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豁了幾道口子的碗

  周正安坐在了座位上，看到坐在他隔壁的小吳剛剛剝完了一個雞蛋。

  周正安不由自主的笑著搶了過去。

  「給我吃，你再剝一個！」

  

  一口就塞進了嘴裡。

  他要試試雞蛋的滋味兒。

  「老周，你這可不地道，你又不是自己沒雞蛋。連個雞蛋還要搶啊。你又吃不出來味兒。」

  說完這話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急忙尷尬的笑了笑，旁邊的幾個人也急忙打岔。

  「老周，你還想吃啥？我這兒還有餅子，還有鹹菜。

  這個鹹菜是拿辣椒醬拌過的，酸辣口的……」

  這話說完又冷場了，主要大家都意識到無論哪一個話題都是在戳老周的痛處。

  周正安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用力的咀嚼。

  不對！

  為什麼這個雞蛋又變成了沒有味道，怎麼可能？

  他剛剛明明吃到了饅頭的麥香味兒，為什麼這個雞蛋到自己嘴裡又變成嚼蠟一樣？

  他拿起飯盒兒里被自己咬了兩口的饅頭。

  拿起茶缸灌下去半茶缸的水，再一次咬了一口饅頭。

  周正安臉色有些變幻莫測。

  周圍幾個人一看他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都弄不清楚周正安這是怎麼。

  還以為他們剛才說話沒有注意到，傷害到了周正安。

  可是平常老周也不是這麼一個小心眼兒的人。

  誰知道周正安三兩口把饅頭放進嘴裡嚼了又嚼，眉頭皺了起來。

  饅頭的味道他的的確確嘗到。

  濃濃的麥香，淡淡的甜香味。

  周正安看了一眼其他人手裡的食物。

  怎麼回事兒？

  「李哥，餅子我掰一塊。」

  李哥手裡拿著煎餅卷大蔥，一聽這話笑嘻嘻的遞過來。

  「我還沒吃呢，你要吃全給你。」

  周正安接過煎餅，狠狠地咬了一口，沒有味道，真的沒有味道。

  周正安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為什麼饅頭他就能吃出來味道，而別的東西全都吃不出來？

  難道只有從餐車裡領出來的饅頭才能嘗出味道嗎？

  周正安又放下煎餅，回頭打量其他同志的手裡。

  終於看到了和他一塊兒領出來的饅頭。

  衝過去拿起饅頭掰了一塊塞到嘴裡。

  眼神裡帶著失望，還是沒有味道，這個饅頭和剛才自己吃的饅頭完全就是兩個感覺。

  「老周，你這是怎麼了？」

  和他關係最好的髮小姜一凡有些擔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周剛才抽了一根煙回來之後就和發瘋了一樣。

  「小姜，我說不清楚，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讓我安靜一下。」

  周正安推開了姜一凡，又走回到車廂門的地方。

  他有些煩躁的用手錘了一下箱體。

  怎麼會這樣？

  東西都沒有錯，唯一中間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就是那個叫做夏至的女孩兒從他的饅頭上掰走了一半。

  難道說跟夏至有關？

  周正安盯著窗外飛逝而去的景物，搖了搖頭，滿臉的不可思議。

  這不可能！

  可是這要怎麼解釋，剛才他吃的饅頭突然就發生了質的改變。

  周正安一個人站在這裡足足站了有好幾個小時。

  其中有旅客不斷地下車，有列車員把他趕開，周正安感覺他仿佛是陷入了一個謎團。

  可是那種能吃到味道的感覺，真的讓人慾罷不能。

  重新讓他過回那種味同嚼蠟的生活，誰都忍不了。

  周正安一直待到後半夜，整個人才緩過來。

  他已經下定決心。

  目光里露出堅毅的神色。

  他一定要試一試，是不是跟那個姑娘有關係，是因為這姑娘的原由，還是自己產生了錯覺？

  如果他沒記錯，那姑娘說了她叫夏至，應該是從旁邊那個車廂過來的。

  而且那姑娘說了，她是去支援邊疆建設的，也就是說是這一趟列車的終點站。

  他明天一定可以找到這個姑娘。

  逼著自己回到座位上眯了一陣，等到天色剛亮。

  他就睡不著了。

  他們是有特殊待遇的，每一天三頓飯，可以到餐車去領自己固定配額標準的食物。

  周正安一大早就拿著飯盒兒趕到了餐車。

  早飯看著不錯，居然有小米粥，還一人發了兩個饅頭，比較奢侈的給了一個雞蛋，還有一碟小鹹菜。

  和他們平日裡墾荒區的那些飯菜比起來，這裡簡直像是仙境。

  周正安猶豫了一下，拿自己的飯盒兒給人家姑娘送飯不合適。他又問餐車的同志硬是買了人家一個大茶缸。

  白色的茶缸上寫著為人民服務五個大字。

  為了證明自己不會產生錯覺，他首先從饅頭上掰了一塊，嘗了一口。

  雞蛋不好掰，掰開了不好給人家姑娘。

  但是那一口饅頭讓他不容錯認，果然和他昨天吃到的饅頭已經不是一個味道。

  一隻手端著飯盒，一隻手拿著茶缸。

  周正安有些緊張的走進了那個車廂，目光在人群當中一個個的尋覓，想要找到昨天記憶當中的那張面孔。

  夏至坐在座位上，用手按了按肚子。

  半塊兒饅頭的確頂不了什麼用，這一陣兒她又開始餓了，可是實在買不到東西。

  更重要的是她已經一天一夜沒喝水，這會兒嘴唇乾的都開始起皮。

  沒看到坐在她座位對面的這些知青們，看自己的眼神兒越來越不對。

  夏至倒是不在意，可是她的確是缺水，這會兒借別人的茶缸估計也沒人答應。

  坐在她旁邊的劉前進也沒有茶缸，手裡是拿了一個破瓷碗。

  那個碗邊兒上已經豁開了幾道口。

  夏至琢磨著，要不然跟劉前進開口借碗，劉前進肯定不會拒絕。

  可是她怕過不了自己心裡這一關。

  如果沒記錯，劉全進以前跟她說過，他這個破碗是有紀念意義的，他們家的大黃跟他從小一塊兒長大。

  大黃吃飯喝水就用的這個碗。

  後來大黃死了，劉前進就拿著這個碗紀念大黃，把這個碗改成了自己用。

  夏至光是想一想，就過不了心裡這個坎兒。

  正在這裡猶豫糾結的時候，突然之間就聽到耳邊傳來了一個聲音。

  「夏至，可算找到你了。」

  夏至抬起頭，正對上一雙驚喜交加的眸子。

  怎麼形容呢？

  那一雙眼睛閃亮的猶如天上的星星。

  眼睛倒是其次，主要是眼睛裡的那種光芒。

  找到自己，仿佛找到了天底下最珍貴的寶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