銃怔住了。

  不是自己參悟出來的……那便是贈予？

  「戰火將起，因為冰海受挫的緣故，如今上城急缺高端戰力，那位大人一直在尋覓合適的人選。」

  烈.雷諾認真開口：「小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困在封號境界，已經十多年了。」

  「是，已經十四年了……」

  王銃有些感慨。

  封號，是萬人之上敬仰的存在。

  領域合一之後，其實超凡修行之路，便已經抵達盡頭了。

  再怎麼勤奮，再怎麼刻苦，也很難取得「質變」。

  封號之後的實力強弱，就取決於凝練出的領域是否強大……至少這十四年裡，王銃自己的感覺是這樣的，超凡修行，他從未懈怠過一日，可實力卻再無寸進，他只能感受著歲月給自己帶來的「衰老」。

  一年一年過去，他從巔峰期開始衰落。

  再過些年，他便會老去。

  生老病死，凡俗難免，就連神座都無法戰勝的自然規律……區區封號，又怎麼可能倖免。

  只是修行到這一步的人，當然不願意就此停歇。

  他們看到了「本源」，竭盡全力想要觸碰一縷，最終的結果往往是畢生無緣。

  「好好對待這次萊茵之行。」

  烈.雷諾意味深長說道：「這不僅僅是你弟子的任務，更是你的任務。上面那位大人，已經注意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