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結局2
2024-05-14 09:18:34
作者: 本宮微胖
東方境本來以為,他這樣的日子,只會重複著一日日,直到消亡。
對於這樣的結果,他無喜無悲,沒有任何失落遺憾。
只是安靜的等待著,等待那一日的到來。
他以為,他想要見她,只能靠回憶。
他從未曾想過,有那麼一日,她會歷經千辛萬苦,用這樣的方式和他見面,然後,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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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卻得知的這樣晚,這樣的晚。
他捧著鮫珠夢華的手在顫抖著。
他眼睛乾澀且疼痛。
他以為自己已經經歷過了所有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人生再無任何事情能讓他有所動容。
他以為沒有了七情六慾的自己更加冷靜自持,更加的理智且沉靜。
可是這一刻,心臟像是在炸裂。
識海像是在炸裂。
他疼的猶如萬箭穿心,猶如無數螞蟻啃噬著他的識海。
但最終,他也只是,走出自己的識海,歸於平靜。
被剝離七情六慾,使得他就算滿心焦慮,頭腦依舊可以冷靜的思考接下來該用什麼方式去補救。
他再次將目光落在鮫珠夢華上,生出了關閉鮫珠夢華甬道的念頭。
這樣她就沒法再用這種方式出現。
可是,可是一旦通道關閉,以他能力,此生都無法再打開。
鮫珠夢華中的靈氣也會很快就消失,屆時,她的識海受損的那麼厲害。
沒有靈氣滋潤蘊養,她該怎麼恢復?
她此刻的身體又是什麼樣的一個狀態?
是不是滿身傷痕?
是不是神識被重創?
是不是昏迷不醒?
她的身邊,有沒有人照顧她?
有沒有人發現她的狀況?
……
眼前的鮫珠夢華,越來越模糊,越來越看不清。
怎麼回事?
後知後覺地,東方境抬手,緩緩地碰觸在眼上。
淚珠隨著他的手指劃落,落在他手心裡。
越來是他的眼淚模糊了視線,令他看不清面前一切。
原來,是淚啊。
他盯著這滴淚在手心裡緩緩凝結成冰。
茫然地想,他怎麼,會有眼淚。
言緋意識再一次出現在東方境的識海中,已經過了很久。
東方境無法再進入到鮫珠夢華的世界裡。
他已經想了無數種辦法,但還是無法進入其中。
他連想去看看她身體如今是什麼狀況也做不到。
他既渴望著能再見到她的神識,因為這意味她還好好活著。
可是又害怕,無比害怕見到她的神識。
因為,她的神識一旦出現,說明她又在割裂自己,每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的神識,也不知道是她割裂了多少神識後才做到的。
他在這樣矛盾的情緒中,等來了言緋的神識。
幾乎是她的神識剛進入自己的識海。
東方境立刻升起屏障,將這一縷屬於言緋的神識包裹,並令她現出了原本形態。
這屢神識在他的識海屏障內,緩緩地變做人形倒在地上。
只是一眼,他的眼中再次被淚意充斥。
滿身鮮血的言緋,渾身傷痕的言緋。
那些罡風划過的地方不是血肉模糊,而是細長的一道道黑色如絲線的傷口。
這樣的傷口會一點點的腐蝕著神識,就如鈍刀子割肉。
他經歷過,他知道罡風落在身上的痛苦。
而她此刻,滿身都是罡風割裂後的傷口。
還有無數地方,血肉模糊。
不,是她整個身體都是血肉模糊。
鮮血從她的身上緩緩洇出,大片大片的紅充斥在他眼中。
她只是一縷神識,便已經傷成這樣,她的本體,她的本體比之更甚。
他甚至不敢想那畫面。
他用靈氣將她包裹,修復她身上的傷。
言緋每一次神識離開鮫珠夢華,就等於與她徹底切割,無法回饋給她離開鮫珠夢華後發生了什麼。
也因此,這一縷意識尚且不知道,東方境這是之前幾次就認出了她,還是僅僅這一次。
不過,認出來亦或沒認出來,又有什麼關係。
她輕笑一聲,仰頭望著他說:「這樣的罡風,靈氣是無法修復,你這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嗎?」
東方境垂眼,對上她譏諷般的笑意,聲音平靜地問:「怎麼樣你才能不再將神識放出來?」
言緋太累了,反正現在被關在這屏障內,她也做不了想做的事情。
索性大咧咧的躺下,閉上眼,休息。
東方境卻執著地,再次詢問:「怎麼樣你才能不再將神識放出來。」
他的聲音啊,那麼的平靜。
那麼的理智。
沒有一點點的情緒在裡面。
可是她還是聽到了他聲音里的微妙的緊張。
他是在心疼她了嗎?
是的吧。
言緋睜眼開,盯著他的臉。
識海中他的臉如當初一樣的年輕俊美。
他大約不想把他本體那副垂垂暮已的老態展現給他看。
就如,她也不想讓自己此刻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被他看到。
不是怕丟臉。
而是,而是怕他心疼。
「我死了後,就不會再將神識放出來。」她望著他那雙漂亮的盛滿了她的琥珀色眸子。
聲音輕輕的,柔柔的,帶著淺淺的笑意。
她注視著他,滿眼都是他。
「如果你再也看不到我的神識出現,那麼我應該是死了。」
她的聲音就像四月春風,像是六月的旭陽,像是滿樹桃花。
溫軟而又柔美,纏綿而又繾綣。
她的目光是那麼的明亮,又是那樣的多情。
她望著他,整個眼中就只有他。
如果你再也看不到我的神識出現,那麼我應該是死了。
她說的,這樣輕輕巧巧啊。
簡直像是情人間的耳語低喃的情話。
可是這話,落在他心頭,卻令他頃刻間體會到了什麼叫肝膽俱裂心神共痛。
他的袖中手指蜷縮顫抖,他動了動唇。
執拗的,堅定地,繼續問她:「怎麼樣你才能不會再放神識出來?」
言緋低低笑了。
她的笑聲啊,那麼柔軟甜美,像是小時候偷吃了甜甜的丹糖,而後給他嘴裡也塞一顆,彎著眉眼,甜滋滋的朝他笑。
可明明,她滿身傷痕。
東方境的喉嚨突然就卡住,胸口激盪著無數情緒,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猛地垂下頭,不再去看她。
過了許久,才終於,又說話。
「緋緋。」他說:「我帶你去看看外面。」
言緋:「好呀。」
她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輕鬆愜意。
可他卻敏銳察覺到了她的顫慄。
大約是在他的識海中,所以他無比真切地體會到了她這一刻滿心的恐懼與抗拒。
這外面的世界,對她來說大約就是一個血色的噩夢。
可是,她卻沒有拒絕他。
不僅沒有拒絕,還開心的說著好。
這個傻傻的小姑娘,這個讓他想一想就疼的窒息的小姑娘!
他起身朝冰冥洞外走去。
口中說:「外面是鮫人一族,鮫珠夢華是在鮫人島上。」
言緋的笑容愣住。
她茫然地,低聲說:「我記得,幼時族人遷徙,父王說,要帶我們去一個名叫鮫人島的地方,說那裡會是鮫人們永遠的家。」
那一次遷徙,鮫人們奔赴光明,滿心歡喜。
最終,卻成了黑夜中那濃的化不開的血色海浪,成了漂浮在海浪上的一具具沒了任何氣息血肉模糊的屍體。
似乎知道言緋在想什麼,東方境柔聲又說:「其實你小時候來過這裡。」
言緋的思緒被打斷,一時又有些茫然,不知道東方境為什麼會這麼說。
「鮫人島在修仙界,被稱之為雪冥山,因為這裡尋常人來不了,覺得它是堪比冥界的地方,又因為這裡常年下雪,一座座山峰上堆積的都是雪,就被人稱之為雪冥山。」
「我小時候出生在這裡,那時候還沒有化成人形,整個雪冥山,就只有我肚子一個,後來在海灘上撿到被擱淺的你。」
東方境說起往事,神情雖然平靜,但唇角微微上揚:「那時候你很小,特別的小,我用冰做了一個水缸把你放進去,天天把你掛在脖子上,帶著你漫山遍野的跑。」
「後來,你父王與母親來這裡找你,我就把你放在礁石上。」
「你那會可會哭了,一整天都在哭。」
關鍵是,他喜歡聽她哭聲,她不哭,他就揪她頭髮揪她尾巴……
當然,後半句他沒說出來。
言緋聽著他的描述,好似已經有了那樣的畫面。
她說:「我好像做過那樣的夢,原來不是夢啊。」
小時候的記憶不真切,就以為那是些夢境的殘留畫面。
東方境:「你父王大概是那時候覺著雪冥山很適合鮫人居住,所以想讓鮫人們遷徙到這裡。」
他補充:「現在鮫人們都在這裡住著,與外界隔離,生活的很安逸。」
言緋沒有接話。
東方境走出冰冥洞。
很奇怪,不管他什麼時候從冰冥洞出來,都會見到附近有鮫人。
這一次依舊是上次見過的小女孩子。
她歡呼著跑到東方境的身邊繞了一圈。
「老先生,你醒來,你身上的氣息怎麼這麼好聞了呀,我攢了好多貝殼想要送給你,你喜歡什麼顏色的呀?啊我先去告訴他們你出來啦,老先生你稍等哦,我馬上就回來啦。」
小女孩嘰嘰喳喳的說完,又一溜煙的跑到前面的水域,一躍跳下去,觸到水面的時候雙腿化作了魚尾。
東方境沒有等她。
他也沒有去每次出來後必去靈脈。
他把曾經帶著言緋走過的地方,又走了一遍。
「以前我會帶著你坐在這裡看日出和日落。」
「這裡雪層下面有一種雪白色的花朵,特別好吃,我們都是在這裡找吃的,不過那會你沒有牙齒,只能把花朵擠成汁滴進你嘴裡。」
「這裡是鮫人島最高的山峰,那時候會帶著你從這裡滾下去,滾到山底。」
他的幼時,充斥的唯一顏色,就是那一段撿到她的時光。
幾乎將整個鮫人島走轉了一遍後。
東方境坐在他們從前看日出的地方,靜靜等著日落。
「緋緋。」他說:「我想辦法送你回鮫珠夢華中,你不要再出來了。」
言緋:「上次你希望我從裡面出來。」
東方境:「是我的想法偏激了。」
他只是害怕沒有他的保駕護航,她在鮫珠夢華的世界中孤立無援,遲早要被蟲族消滅。
這也是他為什麼在源源不斷朝鮫珠夢華輸送靈氣的緣故,只有這樣,他才覺得言緋能有更多的資本去對抗蟲族,不至於被秒殺。
不過,想到她若是離開鮫珠夢華,回到這個對她一點都不友好的修仙界,心裡一定不會舒服,倒不如在鮫珠夢華中快樂的生活。
當然,最主要是,他的壽命,沒多久了。
他若是不能陪伴她,她孤單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該有多難過。
言緋:「好啊。」
東方境沒想到她這麼容易就會答應,「我馬上就找辦法……」
他的話還沒說完,言緋打斷他:「唔,好疼啊,這些罡風讓我好疼。」
東方境聞言,意識立刻進入識海中,想抱住她,撫平她身上的痛苦。
但也是他進入包裹她屏障的這一瞬間,他的神識被鮫人的歌聲籠罩。
那歌聲美的如夢如幻。
歌聲中的的她不再滿身傷痕,而是妖嬈嬌媚。
她摟著他脖子,嬌嬌地對他說:「東方境,我真是好喜歡你呀。」
他的心這一刻,像是在滴血。
「緋緋。」他幾乎是哀求般地,對喃喃:「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她勾住他的下巴,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東方境,你是在求我嗎?」
「是的。」如果乞求可以管用,他這一刻,就是在求她。
求她,不要再繼續下去。
他只要想到上次她消散的畫面,就窒息的像是要死了。
只要她能停止,他願意哀求她。
「可是,我不答應。」
她笑了起來,笑的嬌艷而又明媚。
隨即,便是極致的巔峰。
他眼看著她身體漸漸乾癟、寸寸成灰……
抬手,什麼也沒能抓住。
識海中,空蕩蕩的,沒了她的歌聲,沒了她的氣息。
沒有了一絲絲屬於她來過的痕跡。
就好似,剛剛一切,就是一場夢幻。
但他的神識,卻如肉眼可見般變得強大了。
因為她啊,把她自己,當了養料,全給了他。
耳邊,好似又響起她溫軟淺笑的聲音。
「我死了後,就不會再將神識放出來。」
「如果你再也看不到我出現,那麼我應該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