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送別

  「這是什麼？」

  「一份撤銷決定。」羅隱打開桌上的文件。

  「我在學校里找了些關係，把很多年前那件破事解決了。老爹，你在混血種世界重歸自由人身份了。」

  羅克敵小心翼翼地取出文件，不讓紙張碰到桌上的油膩。當年的事他純屬倒霉，在國外挖墳都能挖到疑似三代種的殘缺龍骨，那東西哪是他能拿下的。

  結果就是那具殘缺龍骨由各大混血種家族分配，他這個挖墳的則被標記為危險分子，嚴禁繼續從事此類活動。每年還得向中國分部提交保證文書，屬於等級較低的受監控目標。

  說到底還是實力太弱，不過是個魚蝦混雜的盜墓團伙。哪怕是個實力強悍點的獵人團隊，遇到這種情況全身而退還是沒問題的。

  「老爹你也夠沒創意的，每次談心都是到這家吃燒烤。文件你就好好收著吧，都是學校里教授幫的忙。」

  羅爹有些扭扭捏捏的。他一個大男人靠兒子幫忙，心理上有點過不去。但轉念一想，這還是我兒子優秀嘛。

  在羅隱的記憶中，這家楊記燒烤在他小學時就開在這了，十年老店。只要是稍微大點的事，羅克敵就會下意識選擇出來吃燒烤，十年來親眼見證店裡的老闆兼燒烤師傅從油膩大叔演化為油膩老大叔。

  以至於現在每次過來，老闆都會無償贈送幾串肉，或者一瓶冰啤酒。羅克敵似乎經常和老闆拿兒子吹牛逼，以至於連老闆都知道羅隱在國外老牌名校讀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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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的假期里，羅隱主要是陪陪柳白斐。他經濟獨立後，柳白斐也不用總是辛苦加班，在家裡養了兩隻貓逗著玩。圓滾滾的狸花貓叫胖虎，另一隻膽小的藍瞳森林貓叫伊莉莎白。

  羅隱今年也只是以獎學金的名義往家裡寄了些錢。柳白斐自己經濟狀況就挺好，至於羅克敵......窮一窮是他該。

  一直到入學輔導計劃圓滿完成，假期即將結束，父子兩人才出來久違地吃吃燒烤，喝喝酒。

  「關於羅心，我的便宜姐姐，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她混得挺好。雖然在自己家族內不是很受待見，但搭上了北美漢高家族的戰車，算是頂級的混血種勢力之一。

  壞消息是我聯繫她後，她對於認親之類的興趣並不濃厚。保持這個狀態，彼此不要互相製造尷尬，就行了。」

  羅爹有些沉默。雖然是意料之中，但多少還是有些失意。

  「啊對了，最近經常和你一起運動的那個同學是誰啊？人怎麼樣？」

  話接不上，就迅速轉移話題，這非常有他爹的風格。

  「叫路明非，比我小兩級的一個師弟。人挺好的，不過我和他性格差別挺大。」

  兩人幾乎是正好相反。羅隱從不否認他對權與力的追求，四大君主要是能做成滿漢全席全進他肚子裡，直接世界大同，豈不美哉。

  至於路明非......羅隱經常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這個人在好像本能地拒絕權力。要是他羅老爺被昂熱評定為S級，他必然連夜前往卡塞爾，推翻愷撒統治，繼承蕾絲白裙少女團。管他評級錯沒錯，先裝一把才是正道。

  但這衰仔就顧著惦記他那一畝三分田，網吧星際陳雯雯。現在他倒是不惦記陳雯雯了，但依然是一條沒有野心的鹹魚。練的肌肉也只是讓他增強了一些自信，卻沒什麼壞心思。要是換成羅隱，某些人就會知道什麼是肌肉鐵拳。

  這就一沒有壞心的衰小孩，他唯一的問題就是太菜了。

  「明天我帶他一起出發，去卡塞爾，正好同路。說起來，老爹你解除禁令後有什麼打算嗎，重回老本行？」

  羅克敵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二十年過去，很多事情都變了，他已經離開那個危險的世界太久，世界上也沒有那麼多墓好挖了。

  「有沒有興趣試試當老師？在美國的一家私立學校，學生不多。同學家里開的，只要有些關於混血種的常識就行。」

  羅爹灌了一大口啤酒，心理覺得有些怪怪的。自家兒子就出去混了兩年，好像多了不少牛逼的朋友。

  「算逑吧，就我還當老師呢，我知道個錘子的混血種常識。我現在開車開的時間長了，習慣了，覺得也還不錯。成天到處瞎逛，就跟看電視劇似的。」

  羅隱點點頭。他並不意外，只是試探性問一下。他暗中的勢力越來越大，必然會引起很多注意，某天「羅隱」這個身份或許會徹底暴露。他得早做打算。

  如果有一天他被迫跑路，那也得跑得利索，跑得瀟灑。

  「明天我開車送你們吧。」

  「只是到機場而已，就十幾公里。」

  「那感覺上不一樣。」

  「也行，你別被單位扣工資就好。」

  ————————————

  嗷！路明非在車後備箱車蓋上撞了個腦瓜崩。

  四周是黑漆漆的夜色，只有車燈的光晃著眼睛。路明非用強壯的肱二頭肌將兩個大行李箱塞入後備箱。

  羅隱將買機票的活交給了他，結果衰仔貪便宜買了凌晨的垃圾航班......他也能理解，都經歷過窮學生的階段。

  「小路，你這肌肉練得不錯啊。」

  羅克敵從後視鏡瞟了一眼路明非，總感覺這人比上次見到時又大了半號。

  「都是因為羅師兄教得好。」

  羅爹瞅瞅自家兒子十分平常的體型，心想您這青出於藍真心出去了不少。

  他今天開的是羅隱的車，一輛普通的豐田suv，平價車。不過兒子這個年齡能自己買得起車已經非常出色了。車身是全灰色，重新噴塗過，可能是二手。但開起來倒是意外地很平穩舒適，比他平時在單位開的奧迪還穩。

  「從一個朋友那收的二手車，很愛車的人，保養得很好。」

  灰色豐田靜靜駛向機場，這個點高架上沒什麼人，稀稀拉拉的車燈在淡淡的霧霾中有些晦暗。羅隱將車窗打開四分之一，車裡輕聲放著《つぎの夜へ》。

  みんな悲しみをつれていこう

  所有人都帶著悲傷走吧

  そのつぎへつれていこう

  去往下一個地方

  又要離開了啊。在夜風和音樂中。

  不知何時起，車邊升起了朦朧的霧，仿佛穿行於夜晚迷幻的夢境。

  天上飄起了小雨，帶著一絲粘稠的濕熱。羅隱關上車窗，看著雨滴在玻璃上流淌匯聚。風雨遮擋了一點視線，路牌上的白字在霧氣中隱隱約約。

  000號高架路。

  「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