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不屬於自己的早晚會失去

  Y國女王上位初期，為了鞏固地位，冊封了不少她的擁護者。

  王權貴族，在這樣的國度，其實並不少見。

  鍾家位列其中，不過披著貴族的名頭，實際上手裡並沒有什麼權柄。

  藍染隨著查理斯踏入莊園，給她的第一感覺，就是一個即將落魄蕭條的大家族，就像苟延殘喘的巨獸，情況與時家難比，就連幽山藍家兵荒馬亂的時候，也比之強了多少倍。

  「這裡可與我想像當中的不一樣。」時鈺在一旁直咂舌。「媳婦兒，我說什麼來的？這就是一個爛攤子交給你了！」

  藍染看了他一眼，臉色沒有變化，心中不置可否。

  「查理斯。」僕人見管家帶著人回來，上前問候。

  「老夫人醒了嗎？」時值中午，查理斯知道，老夫人有睡午覺的習慣。

  

  僕人搖了搖頭，一臉苦惱。

  「他們聽說小姐回來，都過來探口風，從早上就賴在老夫人那不肯走。」

  「我知道了。」查理斯看起來不像先前那樣輕鬆。「小姐，我們現在就去見一見老夫人如何？」

  「走吧。」藍染點了點頭，由查理斯領著，穿過一條條小徑。

  不知是不是花園疏於打理，薔薇早已枯萎，本是夏季該生機勃勃的莊園，到處充斥著低迷之意。

  「小姐，請進。」查理斯對藍染前所未有的恭敬。

  藍染看他一眼，踏進城堡。

  城堡的一樓是寬廣的廳堂，一個打扮雍容的東方婦女，坐在主位。

  堂下，則坐著一眾男女，有老有少，見她進來，紛紛將目光投給她。

  藍染卻在其中捕捉到一個身影，女人一身時尚穿搭，看起來較實際年齡年輕了很多，不過依舊收斂不住那一身挑剔和刻薄。

  她的身邊站著一個身材高挑，外貌斯文俊朗的中年男人，藍染看過他的演奏視頻，識得他就是秦野。

  「呦，還真是巧！」時鈺涼颼颼的說了一句，漂亮的桃花眸含著促狹，天然的帶著一點兒痞。

  若論貴族，時鈺在花國的身份地位同樣尊貴，與生俱來的自信讓他比在場的人更顯優越。

  他直接掠過堂上坐著的莊園主人，乍一出聲，竟然沒人覺得反感。

  孫美怡看見藍染的時候臉色都白了，心裡一慌，下意識看向身旁的秦野。

  秦野同樣皺著眉，低頭，看向還未過門的妻子孫美怡。

  「你認識？」

  「她是……」孫美怡並不知道，莊園找回來的接班人竟然是藍染。

  先前她與藍宇的那段婚姻，藍老爺子顧及劉冉，幾乎不在藍家提起鍾淑麗的姓名，劉冉提及的時候，也是一口一個「狐狸精」的叫，所以她根本想不到，秦野竟然會和這一家人產生淵源。

  而說起秦野和鍾家的關係，就更顯得尷尬。

  秦野的前妻和他一樣是一名鋼琴手，同時還是現任老夫人的外孫女，要叫鍾淑麗一聲姑姑，外國人思想開明，秦野的前妻去世後，秦野並沒有與前妻家人脫離關係，而是依舊與『女婿』的身份自居。令她欣喜的是，秦野前妻的家人，並沒有因為她和秦野交往而排斥她，相反，他們接納了自己，融入了這個大家庭。

  孫美怡看著如皓月清輝一般的女子，一聲「女兒」在口中，如何都喚不出聲。

  「她是藍染。」她淡淡的說道，想起之前抄襲藍染的曲子拿給秦野使用，還被藍染威脅過，一顆心瞬間就提了起來！

  藍染的親祖母曾經是一位優秀的鋼琴手，她現在終於明白，藍染那樣優異的天賦從何處繼承！

  只能在心裡感慨，這該死的孽緣！

  秦野心裡則不這麼想，今日之所以過來這一趟，是和前妻娘家人一路，為鍾老夫人站隊，說起來，他們和藍染在同一條線。

  若藍染繼承了鍾家，那以後更要搞好關係。

  畢竟他在Y國能有如今的地位，少不了鍾氏一族的支持。

  「既然是你女兒，一會兒我們去跟她打個招呼。」秦野說道。

  孫美怡卻嚇得嘴唇抖了抖，下意識抗拒。

  「還是不要了……很尷尬。」孫美怡低下了頭。

  秦野看她一眼，心裡有失望。

  「難道是因為我？你是和藍宇離婚後才和我在一起，又不是見不得人，她都已經長大了，應該會理解你。」

  「可是……」孫美怡如何也說不出口，她偷盜了藍染的曲子。

  尤其聽說鍾淑麗生前是一名知名鋼琴手，鍾氏更是與音樂協會息息相關……不好的預感，太過強烈！

  這一邊，孫美怡和秦野各自打著心裡的算盤。

  另一邊藍染已經見過老夫人，並通過溝通，拉近關係，對彼此有所了解。

  隨後，鍾老夫人讓查理斯借著機會，為藍染介紹堂下的親人。

  藍染看得出他們分為兩派，一支屬於鍾老夫人的娘家人，系藍染的支持者，另一方全都是鍾氏子嗣，他們擁護另一位繼承人，繼承莊園主人的位置。

  「藍小姐既然已是藍家家主，又是花國中京時家的長媳，那咱們鍾氏就不麻煩她了吧！」一個中年人說道。

  「二伯，話不可以這樣說，藍小姐是鍾老先生親自定下的繼承人，既然她回來，自然要遵守老莊主的遺願。」鍾老夫人的娘家人站出來反駁。

  「斯人已逝，難道我們不更應該考慮活人的感受？」中年人不甘落後。

  立刻，堂內就著繼承權問題，開啟了唇槍舌戰。

  鍾氏後人主張藍染是外姓，又以鍾淑麗當年被逐出家族為緣由，反對她繼任。

  鍾老夫人的娘家人辯不過，她坐在堂上，面色那叫一個難看！

  眼見著，爭執僵持不下，鍾氏家族的一位年輕人提了個建議。

  「既然藍小姐想繼承莊園，那總要有一些本事，不如我們來一場比試，由勝者獲得繼承權！」年輕人是料定了，藍氏一個鑒寶家族，肯定不會精通什麼才藝。

  他提出比試鋼琴技，由公主來做裁判！

  「你們覺得，我這個辦法可行？」

  「我同意！」年輕人的提議立刻被鍾氏後人支持。

  鍾老太太面色緊繃，自然也是不相信藍染會彈琴，心說如果拿不出一個好的辦法應對，恐怕大權將會旁落。

  「藍小姐，你可敢答應？」

  「沒有問題。」藍染淡淡的說，唇角勾著一抹笑意，精光畢現。

  「這孩子……」鍾老夫人沒想到她會答應的這麼倉促，心有餘悸之下，打發了那些鍾家的人，獨留下她和藍染的擁護者說話。

  「染染，你剛才答應的那麼快，可是心中有把握？」鍾老夫人立刻焦急的問：「你鋼琴考過幾級了？」

  「沒有考級，只是與我丈夫學過一些皮毛而已。」

  鍾老夫人：「……」

  沒辦法，她將期望落向在鋼琴造詣頗高的秦野身上。

  「阿野，實在不行，由你代替比賽。」

  「老夫人，他一個外人而已，怕是很難服眾吧！」時鈺這時候插嘴，擺明了，因為孫美怡的關係，對秦野特別不待見。

  秦野臉色尚且淡定，孫美怡幾乎快要站不住！

  她顧不得許多，走到藍染面前，斯斯艾艾的開口：「染染，媽跟你說幾句話。」

  堂內的人除了秦野，紛紛沒有看懂這是什麼情況，待孫美怡半拉板扯的和藍染走到一旁，老夫人出聲詢問。

  由秦野站出來解答：「是這樣的，美怡與染染的父親離婚後，與我在一起，沒想到這個世界這么小，竟然在異國他鄉可以相遇。美怡好久沒有見到女兒，所以才忍不住敘舊，還望大家寬恕她的念女之情。」

  「竟然是這樣？那還真是巧合。」鍾老夫人喃喃自語，隨即，眼睛一亮：「那阿野，說起來你與染染也有淵源，那之後的比試，你代她出席也未嘗不可！」

  鍾老夫人找到了合適的理由，頓時宛若撥雲見日，精氣神兒都好了很多。

  然而，堂下漂亮的男子竟然當眾發出一聲輕哧，滿口不屑：「就憑他，也配？」

  「呃……」秦野面色一僵。

  鍾老夫人面上多有疑惑，似乎從時鈺進來，態度就怪怪的。

  「孫女婿，你何出此言呢？」

  「太奶奶，之所以心裡沒底，是因為你對小染兒她不了解，我有自信，她一定會贏的，不信你等著瞧！」

  鍾老夫人和秦野：「……」

  *

  藍染被孫美怡緊緊抓著胳膊，眉角微皺。

  「你要說什麼？」女人清冷的嗓音，像是融合了冰雪。

  孫美怡搖了搖頭，發出一聲嘆息。「先前盜用你的曲子，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就算是我自私，為了討好秦野，為了我的幸福，所以讓你受了委屈，這事是我不對，你要怪我，我不會說什麼……」

  藍染聞言眯了眯眼，「如果這就是你想說的，沒有必要。」

  她們母女之間，早就談不上原諒不原諒。

  只有是非對錯！

  「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曲子是你的，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難得，為了秦野，孫美怡竟然願意低聲下氣的和藍染認錯，這些可是以前從來都沒有過的情況。

  可惜，藍染並不為之動容。

  「我說過沒有必要，偷盜就是偷盜，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早晚會失去。」

  孫美怡看著藍染不容她勸說的清冷麵色，心涼了半截。

  「你非要逼死我是不是？非要看著我去死，你才能如願？」孫美怡氣的咬牙切齒，又提起了前塵往事。「我知道你恨我從小不管你，可我有什麼辦法？你換位思考一下，你為一個你並不喜歡的男人生孩子，你怎麼可能做到去愛她？何況當時你父親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他在藍家，連話都說不上，就算留下你，能把你照顧好？」

  孫美怡自顧說著，見藍染始終不曾鬆動面容，又深吸一口氣。

  「你始終覺得我對不起你，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生下你，你回報給我什麼？哪一次我的話你聽過？我就算偷了你的曲子，也只一首，你不是還有那麼多作品？就當是給我的回報吧，從此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明明你已經成為藍家家主，為什麼還要千里迢迢的跑來？當年你父親若有你一半的野心，也不會將生活過到那種程度，我和他最後的結果，也未必就會落到今天……」

  孫美怡說了一大堆，目的不過是為了讓藍染放過盜曲一事。

  藍染面色未動，開口，卻是當頭一盆涼水。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曲風，紙包不住火，就算我不戳穿，你也要有心理準備，將來，會有那麼一天。」

  孫美怡聽罷，想到秦野會因為抄襲被扒跌落神壇，想到自己日後的下場，渾身發冷。

  她什麼也不顧，抓住藍染的胳膊就哭說：「那你別答應和他們比試，你走行不行？當我求求你，反正你已經嫁給時鈺，你現在擁有的還不夠？鍾家的事你不要管了好不好？染染，你就當可憐可憐我，我是你媽媽啊……」

  然而，藍染紋絲不動的看著她，清冷的目光，直至令孫美怡心灰意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要生你下來？我為什麼沒直接掐死你，留著你克我！」她憤怒至極，一口氣不上不下，臉色早已一片灰白，難看的要命。

  藍染不再理會，回到堂內，並當眾駁回了鍾老夫人叫她跟著秦野學習的建議。

  「我會贏得比試，到時鐘家家主之位，會留給我的第五子時靖千，太奶奶可有異議？」

  鍾老夫人感慨藍染能生的同時，試探問道：「那他……可以改姓鍾嗎？」

  藍染看向時鈺，後者鋒利的眉吊兒郎當一挑。

  「不行。」

  鍾老夫人：「……」

  「我可以將他養在鍾氏，這樣，他的心會向著你們。」藍染說了一句。

  總算讓鍾老夫人放心，甭管那孩子姓什麼，她要的，不過是往後的託付，就算藍染做家主，不也是易了姓氏嘛。

  「那就這樣定了。」

  藍染又和老夫人說了幾句，與時鈺動身前往住所前。

  臨走前，她直迎孫美怡恨意滿滿的雙眼，毫無留戀的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