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她的犧牲

  原來這就是林妙歌年少時暗戀欣賞的男人。

  看著溫文爾雅的李帆，靳楠城突然感到慶幸極了，好在他們最後沒有在一起，自己才有了機會去接近她。

  看著李帆有些悸動的眼神，他從中可以看得出來，李帆對林妙歌還保留愛意。

  李帆眼神閃爍，說的第一句話就透露他內心：「妙歌，她還好嗎？這些年她在南城嗎？我前幾天還在微博上看到她……」李帆閃過了一抹憂色。

  靳楠城淡然點頭：「她過得很好，你們放心吧。」

  「嗯，希望你能好好照顧她。」李帆眼神意味深長地看了靳楠城一眼。看著眼前這個氣質和相貌都高於他幾個階層的靳楠城，一向自信的李帆突然感到自愧不如，覺得自己遜色了好多，但同時也為林妙歌找到那麼出色的男朋友感到由衷的高興和祝福。

  

  「會的，放心吧。」靳楠城撩唇淡笑。

  「那就好。」李帆輕輕地點頭，聲音低了些。

  靳楠城看了看時間差不多，準備起身告辭。

  「妙歌不知道我今天來看你們，李老師，今天打擾你這麼久，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了。」靳楠城微笑地從沙發站了起來。

  「好好，既然你還有事，那我也不便留你了，希望你下次還能來看我們，能帶上妙歌一起回來吃飯，那我會更開心的。」

  「好的，李老師，那再見了。請留步。」靳楠城站在門口和他們告別，舉步離開了公寓。

  我是不會再讓林妙歌見到你們的了。遺忘對她而言是正在努力的事情。

  他有些感慨，這是一個表面和諧的家庭。

  夫妻恩愛，孩子敬仰父母，一家子和和美美。

  因為家裡的男主人是這個家的驕傲和榮光。

  殊不知，這個男主人背著妻子孩子做了那些見不得人的醜陋行徑。

  也許是因為愧疚，他在外面每每犯錯的時候，回到家裡會更加努力自我修補他在他們心中的形象。

  要是有一天，當妻子知道和自己舉案齊眉的丈夫，實質是個猥瑣的色狼，孩子知道自己的父親，其實是個道貌岸然不配為人師表的人渣，那這個家必定會變得支離破碎。

  他隱約還能聽到那間屋子裡傳來的歡聲笑語，洋溢著濃濃的幸福雞湯。

  靳楠城剛走出了公寓，走上了校道，迎面走來了一個中年男人。

  他側目一看，一眼就把那個中年男人認了出來。李天明！

  他曾在網絡上找到李天明的個人資料，上面還有他的照片，他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把他的樣子牢牢記在腦海里。

  靳楠城突然停頓了一下，灼熱的目光打在迎面漸近的李天明。

  李天明手裡提著一袋菜，另外一隻手還提著一束花！

  那形象不就是傳說中的典型模範丈夫嗎！？靳楠城在心裡冷笑不已。

  靳楠城的臉上瞬間布滿了陰霾，劍眉寒沉，用刀眼子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心裡：李天明。原來就是你！

  也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灼熱，目不斜視的李天明微微側目看了一眼靳南城。

  靳楠城臉上的狠厲很快轉化為一抹禮貌的笑容，朝著李天明頷首點頭。

  李天明看到有陌生人對自己頷首點頭，以為是畢業回來看母校的學生，他也沖靳楠城樂呵一笑。

  下一秒，兩人擦身而過。

  李天明不知怎地，感到身邊有寒意襲來，令他莫名打了一個冷顫。

  他感覺不對勁，轉身一看，看到靳楠城遠去的身影，突然覺得那個男人好眼熟，似乎是在哪裡見過。

  這是誰啊。李天明充滿了疑惑，他回味著靳楠城投來的那一瞥還有那個耐人尋味的笑容。

  他竟然感受到幾分寒意，那個人是在冷笑。

  李天明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背脊開始發寒，快步走回了自家的公寓。

  靳楠城並沒有走遠。

  而是躲在了一顆樹下，那棵樹正對著李媛家的正門口。

  他在樹後背可以藏匿起來，遠遠注視著那個屋子。

  他看到李天明回到了家，妻子和孩子出門相迎，一家子幸福祥和的畫面深深扎痛了靳楠城的眼睛。

  那一刻，他明白了林妙歌的犧牲。

  他也明白了林妙歌為什麼要委曲求全。

  他心裡充滿了悲傷和憤怒，默念著：你們可知？你們的幸福都是林妙歌的犧牲換來的。

  靳楠城記得林妙歌的日記本里寫著這麼一句話，開始看的時候他並不懂，但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了林妙歌的意思。

  她在日記本寫著這麼一句：我本來就是一個不幸的人，心腸自然會變得比常人更容易憐憫他人。我不希望李帆也變得和我一樣的不幸。他現在過得很幸福，如果人能一直活在謊言和假象之中，那也是一種幸福。為了守住李帆的幸福，我決定守住這個秘密。給他一個完整的家，不去打擾他的幸福，這是我唯一能為李帆做的事情了，所以我決定離開。

  靳楠城今天來這一趟，算是徹底搞清了林妙歌所說的那些關係。

  林妙歌最敬仰的老師是李媛，她喜歡的人是李帆，而李帆敬仰的人是李天明，她憎恨的人是自己喜歡的人的父親。這種錯位的關係很殘忍。

  真相攤開在他面前的那一刻，靳楠城似乎又能看見林妙歌那張掛滿了眼淚的臉龐。

  為了能讓自己喜歡的人一直那樣幸福下去，林妙歌選擇隱瞞了這個事情，因為她知道真相有多傷人，她不想李帆去經受那種切膚之痛。

  自己最敬重的人實質卻是自己最憎惡的那種人，要命的是，這個人還是與自己有血緣之親的人。

  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能比認清親人的面目更加痛苦嗎？

  她生活在那種家庭里，自然知道那種痛有多絕望和無奈。

  因為她痛過了，所以不願自己喜歡的人再去承受那種切膚之痛。

  善良懂事的她最後只能選擇讓自己消失，讓自己割捨掉那份喜歡。而別人卻不知道她為她們所做的犧牲。

  靳楠城站在樹下，細碎的陽光掉進他的眼眸里，不知道是陽光太刺眼，還是他的內心太過悲傷，眼眶忍不住泛紅了幾圈。

  我如果我能在年少時和你重逢，我也會情不自禁愛上彼時美好的你。幸好，現在也不遲。

  靳楠城被年少時的林妙歌深深撼動到了。

  他在樹下站了好久好久，久得有一瞬間他都要忘記了此行的目的。

  如果，我插手這件事，會不會也打擾了一個家庭的幸福，會不會因此辜負了林妙歌曾經的付出和犧牲。

  靳楠城此刻突然猶豫了。

  他從樹蔭下走了出來，一直走到了教學樓。來到了高一二班的教室。

  因為年代久遠，教學樓的教室有些黃舊了。

  靳楠城站在教室外面，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著裡面空蕩蕩的，視野里只有整齊一致的課桌，因為今天是周末，沒有學生上課，靳楠城安然站在那裡發怔了好久，都沒有人發現。

  他想像著林妙歌坐的那個座位，她勤奮認真埋頭的身影，她聽著數學老師授課時的隱忍和痛苦的身影，她在無人的教室埋頭低泣的身影，她和李帆在課間暗送秋波的身影，畫面切換到她離開課堂的最後一天。

  靳楠城眼眸深邃，腦海里縈繞著都是林妙歌那張臉，或悲或喜，美的令人窒息。

  他從兜里掏出了手機，翻出了她的號碼，那個他能倒背如流的號碼。

  一直很想按下撥打鍵，手指卻卡在了手機上，他無力地垂手，始終沒有勇氣，和她說一句。

  眼淚似乎又有酸澀的眼淚在翻湧著。恍然間，靳楠城看清了自己的心。

  原來，我對你的不僅僅是同情和憐憫，我從來不是愛心泛濫的心，但你是我的例外。我憐惜你，關心你，都是因為我喜歡著你。不管是年幼的你，還是年少的你，抑或是現在這個不快樂的你。

  林妙歌，我喜歡上你了，無論是過去的你，還是現在或者未來的你，你能接受我嗎？

  靳楠城在心裡吶喊個不停，卻聽不到任何的回音。

  他自知，在這個時候和林妙歌表白，無異於把兩人的關係推向了絕境。

  一個人的心要是自我封閉，另一個人無論怎麼努力都闖不進來的。

  他對她無能無力，他對她愛意漸濃。

  靳楠城深知，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遠地保護著她，贏取不了她的信任，至少不能讓她討厭。

  他舉起了手機，對著教室的一角拍了下來，在他的世界強硬地按下關於她的過去的指紋，也不管她願不願意了。

  靳楠城佇立在窗前，發怔了好一會兒。直到日落西山，餘暉打在他的身上，依然是火辣辣的灼燒感，他才邁開步子離開了教學樓。

  靳楠城在校園裡盪了一圈，找到了林妙歌日記本所說的『蝴蝶湖』。

  蝴蝶湖裡的湖水有些墨綠，看上去很混濁，他看了湖邊的一顆警告牌：水深10米，請勿戲水。

  十米的水深，在不會游泳的情況下，一旦跳下去，必死無疑。

  靳楠城站在橋上，再次抬起了手機，把湖景定格在相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