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踏進神壇的前夜

  「不。」鳳姜搖頭，很是誠懇地道，「雖然你說了很多，也說得很動情，可我真的覺得你說的這一切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你、你這個——」鳳瑤萬萬沒想到自己說得快要瘋掉了，崩潰了，鳳姜卻毫無感覺，一時間險些氣暈過去。

  「不要生氣，坐下來，吃點東西。」鳳姜給鳳瑤倒了一杯新茶，將一碟點心挪到她面前，「吃得飽，吃得好，心情才會好起來，腦子也才會冷靜下來。」

  鳳瑤沒有坐下來，居高臨下地盯著鳳姜，說得咬牙切齒：「你果真沒心沒肺，冷情冷感，難怪紫容那麼討厭你，哪怕你為他付出一切，他也要除掉你。」

  

  「我對過去、對你們都沒有任何印象了，」鳳姜笑笑，「就算你這麼說，我還是覺得你說的這一切離我太遙遠，太陌生。」

  她頓了頓，又認真的道：「雖然你的故事聽起來是蠻可憐的，但就旁觀者的角度來說，我覺得你姐姐更慘，她沒有對你做過什麼壞事卻被你遷怒、怨恨和報復，她才是最冤的那個吧？你要報復就報復那些嘲笑你、欺負你的人啊，報復你姐姐做什麼？」

  「你——你懂什麼！」鳳瑤眼裡噴火，「我以為我沒有報復過那些人嗎？然而鳳姜一日不死，世人對我的嘲笑就不會停止，我殺再多的人也沒有用。」

  鳳姜攤手：「那你想怎樣？」

  面對鳳姜那張極其純淨、無辜的面容，鳳瑤又心生那種重拳打進棉花里的無力感和憋屈感，她說得再多、再憤怒，鳳姜就是沒有感覺，她能怎麼辦？

  她又不能現在就殺了鳳姜。

  她覺得她的內傷又要復發了。

  「以後你會知道的。」她深深吸氣，吐氣，像發誓一樣道，「你記住，我們是孿生，你能做到的我一定能做到，總有一天，我會向全天下證明我不比你差，不，我才是更優秀的那個！」

  鳳姜眯眯的笑：「嗯，我等著。」

  鳳瑤不再看鳳姜一眼，轉身往外走。

  她沒有去打探神壇的事情。

  她確信鳳姜什麼都不會說。

  她現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準備進入神壇。

  也在這天晚上，她在暗中包下的客棧里見到了紫珺和。

  紫珺和一看到她，沉穩內斂的一個人似乎變成了情竇初開的少年，眼裡有了神采，臉上生出歡喜的笑容：「瑤兒，真的是你……」

  他歡喜的快說不下去了，只是看著鳳瑤，就像他的目光被鳳瑤給黏住了。

  「嗯，是我。」鳳瑤站在窗邊，緩緩轉身，月光幽幽的投在她的身上。

  她披著流水般的白色長袍，長長的秀髮如雲垂到腰間，臉上遮著輕紗，眼如明月，目如春水，聲音溫柔，宛似月光女神下凡，美得如此不真切。

  紫珺和幾乎不敢靠近她，只敢痴痴的看著她，擔心自己再近一步就會戳破這個美妙的夢境。

  「珺和，我今晚見你，只為問你一句。」鳳瑤幽幽的道，「你還愛我嗎？」

  「愛！」紫珺和聲音有些迫切，「我此生只愛你一人，不論能不能與你相守，我都不會愛上別的女子，更不會娶別的女子。」

  鳳瑤垂眸：「我跟你說過，我的臉……被燙傷了，很醜，這樣的我……你也愛嗎？」

  「愛！」紫珺和目光堅定，「我愛你的美貌，也愛你的一切，只要是你，我都愛。」

  鳳瑤的眼睛裡隱隱有水光閃爍：「你敢……看我的臉麼？」

  「我想永遠看著你。」紫珺和的目光溫柔又皎潔，似如這月光一般永恆，「美的你，丑的你，年少的你，年老的你，我都想這樣看著，直到化為塵土。」

  他向來溫文爾雅，含蓄克制，只有面對鳳瑤的時候，他才會說得這般坦然熱烈，就像害怕鳳瑤不知道他有多愛她而錯失金山銀山一般。

  「那你……看好了。」鳳瑤抬手，一截晶瑩如玉的手臂從寬大的衣袖裡伸出來，指尖輕拈面紗，輕輕一扯。

  她不施粉黛的面容出現在紫珺和的面前。

  燭光投在她的臉上，足以讓紫珺和看得清楚。

  紫珺和好一會兒沒有說話，燭光從他的側面照過來，沒能照清楚他的表情，只能看出他很震驚。

  鳳瑤笑了，聲音里儘是愴然：「這麼丑的臉，是不是破壞了我在你心目中的美好？」

  她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她就不該對男人抱有希望。

  「不醜……」紫珺和沙啞著聲音，緩緩朝她走過去，眼裡透著疼惜，「你……一定很疼吧？」

  鳳瑤愣住了，怔怔的看著他。

  紫珺和站在她的面前，抬起手來，指尖輕輕的觸在她的臉上：「你這麼怕疼，臉被傷到的時候，你一定很疼吧？是我沒用，沒能保護你，也沒能幫你分擔痛苦……」

  兩人離得這麼近，鳳瑤能看到他眼裡的真實，眼睛驀然就紅了，微微哽咽的道：「你真的……不嫌棄這樣的臉？」

  「即使你的臉傷了，老了，」紫珺和低聲道，「在我眼裡也是不同的美，我都喜歡。」

  鳳瑤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麼溫柔、疼惜的對待過了。

  這種感覺，讓她心裡某種正在死去的東西，似乎又活了過來。

  她沒有試圖去抓住那種東西，只是微微仰頭，看著紫珺和：「那你……能吻我嗎？」

  紫珺和似乎又愣住了，定定看著她，眼裡流動著她看不懂的東西。

  她閉上眼睛，掩飾眼裡的失望，果然，他做不到的……

  然而立刻，她冰冷的唇被堵住了。

  紫珺和在吻她，溫柔，滾燙，細密，如同連綿的春雨在滋潤凍了一個冬天的大地。

  她伸開雙臂擁住他，回應他。

  她的長袍落下，她把自己的身體交給了他……

  此夜過後，她很可能再也回不來，她要用這種方式安慰自己，報復紫容，也算還了紫珺和一份人情。

  長夜過去。

  朝陽升起。

  昨夜還在榻間與紫珺和纏綿的鳳瑤，已經站在郊外的神壇入口前，盯著緊閉的石門。

  她全身都包裹在灰色的長袍里，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守衛們詫異地打量她，她又是鳳家的什麼人？她進入神壇做什麼？

  他們在這裡守了這麼多年，在半年之前見過的出入神壇的人數，加起來都沒有最近半年出入的多，都說神壇與國運息息相關，神壇最近如此異常，莫非是國之大變的預兆？

  鳳瑤沒有理會那些守衛，深吸一口氣，用刀子劃破掌心，將鮮血抹在上面。

  打開石門不一定要用到鳳家人的鮮血，但是，這是鳳家人向「神」打招呼的方式，否則會被「神」認定為外人。

  鮮血快速變淡。

  當鮮血被吸收殆盡，她輕鬆就將石門推開一條縫，而後，義無反顧的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