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武替的心酸

  「林導，你從哪兒找到這人的？」

  不遠處，站在林玉芬旁邊的蔡億儂，很是吃驚。

  眾所周知，蔡小姐選角，男的首推顏值，女的挑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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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葉秦穿著跟胡哥一樣的假髮，古裝戎衣，在微風的吹拂下長發飄飄。

  如果是由他來主演，只怕演的不是《射鵰》，是《神鵰》。

  平平無奇的楊少俠。

  「蔡總覺得怎麼樣？」林語芬道。

  「看過水月洞天嘛？」

  「周易那部？」

  「記不記得裡面有個角色叫張勁？」

  「沒印象。」

  「對，就是沒印象。他聽說是武英級運動員，也當武替。」

  「這麼帥的臉，可惜是個武替。」

  蔡億儂嘆口氣，真就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是啊，可惜是個武替。」

  林玉芬搖了搖頭，看來蔡億儂無意簽約，不禁感慨，武替在導演製片里的意識里，不如一張白紙捧出角兒的難度小。

  因為都帶著有色眼鏡，默認武技可以，演技不行，像龍叔，拍出《奇蹟》，就因為成氏喜劇武打少，票房慘澹。

  明明電影質量節奏都不差，龍叔演技在線，可誰讓觀眾買帳的是龍叔的功夫，而不是演技。

  葉秦到現在，才剛剛嘗到武替的甜頭，並不明白，這一行的局限桎梏。

  要不要找個機會提醒他呢？

  林玉芬扶了扶眼鏡，雙眼凝視著。

  不然，柯小姐那邊不好交代啊。

  ………………

  「好，準備。」

  陳威滔指揮著攝影組，電影電視拍攝武戲中，導演會不干涉動作、武術指導，因為他們才是專業的。

  「action！」

  穿著半身威亞的葉秦，綁著八九根鋼絲，在眾人的拉動下，滑輪滾動著將他拖起。

  瞬間，雙手高舉，前臂震盪，向上轟出，八極勁在空氣中爆炸，響起微微的破空聲。

  「飛龍在天！」

  而後在半空，一個180後空翻，人倒立頭朝地，頭部充血，呼吸不暢。

  葉秦立刻調息，丹田提氣，雙掌順勢朝下，大喊道：「見龍在田！」

  躲在一邊休息的林衣晨，捧著劇本，努力克服彎彎腔，磕磕絆絆地背台詞。

  要演出古靈精怪的黃蓉，伶牙俐齒都做不到，還演什麼。

  咕咕，她的肚子餓得亂叫，她的臉型太圓，演萌萌噠的灰姑娘可愛仙女，可謂本色出演，偏偏黃蓉是身材削弱，容色絕麗。

  有83版的翁梅玲、94版的朱因，這兩位珠玉在，她真的怕播出之後被嘲「最丑黃蓉」。

  可惜她沒有問葉秦，否則很容易得到安慰。

  放心，你閨蜜陳顏希都敢演「小龍女」。

  姑姑，看到你就不餓了，因為你的臉像包子。

  「呃！」

  林衣晨又餓又煩地抬起頭，視線中看到如畫中走出的型男帥哥，秀色可餐。

  ……………

  「過，下一條，威亞組趕緊布置。」

  陳威滔一吼，威亞組工作人員分成兩批，一批到下一個場景，一批拆卸威亞裝置。

  葉秦感覺到纏繞在身體的緊繃鋼絲一根根鬆開，舒服地呼出口氣。

  在金手指里感覺不到，真帶上威亞衣，胯下勒得慌，尤其兩股間兩條粗帶，勒出淡淡的憂傷。

  陳威滔勉勵道：「葉仔，表現的不錯，你再辛苦下，下場拍攀岩戲。」

  「射鵰里郭靖有這齣？」葉秦撓撓頭。

  「馬鈺傳授郭靖內功，有印象嗎？」陳威滔香江人，明報刊載的金庸武俠幾乎全看過。

  「噢，想起來，為顯誠意，爬山考驗。」

  陳威滔攬住小年輕寬大的肩膀，二人一路邊走邊聊。

  葉秦張口「酷哥」，閉口「酷哥」，這個綽號還是跟胡哥學的，因為被公認為很會穿衣服，很有型。

  走到一面岩壁前，工作人員在緊急地排查危險，規劃布置出看上去驚險卻安全的線路。

  山體不高，跟張季中的《射鵰》比，小巫見大巫。

  夕陽下，棕黃的山色漸漸變黑。

  葉秦早早領了盒飯，土豆絲，麻辣豆腐，紅燒肉，劇組裡獨一份，李國力、陳威滔親自讓場務準備。

  這場戲的難度，在於是夜戲，俗話夜不走山路，能不能拍好，全靠技術。

  「使用情境體驗。」

  口中咀嚼著，他抬起頭，一道無形的光芒從眼裡射出，就像掃描似的，純白空間裡瞬間成像。

  「叮，宿主等級權限不足，非常態情境暫未開放。」

  葉秦苦笑，爬山算非常態情境，撓撓頭，這下全靠自己。

  旁邊的胡哥張張嘴，什麼也沒說，他只需要用威亞吊到指定的拍攝位置，露個正臉，演出疲憊恐懼毅然的表情即可。

  「葉仔，怎麼樣，現在就拍？」陳威滔道，「天色越晚，就越危險。」

  葉秦抖抖腿，扭扭腰熱身：「拍，早點拍完，早點收工！」

  晚風徐徐，山地上的荒草搖曳，燈光組打出的燈光，照亮岩壁的斑駁雜亂的粗獷紋路。

  「第十一場第一鏡頭第一次！」

  場記拿著板子在鏡頭前啪嗒一打，溜到場外，混入看熱鬧的人群中。

  此刻，人頭攢動，胡哥、林衣晨等主演站在第一排，他們全都來暗自打氣。

  葉秦身上纏著六根粗長的鋼絲，面無表情地側對一號機位。

  「action！」

  葉秦瞬即一動，腳跟發力，他第一個動作就要做到類似古代輕功的飛檐走壁。

  踩在劇務組檢測安全堅固的起腳點，嗖地一聲，三步並兩步，雙手抓住攀登的石塊，這是第一個手點。

  然而，在山頂拉動鋼絲的人胡亂操作，腰際的半身威亞衣猛地上提。

  葉秦不受控制被拉起，右手瞬間被尖銳的小石子劃出一道細長的血道子。

  「cut！」

  李國力臉色鐵青，大喊道：「威亞組，注意配合，重新來！」

  「嘶。」

  葉秦從半空放下，場務立刻打開一包急救包，棉花蘸著醫用酒精，給他滿是塵土的手消毒。

  陳威滔走了過來，阻止道：「繃帶不能綁。」

  葉秦抓了一把棉花球，粗暴簡單地壓在流血不止的傷口，他知道自己晚一秒完成拍攝，劇組就要多等一秒。

  「怎麼樣？」陳威滔問道。

  武替拍攝很現實，只問行不行，能不能上，不行就換人，沒有人會在意傷多重。

  「酷哥，行了。」葉秦扯下棉花球，一絲絲棉花黏在傷口上。

  「接著拍，都別給我犯迷糊！」

  伴隨李國力的一吼，葉秦重複剛才的動作，他謹記攀爬的路線，一點一點橫移，還要按導演的意思，注重機位里的站位。

  武俠影視文學裡，前輩考驗主角，都要苦心志，勞筋骨，證明心性堅毅，是大毅力大無畏，高人才會傳授蓋世絕學。

  路線上一共設置四個鬆軟的著腳點，石塊一踩就空，明知有也故意踩上去。

  陡然間，泥土鬆動，做出險些跌落的動作。

  又在此時，葉秦感覺到被強大的拉力硬生生地拽起，頓時打破維繫的平衡，整個人前後擺動，膝蓋結結實實地磕在石壁。

  艹，豬隊友啊！

  他強忍著劇痛，仰頭長嘆，不得不再次重拍。

  「威亞組！」李國力把導筒重重地摔在地上。

  「再來吧。」葉秦拉起褲腿，膝蓋被撞處一片淤青，微微使勁，陣陣發疼。

  第三次，第四次…第九次。

  麻了，麻了，被坑麻了。

  葉秦喘著粗氣，汗流浹背，再一次從高空降落到地上，遍體鱗傷，雙手磨出道道的傷痕，舊傷的血才止住，又添新傷。

  雙腿全是瘀傷，胡哥看著心疼，吩咐助理送來雲南白藥噴霧。

  他一邊冷霧噴大腿，一邊看向陳威滔：「陳指，我跟威壓組的兄弟沒仇吧？」

  陳威滔尷尬道：「到時候給你討個大紅包，工傷報銷。」

  牢騷是一定要發的，會喊的孩子有奶吃。

  關鍵就他喵沒遇到這麼坑的威亞組，幾次三番地用力過猛，不該拉伸的時候使勁搗亂。

  威亞組在導演、武指的壓力下，派出人在旁陪笑道歉，武替是微乎其乎，可也是個人吶！

  「再出差錯，威亞組扣獎金！」李國力望著愈發昏暗的天色，板著臉。

  「第十一場第十鏡！」

  葉秦活動筋骨，九次ng，已經輕車熟路。

  猶如一隻靈猴，飛躥到岩壁，接著像一隻爬行的蝸牛，慢騰騰地挪動。

  這次陳威滔親自到山頂，接替不靠譜的威亞師指導指揮。

  葉秦貼著岩壁，欲哭無淚，早這樣不就得啦。

  他的身影，在監視器里，笨拙而靈活，危險而安全，在溝槽小心橫移，在小道冒險快跑，整段看起來兇險艱難，刺激驚險。

  一鏡到頭，一百步總算第一次走到九十步。

  距離地面四米，葉秦張開雙臂，背部貼著山壁，冷風呼嘯，吹得長發飛亂。

  搖臂嗡嗡作響，攝像機鏡頭對準他的臉，無驚無懼，目光堅韌，眼神里透著勢在必得的求勝心。

  就差最後一個驚險點，踩過以後再走一段小路，可以收工去醫院。

  踏在著腳點，石塊滑落，葉秦身體向後仰，三個卡扣上的六個鋼絲猛地緊繃。

  只聽一聲，崩！

  長時間頻繁地使用，兩根威亞驟然斷裂。

  左右失衡，葉秦像鐘擺來迴蕩漾。

  一剎那，一股強烈的危機，直衝腦海。

  「出事啦！」

  陳威滔經驗老道，臉色一慌，探出頭俯視，剛想喊準備氣墊，話卡在喉嚨。

  就見他立刻做出技巧，轉瞬間做好應變姿勢，運用腰胯，繃緊如弓，身體像一張拉滿的弓。

  頃刻間發若炸雷，力量向全身輻射，像炸彈在空中爆炸，隨即不可思議地反彈回牆壁，

  八極練就的下盤功底紮實，兩條腿像釘子釘在石壁。

  「好！」

  跌落旋轉貼壁，驚險自救一氣呵成，李國力毫不知情，還以為是陳威滔設計的動作，拍案叫絕。

  林衣晨捂住嘴，胡哥瞪大眼睛，心裡納悶。

  設計的動作里可沒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