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底層

  「呼！」

  在路燈熄滅的一瞬間，許夜不得已鬆開了觸手，躲避對方的攻擊。

  風像是輕輕搖晃了一下，空氣里滿是腐爛的血腥味，混著年久失修的公廁味道，灌入鼻腔。

  四周很安靜，安靜的仿佛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大意了……」

  許夜反思了一下，他以為自己成為覺醒者，就能輕易對付一隻50能量單位的畸變種，但他忘了，每個畸變種的性格、能力都是不同的。

  黑暗中，他靠在裂開的牆角，沒有開槍。

  因為這會暴露自己的位置。

  

  對方沒有走，他很確定。

  緋月被厚厚的雲層遮住，漫天烏雲，壓得越來越低，空氣也愈發的沉悶。

  一道似有若無的聲音，迴蕩在狹長的巷子裡。

  「我能感受到，夜靈市里，有一些特殊的存在，看來你就是了……」

  女人的聲音低沉、嘶啞、乾巴巴的。

  許夜沒有回答。

  「算了，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我曾經有個幸福的家庭，雖然家裡貧苦，但我兒子聽話孝順，女兒活潑，我和我丈夫，每天從早工作到晚，十二個小時，就為了給我兒子上補習班，補課。」

  「他也很爭氣，每次都能考年級第一。」

  「像我們這些居住在城市邊緣的流民，只有學習，才是跨越階級的唯一途徑。」

  「我們真的……很努力的在生活……」

  「勤勤奮奮，哪怕被剋扣了工資，也沒有鬧事。」

  「我想著，忍忍就好了，忍忍就好了……等兒子有出息了，苦日子總會過去的。」

  女人的聲音含糊不清，像是口中含著血。

  「在你左手邊，距離你十米的位置。」愛麗絲找到了對方的位置。

  「我每天洗衣做飯，每天起早摸黑，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儘量撐起這個家，可為什麼，我老公還會出去找女人！！」

  「他把給兒子的補習費用，用在了其他女人的身上！」

  「為了兒子，我忍住了，他也沒有再犯，只是我偶爾會數落他賺錢少，還有小女兒，她到了青春期，脾氣也越來越大。」

  「好在，我還有兒子。」

  「可為什麼！我兒子會自殺！他上吊自殺了！」

  女人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那腰腹間的兩條大腿，猛烈地踩踏著地面。

  【我聽著女人的話，動了惻隱之心。】

  【我原以為，我在大潤發超市殺了二十多年的魚，心早已經冰冷。】

  【直到這一刻，躬身在公廁旁邊，吸著陳年屎尿味，我，才悟了。】

  【我放跑了女人。】

  【三天後，我被女人吊死在了床頭。】

  許夜：「……」

  女人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兒子死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寄托在他身上的夢想、希望……全都沒了。」

  「我不能被鄰居嘲笑，不能被同事看不起。」

  「對，我還有女兒！」

  「我還有希望！」

  「我開始像對我兒子一樣，要求我女兒，我給她報補習班、課後輔導班，我給她請家教，好在我兒子那時候還有幾十節家教課沒上，我讓老師把課時轉讓給了我的女兒。」

  「為什麼，我對她這麼好，她還是不聽我的話，天天和我吵架，學習成績還越來越差。」

  「還有我老公，他要和我離婚，去找那個小三！」

  「所有人都欺負我，就連你們也欺負我！」

  「我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所有人都不明白我的苦心！我只是在懲罰這些男人！」

  許夜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

  「你的老公和女兒呢？」

  「我殺了他們，他們不聽話啊。」

  雲層散開了一些，緋紅的月光落下。

  許夜眯了眯眼睛，他看到那女人脫下了衣服，在皺巴巴的身體上，露出了三張人臉。

  分別是女人的丈夫、兒子和女兒。

  三張人臉仿佛還活著，努力的想要從女人的體內掙扎衝出來，眼神驚恐無比，嘴巴亂動，雖然沒有聲音，但許夜能看得出，那是「救命」。

  「我們一家，這樣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許夜忍不住想要吐槽。

  但他大概明白，這是一個怎樣的家庭。

  女人為了生活變好，將所有壓力，放在了兒子身上。

  兒子不堪重負，上吊自殺。

  這引起了女人強烈的負面情緒，誕生了第二人格，繼而被第二人格污染，失去了本心，變得變本加厲。

  所以，丈夫、女兒，也都死在了她的手裡。

  因為兒子已經死了，她畸變後的執念並不深，所以開始報復像他老公一樣，出去亂來的男人。

  「嗖！」

  女人說完，她那滿是血水的盆腔蠕動著，在這期間，生出了許多新肉，但與此同時，她整體的氣息下降了很多。

  她並不想要戀戰。

  剛才的談話，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

  她吐出一道蜘蛛絲，黏在了路燈上，隨後一拽，整個白花花的身軀就被拉了上去，只要離開這裡，進入人群，她就能趁亂逃走了。

  「想跑？」

  許夜一個俯衝，順勢貼著地面而去，他的身體離地不到十公分，但速度卻異常快，在對方的蜘蛛絲黏在路燈剎那，許夜的觸手已經抓住了女人的大腿。

  距離迅速拉近！

  女人的口腔拉扯著蜘蛛絲，後退被許夜的觸手纏住，整個人頓在了半空中，身體呈現拉升的狀態。

  驚魂未定的女人，還來不及反應，這一次，許夜的槍口直接對準了她的心臟。

  火舌在黑暗中一閃而逝。

  她大半個身軀，開始炸裂開來。

  難以忍受的劇痛，讓女人幾乎要嘶吼出聲，可死亡的速度，超過了疼痛。

  一陣陰風颯颯吹了過來。

  女人的蜘蛛絲漸漸軟化，最後整具身體，砸到了地上。

  許夜手掌一撐，從地上跳了起來，看著屍體，嘆了口氣：「可憐，可悲，可惜……」

  「不過，還好沒造成大面積傷亡，這次應該完美結束了。」

  他剛要給李芸遙回個電話，忽然心臟開始蠕動。

  【望著女人的屍體，我陷入了迷茫，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年代，這個社會，又有多少個像女人一樣的人，他們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仰望著星空。】

  【好在，我順利的完成了任務。】

  【三天後，我的學校，發生了污染事件，天道扭曲，全校淪陷。】

  【我這才後知後覺，原來，這個女人，不是污染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