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黃泉

  「起爆！」

  紅井深處傳出悶雷般的爆炸聲，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嘯聲。像是地獄中的惡鬼重返人間。

  赤紅的潮流混雜著白色泡沫咆哮著沖入紅井，成噸的貝類骨片在水中翻騰，泛著生鐵腥味的井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

  沒有活物出現。深處只有詭異的摩擦聲，渾濁赤水中偶然閃現的淡藍色光點像是妖異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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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隱在井口的金屬迴路上割破手臂，鮮血和雨水混合灌入迴路，「黃泉」被激活了。它形如一棵逆向生長的巨樹，衰弱、破壞、崩解是它的三大根系，危險的暗紅螢光從根系開始向下蔓延生長。

  肅殺的靈在紅井中甦醒，播散著世間一切的詛咒。瘟疫，痛苦，戰爭，孤寂，饑荒，暴虐，崩壞，悲哀，扭曲......

  這是一棵死亡之樹。

  那無數淡藍的光點竭力向上遊動，卻在鍊金領域的絞殺中扭曲著身體痛苦死去。上萬隻鬼齒龍蝰以殘肢斷骨的形態浮上水面，密密麻麻的屍體在水面堆疊著一層又一層。

  這種殘忍的生物可以以金屬為食，卻在紅井的鐵壁前如螻蟻般死去。

  龍蝰之後，是成千上萬的異形。蟒蛇，蜥蜴，貝類，章魚，水母，人類......數十種不同綱目的生物在這些怪物的身上融為一體，只有最殘暴的造物主才會應允這樣的生命存於世間。

  「看來我們的神還沒有發育好，只敢派出這些怪異的東西探路。」

  羅隱輕笑著。岩漿為赤鬼川提供了製造有機物的基礎，聖骸在其中培育了自己的養殖場。這些看了會讓人做噩夢的生物，不過是聖骸隨意培育的牲畜。

  他對黃泉的力量有信心。耗費驚人的鍊金陣肆意屠殺著赤鬼川中的生物，無論是龍蝰，異形還是無規則生長的噁心肉團。連藻類，浮游生物甚至是細菌都將在這片領域中死亡殆盡。

  「八岐大蛇呢，赤鬼川裡面不會全是這種鬼東西吧？」蘇茜皺著眉。

  「不要著急，它可能只是被嚇到了。已經有其他客人先來拜訪了。」羅隱盯著負責外圍防守的三組監控頻道，並不感到意外。

  ————————————

  酒德麻衣臉色一黑。她憑藉著冥照從山的南面一路順利潛入，卻突然觸發了某種言靈報警器般的東西。

  十分惡趣味的《hop》在山林中迴響，長腿忍者暴露了自己。

  從當初的東京愛情故事計劃開始，她們的行動總是會遭遇一些奇怪的變故，並迅速失敗。其內因，大抵可以總結為第三方勢力。

  今天又是如此。蛇岐八家忙著分地盤，猛鬼組毫無動靜，秘黨在滿世界找龍，路明非還在X市上高三。突然間老闆的任務就來了，有人找到了聖骸。

  奶媽組，裂開。

  勇者還在千里之外，關底boss就給人撅了老巢。而這種時候，最重要的就是及時止損。

  「此路不通。」一身櫻紅色華服的風間琉璃躍下山岩，堵在酒德麻衣面前。

  「你這種走陰柔風的帥哥，老娘欣賞不來啊！」

  女忍者下意識咽了下口水緩解自己的緊張。

  「薯片，薯片！你不會計劃讓我和這個怪物對砍吧？」

  「這是老闆安排的路線，我才剛刷完牙！」

  那個混蛋薯片妞......酒德麻衣看了眼口袋裡的古龍血清，就算用上這東西也只能增加點她的存活概率吧。

  電話突然響了。被這種怪物盯著，誰他媽現在敢接電話啊！

  風間琉璃卻非常有風度地示意她接電話，至少她可以留個遺言。

  「麻衣，無須畏懼。

  你是我的武器，最鋒銳的劍。如果有人膽敢擋在你的面前，就斬碎他們！

  我賜汝血，以血煉魂，不可至之地終不可至，然所到之處光輝四射！我賜汝劍，逆者皆殺，『天羽羽斬」，曰『布都御魂』！」

  男人掛掉了電話。

  熔金般的烈光衝擊著風間妖異的雙瞳，絲毫未落下風。

  酒德麻衣迅速出現龍化的體徵，手中兩把普通的太刀在灼目的光芒中化為傳說中的刀劍，「斬切」與「雷霆」的鍊金領域以她覆蓋青灰色鱗片的雙手為中心暴漲。

  很久沒有產生這樣的興奮感了。羅隱那個混蛋壓制了他太久，名為風間琉璃的人間怪獸。

  雨水，山岩與林木都在剎那間化為真空的通道，龍骨狀態的風間琉璃鑿穿了「布都御魂」青紫色的雷霆。手中的妖刀與十拳劍正面相撞，刀劍的鍊金領域如兩頭巨獸互相傾軋。

  櫻紅的華服在刀劍碰撞的衝擊波中撕裂破碎，在暴雨中飛揚如花雨。攝像頭只能捕捉到一黑一白兩道幻影，酒德麻衣與風間琉璃以超乎常理的速度在紅井的山林中交錯相擊。

  刀劍碰撞的巨聲如鐵匠敲打一萬個鐵錠，雷霆與刃形的氣流伴隨著兩個幻影在山林中肆虐。紅井南面的山林被天災般的極致暴力犁出縱橫交錯的焦黑甬道，風間琉璃的狂吼與酒德麻衣的輕歌交融於鋪天蓋地的雨流。

  ......

  羅隱的三觀在崩碎。剛剛那是什麼東西，言靈·打電話？

  他對於酒德麻衣有印象，一面之緣。血統稱得上優秀，但並不是擅長暴力對砍的類型。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直接保送龍化S級，順便還送兩把神劍？滿級神器點擊就送，這他媽是赤裸裸的開掛啊！

  希望風間沒事。

  「二組發現疑似敵人，請指示。」

  羅隱眼角抽搐。是那個嬌小的俄國女孩零，正版鏡瞳。果然是一伙人。

  「右兵衛，全力開啟王之侍，衝鋒！」

  中年暴走族抹了一把自己的飛機頭，有些猶豫。

  那個一米六不到的瘦弱女孩，在山腰的公路肅然站立，挺拔如刀。率先進攻這樣的目標，非是暴走族之道。

  天大地大，老闆最大。

  龍馬右兵衛低聲吟唱，王之侍的領域覆蓋了猛鬼騎士全員。造形猙獰的鏈鋸劍轟然作響，切割撕裂的鍊金領域在鋸齒咬合間擴散，劍刃上流淌著橙色的飛火。

  君主立於身後，他便是騎士們的主將。縱然僅有13人，威勢當如千軍萬馬！

  13人分為兩隊，從左右同時向淡金色頭髮的女孩包抄。灼熱的引擎蒸騰著濃霧，橫握的鏈鋸劍劈開雨幕。

  女孩跳了起來，姿態優雅如展翼的天鵝。緊繃的小腿纖細筆直，展現著不可思議的爆發力。

  零猶如一隻白鳥閃過了騎士團的第一輪衝擊。訓練有素的暴徒們在她身後整齊地漂移側停，摩托輪胎牢牢抓著濕滑的路面。

  真是複雜的機械。零開啟鏡瞳，快速分析著對手的武器與坐騎。鍊金技術和現代工業完美融合於一體，奇詭而華麗的美。

  面對第二輪衝鋒，她選擇主動出擊。零迎著轟鳴的鏈鋸起身跳躍，在半空中輕踏右兵衛的頭盔借力轉向，如羽毛般落於後方7號騎士的劍柄。

  失去控制的機車緊急轉向，傾斜60度的摩托上零仍然保持著驚人的平衡。零的發卡精準嵌入了鏈鋸的縫隙，右手行雲流水般抽出一柄黑色軍刺，用「寸勁」般的技巧刺穿了7號右腹的護甲，被王之侍強化的肌肉也抵禦不了沛然爆發的力量。

  鮮血飈射。7號棄車翻滾到路邊，零奪下了他的坐騎。呵，真是幹得漂亮。

  零在千鈞一髮之際跳離了重機車，7號引爆了它。閃亮的大玩具炸成了燦爛煙火，鋼鐵碎片和成百上千的零件在火焰中爆射。

  它裝配了鍊金引擎，除了用於爆發加速，還可以當炸彈用。名駒只承認自己的主人。

  7號摘下頭盔，頭上鮮血橫流。「暴走族，不會輕易借出自己的摩托。早點離開吧，漂亮的女孩不該死在這種地方！」

  零沒有回答。她的左腿和肩膀扎入了三枚鋼片，但沒有傷到動脈。

  右兵衛空轉著引擎，沒有繼續進攻。

  零從白裙上扯下布條，面無表情地取出碎片，熟練地為自己包紮。

  「謝謝。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