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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平衡竹蜻蜓

2024-05-14 14:35:49 作者: 悟空嚼糖

  大母不明白大父為何嚴厲訓斥小賈氏,王葛明白。小賈氏這話甭管有意無意,要是四處亂傳,再被人捕風捉影,很容易把她傳的神乎其神,甚至妖魔化!

  前些年,王葛在展露匠技方面極其謹慎,就是害怕被村鄰妖魔化。但經過匠童考試她才知道,再謹慎下去,就跟匠師考級無緣了。

  匠人之路入門易,出師難,就算考上匠師後,還有中匠師、大匠師等等。她以十歲之齡考匠童,已經落後別的匠童一大截了,怎敢再和以前一樣徐徐圖之。

  何況虎頭快到讀書識字的年齡了,她要是不出頭,虎頭怎麼辦?所以,也幸好有在縣城考匠童的經歷,幸好那時匠師考官多,提供給她扯謊的理由,怎能不好好利用!

  隨著賈嫗一行人離開,院子裡終於清靜下來。王葛重新沉靜雕刻第三隻竹簪,它跟第一隻其實是一對。

  簪頭是「竹」字的右半邊。先將大體字形切出來,再放緩刀尖的每一步,將看字似字、看葉似葉的瘦金體「亇」雕出。

  刀尖與竹材、或木材的接觸間,發出的聲響各有不同,一個合格的木雕師,僅憑聲響就能分辨出各種材質。

  匠人將死木雕琢出花式的過程,可不僅僅是單純的改造,而是要將死去的木料賦予新生命:造物!

  在這個過程中,匠心必須是虔誠的,刻刀是虔誠的,創造力是虔誠的,基本功更得是虔誠的!所以哪怕雕刻一隻簡單的簪頭,哪怕王葛知道自己不會失誤,她的每次構思、起刀、切割、微琢、再起刀,也都是完全投入,絕不存在一心二用。

  兩根竹簪就夠了,她再自信,也得看貨郎是否識貨。王葛放鬆一下,出來屋,看見大父也在院裡,和阿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陽光灑滿庭院,小睡神王蓬看來是睡足了,邊跑邊笑,還故意把矮胖的阿妹撞的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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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荇剛把王艾拽起來,王蓬就把從弟、阿妹全都撞倒,然後嘻嘻哈哈躲到大父後頭,沖王荇扮鬼臉。

  王葛沒管小孩子間的打打鬧鬧,只憐惜這個時代的孩子們,能玩的東西真的太少了,少到可憐。

  她進雜物屋找幾截較短的廢竹料,要麼是被蟲蛀的,要麼是破損的,這種廢竹肯定不會扔,哪怕曬透後當柴燒呢。拿到院裡,坐到大父旁邊,用篾刀先劈開竹稈,再削竹片,形狀一頭尖且薄、另一頭圓弧狀且厚,大約手掌長度。

  王翁:「虎寶要削啥,你歇歇,大父幫你弄。」

  王葛眯眼一笑,「哪用大父幫忙。很簡單的,我是給虎頭他們做個好玩的。」

  王荇、王蓬幾乎異口同聲:「好玩的?」

  他們一起蹲過來,王艾後知後覺,吆喝著「哦哦好玩的」,也跟著蹲下,結果一下仰倒在蓆子上。

  王荇扶從妹坐穩,王葛自己往後挪挪位置,免得有竹屑濺著孩子們。「阿姊給你們做個竹蜻蜓。」

  「竹蜻蜓?會飛嗎?」王蓬好奇的問。

  王荇想想,問:「是不是那種小木棍?」他左、右食指比劃個「T」字形,「一搓就飛跑的那種?阿姊忘了?菜阿兄和倉阿兄就玩過。」

  「不是那種。」王葛逗他們,故意抻著賣關子。

  一搓就飛的那種,鄉野孩童確實有玩的。但她要製作的是平衡竹蜻蜓。

  外形不難,在蜻蜓身軀兩側扎眼,紮緊實兩邊竹翅也不難,稍微麻煩的,是不斷以削減翅膀分量的方法,調節雙翅、整隻竹蜻蜓的平衡。

  當竹蜻蜓的嘴尖位置搭在王葛指尖,她輕輕翹動手指,蜻蜓仍點水般粘連時,別說三個孩子了,就連王翁都瞠目結舌!

  「怎麼了?」王大郎聽到一聲聲驚呼,笑著放下筲箕,臉往側面傾,詢問。

  王葛沖三個孩子「噓」一聲,來王大郎跟前:「阿父,伸手。」

  她拿住阿父粗糙的大手,捋平他手指,將竹蜻蜓的尖嘴部位往他食指上一搭。「這是我用竹片做的蜻蜓,它現在落在阿父手指上了,你能感覺到嗎?」說完,她完全放開自己的手。

  王大郎:「呵呵,當然能。」

  「阿父稍微抬抬手,再降降。」

  竹蜻蜓就這樣顫顫巍巍,僅靠黍粒大的尖嘴完全粘在王大郎指尖上,把三個孩子緊張的齜牙咧嘴,王翁也無意識的抓膝蓋。

  王大郎夸道:「虎寶做的蜻蜓真好,輕飄飄的,跟你沒扶著一樣。」

  王蓬急道:「伯父,從姊就是沒扶哩!」

  王大郎只當侄兒鬧。

  王葛看著阿父的眼睛,她的笑變得牽強,沒有解釋,而是囑咐阿弟:「虎頭拿給大父試試。阿蓬、阿艾,你倆誰都別急、別搶,從姊這就給你們一人做一個。」

  「嗯嗯嗯!」王蓬連連點頭,「我可聽話了,從姊先給我做。」

  一家人說說笑笑時,村西的工地上,任溯之仰頭大笑,大掌一拍桓真肩頭:「臭小子,幹得好!明日准你耍半天!」

  一個時辰前絞盡腦汁沒頭緒的血案,被桓真以奇招破了!

  原來,桓真估算著時間,鄉正如果接到信使消息立馬趕來,那晌午後就會到達賈舍村。任溯之作為此地治安的亭長,很可能會被當場降職!

  倘若按照常規查找兇犯、兇器,肯定是來不及了,最差的結果,是越查越亂!

  於是桓真心生一計,給任溯之匯報後,後者覺得或許還可行,就命令亭卒將所有嫌疑者分撥羈押,保證每撥隸臣互相看不到、聽不見。

  然後桓真和兩個面相最凶的求盜,依次去羈押點。到達後,桓真抄著手,隻字不言,他目光天生凌厲,盯上誰、誰就覺得不自在。而後,他忖量神態、不慌不忙的背過身,往回踱幾步,再猛然擰身,面對一眾嫌疑者,大喝:「就是他!摁住他!!」

  隸臣們各個抖成鵪鶉,等待求盜把殺人兇手摁住或拖走。就這樣,在第三個羈押點,桓真怒喝「摁住他」後,一個隸臣拔腿就跑。

  兇手,被詐出來了!

  任溯之狠狠踹兇手幾腳解氣,此隸臣被求盜摁成大馬趴,梗著脖子歇斯底里的喊:「胡夫該死!我只恨殺他太痛快!胡夫他該死該死啊!」

  桓真:「他該死又怎樣?天下該死的人多了!都和你一樣弓弦一勒隨意殺人?」

  兇手一驚。

  任溯之、桓真心裡立刻有數了。兇器真是弓弦!

  桓真:「若我認定你該死,也能就地斬殺你麼?」

  遠觀這一幕的鐵雷用胳膊肘輕蹭一下鐵風:「瞧,公子像不像桓縣令?」

  鐵風擺弄著滾燈,問:「你說……都城恨不得家家戶戶有燈籠,咋誰都琢磨不出來這種?」

  鐵雷訕訕,知道自己又犯妄議主家的毛病了。

  再看兇手,此人眼淚橫流,下巴抖動著,猛的咆哮:「殺吧,殺了我吧!殺了我……」他嘴一扭曲,任溯之手疾眼快,卸掉他下巴。

  任溯之笑了:「這麼想求死?想保誰?嗯?還是有比殺人更要緊的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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