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走鋼絲

  沙沙，石礫從四米滑滾。

  葉秦調整呼吸，低頭看向地面鋪著的藍色氣墊，心有餘悸。

  幸虧是自己，如果換一般的武替，這會兒該吊在空中，因為慣性搖擺，前後左右，愛情魔力轉圈圈。

  一旦撞到石壁，非斷幾根骨頭不可。

  「繼續，不要停，動起來，動起來！」

  李國力看到替身一動不動，胸口劇烈起伏，那種驚魂未定的感覺，簡直要溢出鏡頭，連見多識廣的他不由地緊張。

  「不行，不行！」

  「李導，出意外了，威亞斷了！」

  陳威滔向下喊話道。

  「你說什麼，威亞斷啦？」

  

  李國力立刻站起來，抬頭望向在險峻峭壁上孤零零的人影。

  林語芬咋舌：「威亞斷啦，那剛才豈不是！」

  導演、副導演面面相覷，回顧葉秦應急動作，臉部的表情，倒吸一口冷氣。

  我說怎麼那麼逼真，演出一種險象環生的錯覺。

  居然是一場危險的意外！

  「李導，威亞斷了兩根，小問題，但安全起見，需要更換，先停拍吧。」

  威亞衣通常綁著6鋼絲，這斷兩根，可能導致一側失去平衡。

  陳威滔拿著對講機，眼睛直直地注視葉秦。

  此子不簡單，至少在武替里，這麼多年合作過來的能做到這水平，也就他一個。

  「我說什麼來著，安全，安全第一，事先威亞師都不檢查就上嗎！」李國力一甩膀子，大發雷霆。

  「什麼，我的天，原來是意外，威亞斷了！」

  「啊，意外，沒看出來啊，那不是很危險，那個替身居然能安然無恙？」

  「牛逼啊這哥們，剛才那一下，我直呼好傢夥，沒有硬功夫絕對穩不住，八成得出事。」

  現場的工作人員、跟組武行嘰嘰喳喳，或震撼，或驚疑，這是人能化險為夷的嗎？

  林衣晨哇的一聲，彎彎腔都蹦出來，驚訝地問道：「胡教授，你這替身到底何方神聖啊，這麼帥，這麼強。」

  胡哥摸摸鼻子尬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敢問。

  緊接著被林衣晨纏著東問西問，字里行句都是關於葉秦，最令人尷尬的是問到姓名。

  胡哥驚人地發現，他沒問也沒記。

  林衣晨白白眼，惡作劇一笑道：「胡教授，剛才拍的那一幕可有正面鏡頭，是不是你也要做這樣高難度？」

  好像是這麼回事，胡哥暗自發苦，突然希望今天先拍點別的。

  突然間，從導演組裡傳出胡哥如願的聲音。

  「天色這麼晚，明天補拍吧，趕緊換下一條！劇務，把替身站著的位置標記出來。」

  李國力大喊道：「胡哥、衣晨，你們兩個準備一下，改拍你們的戲！」

  「導演等等，攝像機不要關，我覺得我可以！」

  葉秦站在峭壁上，鎮定自若，面對山頂送來的救援繩，遲遲不接。

  他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前方連羊腸小道都不是的險道，就像他足下，只能容納半隻腳的長度。

  「葉仔，你小子別犯傻，快拉繩子上來。」陳威滔瞬間領會，急不可耐。

  武替最怕的是什麼，就怕藝高人膽大，牛犢不怕虎，嘚，葉秦兩樣都占。

  「他什麼意思？」李國力問道。

  「李導你甭理這孩子，我罵罵他。」

  陳威滔說完，對固執己見的葉秦勸道：「葉仔，別混，前後就是耽誤一會兒工期，一點膠捲，沒必要把命拿出來賭。」

  「陳指，電影可比這些危險！」

  「當年龍叔紅番區一躍，我這算什麼，你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真有把握。」

  葉秦語氣堅定，有七八成的把握。

  在系統里，他不知經歷多少更加危險刺激無保護的考驗。

  阿湯哥碟中諜里徒手攀岩，龍叔我是誰里的高樓滑落，A計劃里的鐘樓落地……

  這一段距離，根本是試膽難度。

  何況，身上還有威亞。

  「就一次，鋼絲還有四根呢。陳指，你讓兄弟拉緊點，不要像上幾次！」

  「陳指，你覺得怎麼樣？」李國立有些意動。

  陳威滔糾結片刻，回答道：「李導，這一切純屬他個人自願行為，有任何的意外，有視頻錄音佐證，不會有問題。」

  「那就讓他試一試，年輕人嘛，膽子大，有闖勁！」

  李國立使了使眼色，助理導演一個激靈，喊道：「燈光、攝影就位啊，最後來一遍！」

  「他，他不要命了嗎？」

  林衣晨遙望如同黑點的人影，躍躍欲試，緊緊揪著衣服。

  山地石壁是砂岩質地，表面裂縫密密麻麻，溝槽縱橫交錯，又軟又脆，一腳不慎踩錯，就可能碎裂而踩空。

  「3。」

  「2。」

  「1。」

  當聽到「action」時，葉秦精神剎那集中，腦子漸漸地放空，各種複雜情緒全部淨化剖離。

  片場死一樣的安靜，只有攝影機運行聲、風吹草動聲、一吐一吸的呼吸聲。

  如果只是普通的立定跳遠，除非打破記錄，無論是1.7m還是2m，都沒有人在意。

  但如果是五六層樓高，兩樓間隔1.5m，一躍而過，卻能讓人忍不住鼓掌，大呼刺激。

  其實，你可以做到，但只是不敢。

  武替，就是干常人不敢幹的。

  此情此景，恰如彼情彼景。

  葉秦微微彎曲後腿，像根扎在岩石上的腳不斷蓄力，承受半個腳面的石塊開始鬆動。

  就在剛才，他已經找到合適的拿手點、著腳點，腦子飛速地規劃出全新的路線。

  縱身一躍，像靈猴躍樹。

  「啊！」

  膽小的女工作人員尖叫一聲。

  陳威滔手心捏出一把汗，趴在山頂往下看，一個人影嗖地躥到那條狹窄的險道。

  「他好像別站站穩，要掉下來，要掉下來啦！」

  墊腳的面積太小，下落的力量，以及慣性，他上半身向後微仰，手臂沒有抓到任何的石塊。

  提臀，翻胯，從面對山壁，一個旋身，反身貼著，雙臂張開，胸膛不斷起伏。

  「呼呼呼。」

  「哇！」

  全場爆發出叫好聲，林衣晨啪啪地鼓掌。

  「小老人，還沒完呢，他還要爬上去。」

  胡哥攥緊拳頭，我看你是在為難我胖虎，不，胡哥！

  「陳指，可以啦，下面乾脆用威亞慢慢把他拉上來吧，讓他裝個攀爬的樣子。」

  李國力捂住心口，「看這小子跳，比撞見鬼還嚇人。」

  「李導，你說晚了，葉仔已經在爬。」

  葉秦又一個旋身，面朝牆壁，然後像壁虎漫步，1米，2米，徒手攀爬。

  岩壁上的砂石滾動得越發厲害，林衣晨看的越發揪心，終於忍不住雙手捂著臉，但眼睛透過指間縫隙，偷摸摸望去。

  只見葉秦的一隻手，舉過山頂，抓住堅固的石頭上，另一隻手臂曲肘，用力一撐，整個人輕盈地爬了上去。

  「好！」

  林衣晨蹦起來，啪啪地鼓掌，滿臉緋紅，眼神中異彩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