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關於我一個人的逛街日常

  「班長，」段鸞司胳膊肘抵在方向盤上，手撐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身邊副駕駛座上被用油條塊塞滿嘴巴的少年，陽光又溫和地說：「別浪費，你說的，請一定要全部吃下去。」

  陸仁嘉：「……」

  陸仁嘉：「唔唔唔。」

  對不起。

  *

  有時候肚子吃太撐了真的會十分難受，尤其是坐車的時候。

  為了把嘴巴里的油條塊全部咽下去，陸仁嘉把杯子裡剩下的豆漿也喝完了。

  當然，這也導致了少年在後面的車程旅途上，胃裡一直在翻江倒海。

  他面無表情的臉上雖然沒什麼波瀾，可是一隻搭在肚子上的手卻始終不停地顫抖。

  「段同學。」

  

  十幾分鐘後，陸仁嘉忽然問道：「我可以開窗戶嗎？」

  段鸞司挑挑眉，輕笑一聲，「怎麼了，想要兜風？」

  「不是，」陸仁嘉搖搖頭，平靜淡漠道：「我好像暈車了。」

  「暈車？」段鸞司眼眸微眯，顯然不是很相信，「暈車怎麼考到駕照的？」

  陸仁嘉：「這跟考駕照沒關係，老司機也有暈車的時候。」

  「行吧，你開。」段鸞司解開車窗鎖，得到允諾，戴著黑框眼鏡的少年立刻三兩下搖下車窗。

  新鮮空氣湧進車裡的一瞬間，陸仁嘉翻騰的胃裡總算是舒服了一些。

  他做了幾下深呼吸，引得正在開車的段鸞司不由地蹙了些眉頭：「很嚴重麼？」

  「還好吧，」陸仁嘉道：「但我有點兒想吐。」

  段鸞司：「……餵。」

  「是真的想吐。」

  「……」

  幸好現在還沒有進高速，可以在路邊稍微停下。

  陸仁嘉在車還沒停穩的時候就打開門沖了出去，在路邊小渠邊蹲著。

  段鸞司拿出車裡的衛生紙和礦泉水，嫌惡地瞥著路邊大吐特吐的某人，捂著鼻子道：「吐完用水簌簌口，別把味道帶進我車裡！」

  陸仁嘉點點頭，略微虛弱道：「謝謝段同學，原來你也真是個好人。」

  段鸞司：「……我以前在班長眼裡不算好人嗎？」

  「也不能說不算，」陸仁嘉誠實地說，但又想了想，補充一句：「……也許吧。」

  段鸞司：「……」

  耽誤了十幾分鐘，也不知道能不能夠在午飯之前趕到K市。

  陸仁嘉吐了以後總算是舒服了，一瓶礦泉水順帶把嘴巴漱了漱，潤了潤喉嚨。

  衣服兜里還有昨天學委宴會上的一些可以讓口氣變清晰的口香糖，陸仁嘉拆開包裝吃了一塊。

  當然，看著貌似有點兒潔癖的段鸞司同學還捂著鼻子將車載香水對著少年一頓噴，弄得身上除了淡淡清香再無餘味後，這才允許陸仁嘉上車。

  段鸞司車上的香味沒有平時那些廉價車載香水的甜膩感，不會讓人有任何想吐的膩味。

  相反，它十分清香，有種薄荷的清涼舒爽，讓鼻腔口腔甚至是胸前都舒服了很多。

  後面的路，副駕駛上的少年都很安靜。

  沒怎麼說話，興許是還處於暈車的後搖里。

  段鸞司放著音樂，等紅綠燈時，他淡藍色的雙目冷漠地瞥了一眼身側之人，然後發現——他睡著了。

  「……」

  混血少年眼眸微眯，目光透漏著不悅。

  僱主開車，被僱傭的傢伙竟然在副駕駛睡覺？？

  「喂，班長。」

  「呼嚕嚕……」

  段鸞司：「……」

  竟然還打起了呼嚕。

  見此，少年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眸色冰冷，唇角勾勒出一抹冷笑，在紅綠燈轉換的瞬間，他突然猛踩油門，黃色流線狀的蘭博基尼霎時如閃電一般地沖了出去，強大的慣性後勁使得人的後背緊緊貼在了座椅靠背上。

  然而當人適應了這種慣力以後，段鸞司透過後視鏡淡淡掃了一眼陸仁嘉，雙目浮現些許嘲諷，再沒有任何預兆地踩下剎車！以這種極其危險的做法讓處於熟睡中的少年身體在剎車被踩下的瞬間，猛地飛了出去！

  「！」

  *

  陸仁嘉從鏡子裡看著自己被安全帶勒紅的肩膀和領口那一塊肌膚，面無表情地沖身邊神色怡然微笑的少年道：「段同學。」

  「怎麼了班長？」段鸞司溫和回應道。

  「你果然是個壞孩子。」

  「是嗎？謝謝。」

  陸仁嘉：「……」

  現在睡意算是全無了。

  他把領口又往下扒了一點，看見一條有點兒觸目驚心的心印在那白皙光潔的肌膚上，道：「段同學下次還是不要用這種方式惡作劇了吧。」

  段鸞司挑挑眉，側目看向他的領口和脖頸，「班長害怕？」

  「不是，」陸仁嘉搖搖頭，垂眸將襯衫領口的口子重新扣好，「因為這實在是過於危險了。」

  他轉過頭，靜靜盯著身邊正在開車的少年，淡淡道：「路上這樣的話，很容易出現不可預測的災難，這類公路有限速，有攝像頭監視器，我知道段同學不害怕扣分和罰款，但是——」

  陸仁嘉推推眼鏡，「生命才是最重要的，段同學應該對人命心存敬畏，尤其是自己的，你可以自私一些，不去在乎別人，但是，一定要在乎自己。如果因為一次惡作劇，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就算命保住了，可缺胳膊少腿，相信段同學也一定比死了還難受，然而那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

  那淡漠的聲音似乎不帶有任何勸說感。

  平平淡淡，就和機器人一樣，從設定的專門發聲器中傳出。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聽者卻能夠從中感覺到無法形容的認真和嚴肅。

  段鸞司手微微用力，捏緊了方向盤，眸色晦暗幽冷，帶著不耐。

  忽然，他輕嗤一聲，眯眼笑了笑——「班長是在教訓我嗎？」

  混血少年眯眼時的神色看著很溫和，不過眉宇間的戾氣和煩躁卻暴露了他真實的心情。

  「這不是教訓，」陸仁嘉認真平靜道：「是善言勸導。」

  「行了，」段鸞司眸光低沉道：「繼續睡你的覺吧，別出聲，否則，就給我滾。」

  陸仁嘉：「好的。」

  說完秒睡。

  段鸞司：「……」

  座椅可以向後調，陸仁嘉貌似已經摸清了這輛車的一些小設計，把座椅向後面調好以後，符合人體工程學，靠著更舒服。

  段鸞司冷冷看著後視鏡里清楚映照出的某人，心頭更為煩躁。

  他厭惡一切說教。

  因此會在外人面前呈現出自己最完美和善的一面。

  可惜世上沒有絕對完美的演技，再優秀的偽裝也總會有破功的那一天。

  除非是個精神疾病患者，把自己徹底幻想成一個完美的人。

  *

  三百多公里，最快也要三小時左右。

  早上八點左右出發，加上路上耽誤的一些時間，

  兩人終於在十一點四十左右到達了K市的市中心。

  市中心更是繁華，來來往往的人群，水泄不通的街道，永遠輕歌曼舞的休閒場所，還有那些林立的顯得莊嚴又肅穆的摩天大廈。

  市中心的一些街道坐落著比較復古的英式建築，配上那些仿佛華爾街藍調的音樂，像是讓人置身於上世紀爵士時代的紐約之城。

  段鸞司把車停在了所花園酒店門前。

  下了車，門口服務生十分禮貌地走上前朝段鸞司鞠了一躬，「先生中午好，請問有預約嗎？」

  段鸞司摘下墨鏡，摺疊好掛在衣物胸前的小兜里，溫和笑了笑：「是的。」

  他俊美深邃的混血面孔引得這些服務生眼裡又多了幾分討好之意。

  車鑰匙會交給專門的服務生，由他們去幫忙停車。

  陸仁嘉推推眼鏡，正打算跟著段鸞司進去，卻被混血少年攔住，眯眼笑道：「班長是第一次來K市吧？」

  「嗯。」他點點頭。

  「那你可以到處逛逛，」段鸞司道，眸中嘲諷浮現：「中午我和慕總有事情要談，吃完飯以後，差不多也下午三四點了，很抱歉，班長，這種場合你不能隨我一起，所以大概三點鐘的時候，你再來酒店門口等我吧。」

  言外之意——以你的身份暫時不配來這兒。

  陸仁嘉：「……好的。」

  *

  段鸞司走了進去，一名服務生領著他離開後，又來了一名服務生站在門口。

  像是輪班交替一樣，一人離開，另一人補位，一切顯得井井有條。

  陸仁嘉知道現在暫時沒自己什麼事兒了。

  便打算到到處去逛一逛，順帶吃點兒午飯。

  這種繁華的街道有很多的大牌子的服裝店和咖啡館，以及那種貴到離譜的西餐廳。

  想要找一家便宜又美味的中餐館似乎是件很難的事情。

  陸仁嘉推推眼鏡，在人潮洶湧的街道里靜靜走著。

  他的穿著簡單，白襯衫血衫外套加一條黑色褲子，除了那件品牌外套，其他兩樣衣物都仿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倒不是說款式，而是商標。

  一塊布料一旦被印上名牌標籤，那麼這塊布料就可以買到上千甚至上萬美元。

  這就是品牌效應。

  賣的不是衣物，是標籤，是名氣，是外在炫耀的資本。

  越繁華的大都市，那種發源於爵士時代紐約之城的現代消費主義理念便越根深蒂固。

  有錢人追求上檔次的高昂消費，那是他們鞏固自己階級地位的一種方式。

  他們奢靡的娛樂，是下層階級的窮逼們一輩子望塵莫及的東西。

  雖然有時候陸仁嘉會羨慕嫉妒恨這些有錢人，可實際上，只有少年自己心裡清楚——他只是想想而已。

  當然——也許是知道自己這輩子註定成為不了這種大款商業巨亨。

  所以從現在開始享受生活，即便只是一些粗茶淡飯，平價商品。

  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已經離開了市中心最最繁華的一帶。

  陸仁嘉總算是看見了一些比較平價的中餐館。

  市中心的那些街道也不是沒有這類，但它們價格同樣貴到人很難想像。

  陸仁嘉走進一家餐廳，菜單上的菜兩百元起，就連最簡單的蛋炒飯也要二百五。

  他推推眼鏡，想著今天段鸞司會給的工資，便心下一橫，坐在了座位上。

  這裡是自助點單，掃桌上的二維碼就可以。

  陸仁嘉點了蛋炒飯，剩下時間坐在位子上靜靜等待著。

  時間過得很快，吃完飯，少年又在位子上完了會兒手機，等到消消樂通關第一萬三千四百九十九關後，已經下午一點鐘了。

  陸仁嘉結完帳，快步離開了這裡。

  人來人往的街道，一個人處於陌生的地方時，總會有種隱隱的不安。

  不過少年似乎沒有這種感覺，他佛系地看著兩邊街道，順帶同學委發消息聊天。

  【你在K市？？】

  【嗯。】

  【誰帶你去的？】

  【段鸞司同學，我待會兒負責開車送他回學校。】

  學委道：【他讓你自己一個人逛逛？】

  【嗯，他說我他去的場合不適合我。】

  學委發過來一個【……】

  緊接著女孩道：【是名叫Aristocrat的酒店嗎？】

  陸仁嘉回憶了一下：【是的。】

  學委：【……那確實不適合，除非你換身總價不低於兩千萬美金的禮服，再露個臉。】

  【可是我覺得段同學今天的穿著也很簡單。】

  學委：【因為他耳朵上的一顆耳鑽就夠一千萬美金了。】

  陸仁嘉：【……打擾了。】

  【我在K市有一套房，離市中心也很近，那裡還有管家，你要是無聊了就去坐坐吧，走路的話不到二十分鐘，我給管家說一聲，他會招待你的。】

  【好，那還有帝王蟹嗎？】

  【……】學委道：【消停幾天吧兄弟，你看看你昨晚吐得。】

  少年的回覆似乎多了幾分可惜：【那好吧。】

  ——雖然今天也吐了。

  正打算順著女孩發給自己的地圖往房子那邊走，但是忽的，陸仁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瞥見了一個人。

  那人依舊穿著背帶褲，留著一頭丑不拉幾的香菇頭，十分標誌性的裝束，還有種強烈的土味感，一看活像是暴發富家的兒子。

  「……」

  蘑菇兄。

  陸仁嘉眨眨眼，似乎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他。

  走過去，他朝著男生打了個招呼：「真巧。」

  男生頓了頓，看向陸仁嘉，頓時反應過來，驚喜道——「是你！四眼兄！」