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京市又下大雪。

  勝鵬跨國併購子公司在那一年冬收尾，慶祝會上，一眼看到靠在角落的謝欽揚，默默朝她舉杯。

  沈婧回敬。

  也可惜，那一年冬，他們圈裡有人出事，網上輿論沸沸揚揚，各種扒家世，扒故事。

  扒也扒不到多少，也就那樣了。

  那位姓令的公子哥，沈婧只在謝欽揚攢的局見過幾回面。

  事情始末，那位公子哥醉酒後原本找了代駕，公子哥和女朋友在後排吻得情難自控，司機挑角度偷拍把照片賣出去，原本是樁男女交往的普通事，公子哥家中的父輩不同意兩個人在一起，父輩一開始氣到不管不顧，偏有對敵借公子哥的風流事推動新聞輿論，借女方來潑髒水。

  公子哥身上倒是乾乾淨淨，鬧不起太大風雨。女方不一樣，娛樂圈的，麻煩事兒多。

  儘管後來事情有人出手平息輿論。

  可。

  

  權貴子弟的愛又能有多真切和熱烈呢，不想輿論殃及家裡父輩的地位，公子哥說分手就分手了。

  毫不拖泥帶水。

  那日，聚會。

  沈婧眼睜睜看著那位才21歲的小姑娘找到安曼會所，並非大吵大鬧，而是將公子哥送的禮物一件一件還回來。

  四方合院的酒店聚會場，大家本在煮茶，聊聊天消遣光陰，還討論出國過冬，四方城的冬天來來回回就那樣，實在不好玩。

  自小姑娘進來，大家都默不作聲。

  安靜坐在一旁圍觀公子哥和小女朋友結束這場熱戀。

  結束得乾乾淨淨。

  沈婧沒興致聽他們二位的聊天對話，垂眸，專心撥弄青鼎小爐里的薰香，茉莉花味兒，好聞。

  那位公子哥。

  昨兒還抱怨家裡干涉自己的感情。

  今兒面對小姑娘，便無動於衷，毫無說法，任她扭頭離開。

  外面雪大。

  沈婧起身，跟出去，遞給小姑娘一把傘，「這裡不容易叫到車。」

  小姑娘接過傘，「謝謝。」

  人走，沈婧返回屋裡。

  服務員關上兩扇正紅色的木門，屋裡更暖和了。

  倒是有人問，「真不去追啊，雪挺大，她在這邊上哪地兒找車回去。」

  公子哥扯開唇笑，「什麼都不是，多大的人呢，不會找車啊。」

  沈婧低頭品茶，實在懶得去聽。

  見慣了心無波瀾。

  沒有結局的故事，收場不算太難堪。

  又實在有點慶幸，她和周律沉，沒走到這樣的絕境。

  周律沉那天離開紐約回國，無聲無息。

  沈婧沒收到他回國的消息。

  天氣陰冷，雪下得挺大。

  令這座四方城滿城陰色，霧蒙蒙。

  是夜。

  沈婧和小姐妹去什剎海看滑冰，剛買的糯米糕棒還熱乎，裡面夾著紅豆餡，上面裹一層糖霜，味兒香乎乎，剛要咬一口。

  「沈婧。」

  他嗓音帶了點兒的啞，啞得輕漫又模糊。

  人潮里，沈婧似被他的聲音施法，站在原地沒回頭，到嘴邊的糯米糕一時間忘記吃了。

  皮鞋從容不驚軋過雪地，動靜不大，朝她身後逼近。

  短短几秒鐘。

  周律沉笑著彎下腰，自沈婧身後握住她手腕，「想我啊。」

  隨著而來的，還有他身上的香水味道。

  沒有淡淡的菸草味兒，只有大衣自帶熏衣香薰過的味道，冷冰冰又有點澀香的白松，極矜極貴。

  沈婧一時有些不習慣，盈著熱淚。

  多少天沒見到周二公子了呢，算算16天零4小時。

  「才沒有想你，把我落在京市。」

  他扯她手臂，一把擁抱在懷裡，單薄贏弱的她裹件毛衣，寬鬆版型的羊毛針織。

  可人，捂握在懷裡依舊那麼嬌小。

  周律沉閉著眼，深深埋到她肩頭，「你想了。」

  聽他性感的聲音，沈婧笑了。

  手裡有糯米紅豆糕，怕髒了男人身上十分昂貴的黑色大衣，手微微抬起，卻抱不了他。

  手肘曲了曲，抵在周律沉側背。

  「不想就是不想。」

  周律沉哪跟她計較。

  雪紛紛灑灑霰散。

  周律沉對冬天沒有概念，他這一生，出門車接車送，保鏢撐傘，沒見過多冷的天，也不曾在意雪有多大。

  只知道。

  四方城這場大雪過後，他們就結婚。

  邊上的小姐妹走過來，把沈婧的包包交給周律沉，「諾，把你家寶貝帶走吧，我不搶。」

  周律沉接過包，不言不語。

  原本。

  兩個人打算去郊區遊玩過夜，周律沉突然殺回來，沈婧哪裡還能脫身。

  挽著周律沉的手臂，坐進來接的轎車裡。

  送小姐妹回東區，兩個人才去泰和中院。

  -

  時節逢冬至。

  大族最重視傳統節日。

  周家家族年前的家宴，周律沉早早就說，冬至當天要帶她回滬市香山。

  說了就做了，她沒有任何準備。

  不用帶禮，就她人到香山。

  既要結婚，見周家大奶奶這一面，避不了。

  當天。

  回香山的還有周向群，同時抵達浦東機場。

  四輛車前後自浦東機場出來，上迎賓高速。

  熙熙攘攘車流里，四輛車同時打雙閃行駛，一前一後依次保持同等車速前行。

  半個小時後，進入百頃林。

  兩輛黑色的SUV保鏢車在前面開路。

  紅旗在第二。

  紅旗緊隨其後的，是白色賓利飛馳。

  開車的是沈婧，周公子總喜歡她當司機。

  此時。

  周律沉坐在後排座椅翻閱幾份合同，後排位置不算寬敞。

  沈婧瞟了眼後視鏡，委屈他的身高坐賓利後排了。

  周律沉取下眼鏡擱在書桌，伸手，慢條斯理整理好合同，「你笑什麼。」

  這人，分明在認真工作，眼神還那麼尖。

  偷看被捉包，沈婧沉下心，扶穩方向盤裝冷靜，「沒，二公子要不要來我的副駕駛。」

  難得。

  她神色沒顯有太多緊張和不安，心情看起來愉悅輕鬆，周律沉眼神凝視她的側臉一會兒，低聲，「一會跟在我身邊，別亂跑。」

  沈婧點點頭，十分乖巧。

  周律沉眼底泛笑，專注地看她開車。

  車跟著前面的紅旗拐彎，入直行大道，不過幾百米距離，依次穩穩停在周家香山大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