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沛縣,豪族呂公
2024-05-14 13:01:14
作者: 爆更小熊貓
劉季猛地起身,臉色都因此沉了下來。他這人素來喜歡結交朋友,三教九流的也都認識。野草鏢局的大名,他也聽來往商賈提起過,乃是奇人卓草的手筆。鏢局提供人手,幫助商賈運送貨物,以此獲取利潤。
對於卓草的事跡,他也都有所耳聞。
遠的不說,沛縣已經開始推廣用紙。張貼告示、尋常文書、律法書冊……這些都開始用紙。他前不久因為擦屁股偷摸用了幾張紙,結果就被老儒指著鼻子罵。他可從來沒受過這鳥氣,直接把老儒的冠帽搶下來當眾撒了泡尿。
用紙擦屁股爽的很,簡直堪比絹帛,而紙則是出自卓草。如此有才能的人,劉邦早早就想結交。只可惜他現在是亭長,沒有經過上級批准,可不能無故離開郡縣之地。
「足下是?」
很快有青年騎馬而來。
劉季打量著青年,面露詫異。就這匹戎馬都價值幾十金,披著棗色鬃毛,體型健壯肥碩,一看就知道屬於是耐力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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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歹也是亭長,連匹代步的駑馬都沒有。先前有人出價三千錢讓給他,他愣是沒錢。就算有錢買下來,以後飼養馬匹的花費他也扛不住。作為亭長,他每年歲軼也有三千錢。可這筆錢他基本都用來吃喝玩樂了,屬於是月光族,所以今年四十來歲照舊沒有半點余錢。
瞧瞧人鏢局,尋常鏢師都能有戎馬!
「某為泗水亭亭長,劉氏名季。足下是?」
其實以他現在這年紀,就算自稱為老夫也沒毛病。很多三十來歲的儒生,那都以老夫自居。只不過劉季人老心不老,別看他現在四十來歲,前幾年還騙稚童的飴糖吃。
「野草鏢局,鏢師季布。」
「幸會幸會,不知季君有何事?」
「布本想徵用此亭,但亭長既然有公務在身便不多加打擾。敢問一句,距離此地最近的食肆酒肆可有?在何處?」
「此地往南走三里,有王媼、武負酒肆,吾常常貰(shi)酒。特別是那武負,雖說年紀大了些,卻是風韻猶存。偶爾借醉酒,還能占些便宜,嘿嘿……」
他這話說完,其餘徭役皆是在旁壞笑。
顯然,這位武負在當地是相當出名。
像劉季這樣的老光棍,最好占人便宜,沒事動手揩點油就已是心滿意足。要論酒是否好喝,那絕對是王媼家的更好些。可要論長相風韻,武負直接把王媼甩出去十幾條街。當他想喝酒了,那就去王媼酒肆。可他要想占點便宜,就會去找武負。
「季弟?!」
聽到熟悉的聲音,饒是劉季都身形一顫。
透過鵝毛大雪,依稀看到劉伯騎馬而來。
「大……大兄?!」
劉邦的眸子頓時就紅了,驚得連連向前走去,不可思議的注視著劉伯。所有兄弟姐妹裡頭,他最敬重的就是劉伯。劉伯作為長兄,平日裡素來很照顧他。幾次闖禍,都是劉伯出錢出力幫忙。對於他隔三差五的蹭飯,劉伯也從來不會給他臉色,每次還都相當歡迎。
只可惜,他大兄三年前從軍入伍。自那後,基本就只有書信往來。前幾個月突然沒了音信,劉季也是相當的擔心。有遊俠嘴欠,說他大兄沒準死在了匈奴手上,氣的他當場將其揍了頓。
「哈哈!」
劉伯自戎馬一躍而下,激動的緊緊摟住劉季。兄弟二人足足有三年多未曾見面,看到劉伯活著回來後,劉季也是相當激動。
「大兄怎麼回來了?」
冷靜下來後,劉季不禁有些詫異。他聽說北方戰事吃緊,劉伯明明還在軍中,怎麼能提前回來的?
「都是都尉幫忙。」
「都尉?」
恰好,此刻馬車停在了泗水亭前。
帘布拉開,卓草披著裘襖走了出來。卓彘在旁撐開雨傘,為卓草擋著風雪。這幾天卓草身體稍微好了些,不過腦袋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打量著眼前的中年人,卓草若有所思的一笑。
這位就是後世的漢高祖劉邦!
可惜,現在他還只是泗水亭亭長。
「泗水亭長劉季,見過左庶長!」
劉季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
劉伯口中的都尉,只可能是護軍都尉卓草。
「不必多禮。」卓草揮了揮手,繼續道:「劉伯,吾已將你送至中陽里,汝兄弟二人也已重逢。接下來吾還有要事得去沛縣,便不在此逗留。」
「唯!」
「卓君……」
劉季是欲言又止,卻又停了下來。
「怎的?」
「卓君是想要赴宴?」
「你很聰明。」
呂公壽宴的事,劉季自然也都聽說。
見卓草千里迢迢來此,估摸著就是為這事。
「多謝卓君誇讚。」
「其實,並不只如此。」
「額?」
卓草揮了揮手,懶得多說什麼。他只是和劉季打個照面而已,因為他知道接下來必定還會再遇到。
望著車隊再次離去,劉季是久久未挪動半步。
「大兄是如何認識他的?」
「吾當時遭受重創,軍中醫卜皆是束手無策,吾都以為會喪命。還好,最後關頭是都尉帶著醫卜來至傷卒營,吾這條命算是都尉給的。北伐推遲後,都尉知吾不想再上戰場,便破例帶吾提前回來。以後可要找機會,好好感謝都尉。」
劉季若有所思的點頭。
有些事不親眼見證過,還是不能盡信的。特別是這年頭謠言比真事傳的更快,誰知道真假?現在看來,卓草還真如傳聞中那樣心善。劉季自認為接觸過不少官吏,像卓草這樣的可不多見。
「大兄,吾還有公務在身。等把人送至縣城後吾再回來,到時候咱們好好喝一杯。」
「那好,吾先回去看看翁媼。」
兄弟二人辭別,劉邦轉過身來。
「二三子,得抓緊走咧。」
他得抓緊把事辦好,然後回沛縣赴宴。
呂公壽宴這麼重要,他可不能錯過。
……
……
季布自酒肆處買了好幾壇佳釀。價錢還算公道,攏共兩百來錢。卓草趁熱喝了兩口,味道只能說是一般般,透著股莫名的酸澀。
「老驢,你認得這劉季嗎?」
「當然認識。」
「你認識?」
「嗯。」
「那汝方才為何不下去打個招呼?」
「咳咳,我可都是為了卓君。」
「???」
呂澤長嘆口氣,「他昔日乃是遊俠,與我有過一面之緣。後來我呂氏遷至沛縣,吾與他皆是好結交朋友,自然就認識了。可千萬勿要小覷其只是亭長,實則此人今後必成大器。他在當地名聲響亮,三教九流認識的朋友也多,像是當地豪族雍齒王陵也與其關係不淺。」
「所以和我有啥關係?」
卓草知道劉邦是什麼人。腹黑臉皮厚,生性灑脫不羈,黑白兩道的朋友都一大把。哪怕放後世,劉邦也絕對能吃得開。
「卓君可不能不認帳啊!」
「我tm認什麼帳?」
卓草氣的差點沒吐血。
這和他有半毛錢關係嗎?
「他曾見過吾妹娥姁,對其一見傾心,還多次想借吾之名見她。只是吾考慮到卓君對娥姁也有意思,所以就拒絕了他。若是再見面,劉季只怕也會又提此事,所以澤方才避而不見。」
「……」
「卓君可要負責!」
「我tm……」
呂澤這分明就是故意裝傻!
當初他只是為嚇唬他就提到呂雉,意思就是說他知曉呂澤的身份,甚至連他的身家都瞭若指掌。結果呂澤是裝傻充愣,非要說他對呂雉有想法。明明是子虛烏有的事,愣是被他說的和真的一樣。
期間卓草還覺得奇怪,畢竟呂澤在史書上也算是位奇人。作為呂家長子,能力也是相當出眾,為西漢開國功臣之一。只不過後來因為諸呂之亂的緣故,他的很多軍功都被抹去。太史公雖然沒給他單獨列傳,卻在史記中多次提及他的名字事跡。
也甭管他到底有多少本事,他能領兵打仗就絕對不是蠢人。可他三番五次都在裝傻,明顯是有益可圖。
呂澤不是傻,他是純粹賴上卓草了!
論勢力才能,卓草不把劉季吊起來打?
……
……
沛城,呂府。
府邸坐落於城中心,建造的也算相當奢華。呂氏多少還有些家底,造個豪宅並不算難。門口沒有任何積雪,打掃的是乾乾淨淨。
呂文身著皮裘,捋著鬍鬚靜靜等著。方才他已得到消息,說是呂澤已至沛縣,連帶著卓草也同樣在車隊中。呂文作為呂氏家族掌權的家長,在得到消息後自然是要出門親自迎接。
他就是常人口中的呂公,名文字叔平。他是怎麼都沒想到,卓草竟然也來沛縣了。正好,他也早早想結識這位青年才俊,能扭轉天下大勢的天賜奇人。趁著卓草這次來了,他也有諸多問題想詢問。
「阿翁!」
呂澤自戎馬跳了下來,車隊也是就此停在大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群也都停了下來,好奇的觀察著眼前這幕。
「這是野草鏢局?」
「聽說是出自涇陽的那位奇人。」
「呂家長子好像是去了咸陽。」
「你這消息也太慢咧。再過幾日便是呂公壽宴,人家跑咸陽是為了購買美酒。草酒你們喝過沒?如今可是秦國國釀,宮廷貢酒。就算是有錢都未必能買得到,只要喝過後,其他的酒都和水似的!」
「您老喝過嗎?」
「沒喝過。」
「沒喝過你吹的這麼厲害?」
「咳咳,道聽途說而已。」
卓草拉開帘布,面帶微笑的環視四周。經過多日的大雪,這兩天總算是出了太陽。天氣好人的心情就好,他現在感冒情況都好了許多。
「這位想來就是呂公?」
「呂文,見過左庶長。」
呂公抬手作揖,好奇的打量著卓草,也是在觀察著他的面相。他這人就喜歡給人看面相,越看他就越發覺得驚奇。按照他的觀察,卓草這面相可不差。先說氣質,頗有幾分黃老門徒的味道。相貌堂堂,看似和顏悅色卻又暗藏些許威嚴。鼻翼飽滿有肉,眉毛聳秀。
他能確定,這是大富大貴之相!
「呂公莫非是在為草相面?」
「咳咳……左庶長面相大富大貴,假以時日拜相封侯也無不可。如此面相,老夫生平都未曾見過幾人能有。」
「哈哈!」
卓草頓時一笑。他記得史書就有記載,說是呂公很喜歡給人相面,今日得見還真是如此。至於他說的這些,卓草根本沒往心裡去。傻子都知道他現在是大富大貴。至於拜相封侯這種話在沛縣說說無所謂,他要在關中這麼說,怕是人都沒了。
「英布,都幫著卸貨。」
「唯!」
「左庶長遠道而來,就先在吾府上住下。再過幾日則是老夫的壽宴,左庶長正巧也能歇息幾日。」
「那就有勞了。」
「來來來,卓君趕緊進屋。」呂澤笑呵呵的在前面開道,同時看向身旁的隸妾,「汝二人快去通知娥姁和呂嬃,就說她們傾慕許久的卓君來了。讓她們好好打扮,可別丟臉。」
「……」
卓草無力的白了眼呂澤,他覺得這傢伙越來越像是拉皮條的。哪有像他這樣的兄長,好似覺得自己妹妹嫁不出去那樣,恨不得趕緊往他這推。
府邸占地面積其實並不算大,寬闊的庭院擺放著諸多兵器。這些都是平日裡用來操練家將的,也都在許可範圍內,還栽種著十來顆桑樹。卓草跟在後面,就聽到陣陣犬吠。兩條黃犬仗著有呂澤撐腰,朝著卓草凶神惡煞的狂吠。
「去去去,狗東西真是不聽話。」
呂澤皺著眉頭將狗趕走。
廳堂內擺放著諸多木案,席位還鋪著毛茸茸的羊皮墊。這年頭沒有桌椅板凳,都是跪坐,夏天用草蓆冬天則用羊皮墊子。
「老驢,你也在我府上住過,為何還用這些墊子而不是椅子呢?」
「吾翁覺得椅子不夠雅致。」
「……」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新鮮事物,類似於呂公這樣的也很正常。卓草只得正坐於案前,正中間還有個小火盆,燃燒著熊熊火焰。還別說,整個廳堂內都相當暖和。
「卓君不必客氣,就當在自己家,今日咱們不醉不歸!」
「你不是想趁我喝醉,然後……」
「卓君把澤當什麼人了?」
「呵呵呵……」
呂公踱步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的隸臣妾連忙把準備好的飯食端了上來。沛縣靠近泗水,河流水系也不少,所以河魚比較多。現在恰好又是冬季,吃魚生最合適不過。滿滿一大盆切好的魚片,旁邊還放著碗醬料。
除開魚外,狗肉也是當地特色。方才沿街路過,都能聽到有人叫賣的。秦國的狗分為三種類型,看家護院的守犬,用以狩獵的田犬和食用的肉犬。當然,尋常老百姓也不會區分的這麼細。
「飯食簡陋,卓君可勿要見怪。」
「這飯食已相當豐盛,就是這魚膾……」
呂文面露詫異,「卓君不好食魚膾?」
所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魚膾可是很多士大夫必點的菜餚。搭配調製好的醬料,那絕對是道美味。特別是現在天氣冷,魚膾也能保持其獨特的鮮味。
「額,我更好熟食。」
卓草也沒過多解釋。
「這也簡單,去準備口火爐。」
所謂的火爐其實和後世的火鍋很像,就是口銅製的鍋具,下面則有燒好的炭火,在冬天的時候就能吃上熱乎的飯食。
像英布他們作為鏢師有任務在身,把帳目算清楚後就已回去。卓彘坐在卓草身旁,吃的那叫個酣暢淋漓,一口下去能吃半條魚!
卓草則是夾起魚片,往沸騰的湯水裡面泡了泡,大概也就七秒左右就撈了起來。再來點蘸料,味道也是相當不錯。魚肉一點都不老,非常的嫩滑爽口,而且是鮮味十足。
「娥姁怎的還未上座?貴客上門,怎麼能這麼不懂事?」
呂公眉頭緊蹙,顯得相當不滿。
他現在非常迫切的想要通過聯姻的方式,然後在沛縣立足。呂氏是因為躲避仇家的緣故遷至沛縣,他們想要站穩腳跟可不容易。他雖與沛縣縣令是至交,但他還遠遠不夠。
縣令本就是秦人,明面上他是縣令,可實際上在當地並不算多厲害。正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就是這道理。更別說縣令連當地語言都不通,當他面噴他他都不知道,說起來是厲害,可實際上有多少豪強肯給他面子的?
所以,縣令給他兒子說媒的時候就被拒絕了。
呂公仔細考慮過人選,這人背後身家不能太強,太強的話呂氏就會成為對方的附庸。但是也不能太弱,最起碼得要有潛力,今後能夠成為一方豪強。說白點,他們想要的是潛力股!
他本來是想藉助宴會,然後挑選合適的女婿。只不過卓草的橫空出世,令他想法有些轉變。特別是知道卓草對呂雉有興趣後,更是令他欣喜若狂。哪怕先前未曾親眼看過,他也對卓草的事跡也都有所耳聞。
就沖卓草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就沒幾個人敢得罪他的。別看卓草爵位官職都不算高,可任誰都看出來是皇帝刻意把爵位往下壓了些。這不是看卓草不順眼,純粹是種保護的手段。所以,若真能促成這樁婚事,呂氏將再無後顧之憂!
當然,這些都是他自己幻想的。
「見過阿翁,左庶長。」
卓草轉過身去,就看到有倆妙齡少女站在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